大年三十的這一天,準備好留在山上過年的祝廷師見到了一白一黑兩位靈長老,看着那一串串火球冰箭,聽着那一聲聲「嘎嘎」丶「喵喵」,震駭之餘又不禁好笑,興趣十足的跟着看了一上午,直到某個人突然出現在她身後,這才意猶未盡的離開了後山「主戰場」,來到前院亭中小坐。
「一切還順利麼?」劉小樓問。
祝廷師取出茶具,開始熟練的操作起來:「託劉掌門的福,這幾天都走遍了,一共拿到了五百六十五籃蝴蝶小葉紅的預定,還有八十籃金香葉。」
「金香葉?」
「我現在泡的就是金香葉,給劉大掌門嚐嚐,這是我們閬圜山的老茶了,靈溪謝氏和鵝羊山臧氏都聽說過,所以主動求購。」
「不錯啊。有沒有人不給面子?」
「沒有。一聽黃羊女說完,就差不多下定了,頂多有幾家又追看了你給我的腰牌這個腰牌能不能給我,我想留個念想。」
「留着吧桂塘五福莊那邊也沒有難爲你?」
「沒有,是二莊主黃瀚見的妾身,他態度很好,應該挺怕你的。不過說起他們,有件事不知道應不應該跟你提黃氏三房的黃侃父子在太浮金頂悔過,這不是快要一年了麼?能否下山,似乎太浮金頂的長老們說要看你的意思,他們讓我幫忙在你面前美言幾句,我沒答應說好話,只答應提醒你一下有這麼樁事,成不成都看你的意思。」
「如果成了,你有什麼好處?
「黃二莊主答應再加訂三十籃。不過你不用考慮這個,算不得什麼。」
「這個黃瀚還是有些見識的,也曉得事理。當然,黃侃父子的過錯你也瞭解的吧?」
「聽黃羊女說了,確實很過分!」
「是啊,所以我原本沒打算放人的,但既然你開口了,對你又有好處,這一次我就饒他們父子一回。」
祝廷師心下大爲受用,只覺一股暖流在心底緩緩流淌,極爲熨貼,也不知該說什麼纔好。
這時已經陸續有人上山,先是一對夫妻,祝廷師也不認得,聽了迎上去的劉小樓打招呼,叫他們「劉嫂子」丶「道然兄」,然後爲「道然兄」築基而大笑,於是便知,這應該是黃羊女說的「劉長老一支」,也是修行陣法的。
之後又有一位美婦到來,聽劉小樓喚她「七嫂」,便知應是鬼夢崖山莊的周七娘了。
然後是個丹師,叫作葫囊道人的,聽了半天,祝廷師也沒聽明白這老道究竟是什麼身份。
再有譚家丶界首山寨等絡繹上山,各自帶了年貨來,都由劉夫人收攏。
接着是烏龍山周圍所轄的各處村落也挑着扁擔上山了,劉夫人便愈發忙碌,清點着村戶們送上山來的年貨。
不多時,又有甘龍莊的人來了,更是押了許多大車,周瞳丶黃羊女丶朱靈子等一干弟子也早就不玩了,去山下幫忙趕車上來。
大車一輛輛推上來,甘龍莊的人就站在那裡唱禮單:
「門下莊頭甘金大叩請掌門丶長老各位爺奶奶萬福金安,並內門師兄師妹公子小姐金安。新春大喜大順,仙福平安。今次年禮爲:大鹿五隻丶獐子五隻丶狗子十隻丶湯豬五個丶龍豬五個丶野豬五個;野羊兩對丶青羊兩對丶家風羊兩對;鱘蝗金靈魚十二對丶各色雜魚百斤丶野雞活鴨大鵝兔子各百對。另有熊掌三對丶虎皮二領丶鹿筋十斤丶鹿茸十根。還有榛子丶松子丶桃仁丶杏各二口袋;銀霜炭三百斤丶甘龍口胭脂米二石丶糯米五十斛丶下用常米一百石。」
劉夫人皺眉,向甘金大道:「這是怎麼回事?」
甘金大有些惶恐,道:「回太太的話,這幾日雪大,許多地方都積了四五尺深,路上難走的很,故此耽擱了幾日,來得有些晚。好在沒有最終落下.
