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貝勒入了府邸,便一頭進了書房。
底下的奴才把得來的消息,都一一奉上。這一回表面上是大阿哥直郡王府傳的消息,但其中大功則是三阿哥誠貝勒。誠郡王福晉董鄂氏在府中很得敬重,偶爾在妯娌之間走的也勤快。和四福晉走動,自然是不缺的。
但奇怪的,是董鄂氏在一段日子直到李氏之事大揚之前,董鄂氏反而鮮少來貝勒府。相反的,在直貝勒府和八貝勒府之間走動勤快。
四貝勒冷着臉,又問了府裡的事宜。
當年禁足,不知生死的烏雅氏恨極了李氏,最後也咽不下那口氣。因而,李氏被下了藥,可惜李氏身子損壞後竟然驚覺。太醫給了方子,李氏吃了一半,竟然有幸有了。李氏總覺得狐疑,但她再添一子,自然是更上一層。
本着這樣得心思和期待,李氏壓下了這些問題,斷了藥又日日吃補。府裡的女人都是人精,一個院子裡的宋氏,自然漸漸發現了李氏的不對勁。後來李氏也沒有太過遮掩,闔府之中對她恭喜之餘,宋氏也慢慢看出,李氏底下的奴才,還有太醫等,多都是另有其主。
李氏忙於應付眼下的麻煩,身子略有些不妥,她也只當是原來身子沒養好的緣故。因而就這樣一錯再錯,把事情遮掩住。宋氏給四福晉請安時,也曾狐疑的試探過,卻始終無果。只是到了最後出了死胎,宋氏這才尋了禾青。
禾青原來猜忌宋氏與李氏不合的干係,也曾懷疑過。只世上之事,無巧不成書,宋氏覺得不對勁。爲了懷疑四福晉的事,乾脆上門與禾青說個清楚,並和禾青說了一聲。
四福晉畢竟是嫡福晉,禾青當下壓着,又把宋氏懷疑外人的話打斷,兩人不歡而散。
四貝勒背對站着,聽着這些話,半響擺手讓人一一下去。
自己猜疑枕邊人,和被人推着枕邊人露出嫌疑,這是一樣的效果,不一樣的感受。四貝勒非說對禾青的不信,但他也明白禾青一貫坦蕩得他信任,便是添油加醋,但根本上,至少四福晉是不能去掉嫌疑的。
其實四貝勒離開府中,對四貝勒暗中調查有好處,對禾青這樣向來以假做真,走情之一字的人而言,也是有很大好處的。
有些猜疑夠了,便不用太過仔細。
禾青原沒打算遮掩,她只是把心裡那份真切越發擴大的去做。宋氏那日是被她眨了眼後,做了一場戲,趕着出去的。原因,不過是禾青知道四福晉時候想要把事情轉移,既然宋氏有手腳,那她如何也要拉宋氏下水。稍有不慎,自己也不得好。畢竟有人墊着,四福晉可做無辜,頂多也就是管教不嚴的疏漏罷了。禾青將計就計,隱約的把要透露的意思,被奴才通傳到四貝勒的耳邊。
抹去宋氏有機可乘,四貝勒只聽到是宋氏知曉李氏的太醫等人皆爲四福晉的奴才。府中熟人都有恩怨,宋氏又與禾青解釋,解去禾青的誤會,反而小心說出此事欲要商量。只是禾青不願讓事宜鬧大,壓下動靜靜等螳螂捕蟬,做那黃雀在後。
真要做罪名,最多就是宋氏察覺不對卻無早先通傳,以至於讓歹人得手,成了這樣不幸的局面。但算起來,這也是宋氏