劉夫人道:「我說你晚了麼,我是問你這些年貨。不是都說了減免三年錢糧嗎,今年你這老貨送這許多來,打得什麼主意?」
甘金大旋又滿臉堆笑,回道:「回太太話,自打入了宗門,這兩年着實年成好,真是風調雨順。九月裡又不知從哪裡游來一羣鱘金靈魚,這靈魚活泛鮮美得緊,帶動河谷兩岸幾千畝林子遷徙來大量的野物,我們甘龍河谷一棒子下去就能打着這些東西,所以才送來一些給宗門裡嚐嚐。小的並不敢說謊。」
劉夫人這下臉色稍霧:「不是故意難爲你們,你個老貨送來這許多,你讓各村各寨怎麼辦?他們沒你這際遇,送還是不送?」
甘金大彎着腰道:「太太說得是,我們也知道宗門體恤大夥兒,但這回是真的,那鱘金靈魚是真的美味,不信您嚐嚐。您也放心,明年不送了,下不爲例!」
劉夫人道:「行了,今年就這樣,明年可再不興如此了!」
甘金大感嘆道:「我們莊戶人傢什麼也不懂,但您這主家實在仁義,我們以前在五福莊,哪裡會這樣?」
劉夫人道:「一會兒你們莊子上挑幾個說得上話的,大殿開席,其他的就在外面吃年飯,其實飯菜都一樣。」
甘金大喜道:「那敢情好,有口福了!」
劉夫人吩咐將籠子打開丶繩子解了,這些牛羊雞鴨都散入林子裡去了,一時間又被黑白兩位長老追逐得到處撲騰。
鱘金靈魚則放養在大魚缸裡,待合適時再殺。
到得晚間,烏龍殿前忽然響起裡啪啦的爆竹聲,大家熱熱鬧鬧的圍在這裡,又放起了各種煙花。
銀心拍着手,和幾個少年男女又蹦又跳,開心的歡笑着,又自告奮勇衝上去,和周瞳丶蔡元鶴丶沈元豹他們一起張貼福聯。
等她回到祝廷師身邊時,祝廷師忍不住掐了掐她的臉蛋,笑罵:「沒看出來你那麼瘋?」
銀心喘着氣道:「老師,他們烏龍山過年很好玩,咱們那邊可就燈比這邊更亮,人也更多,但就是沒這麼有意思,大家像是一家子。」
祝廷師也被這種氣氛所感染,覺得的確很有意思。看着兩邊的喜聯,就覺着越看越喜慶,就連大殿的橫匾一一「烏龍殿」三個字都喜慶。
「烏龍殿」她不由念出聲來。
旁邊的周七娘不知何時湊了過來,道:「這座大殿,小樓空了十年沒有題名,今年終於題上了,兜兜轉轉想了幾十個上百個名,最後還是寫了烏龍山。」
祝廷師扭過頭去,看着這位美婦,周七娘輕聲道:「所以,其實他是個極爲念舊的人。」
劉家莊的僕婢們開始流水介往殿內排布酒菜,祝廷師也得了一席,就在劉小樓的身側,衆人蜂擁進殿,各入坐席後,劉小樓便問:「八掌呢?」
譚老爺子也很奇怪:「這個渾球,什麼時辰了不知道嗎?」
起身要出去找,卻見他正從外面回來,向劉小樓招了招手。劉小樓出去後,兩人嘀嘀咕咕半天,最後又領進來一位小娘子,在大殿末尾加了一席。
那小娘子打量了一番殿上各席,向着祝廷師微微頜首,卻是小爲山的紀小師妹,之前在小爲山時也見過,祝廷師微笑示意。
三玄門根基不厚丶底蘊不深,沒有那麼多年夜大宴的規矩,但隨時隨地透出來的那股子樸實,
卻讓人心裡暖洋洋的,情願和在座的每個人多飲幾杯,這是在閬圓山從未有過的感受。
比如銀心,宴開一半時,便已經放飛自我的大醉了,把她灌醉的正是一豹一鶴。
被灌醉的銀心正抱着黃羊女大笑,口中叫着:「你們要替我報仇」!
朱靈子挽了挽袖子,一腳蹬在了椅子上,衝着蔡元鶴一拍桌子,喝道:「我來!」
蔡元鶴將一排酒盅倒滿,肅然拱手:「請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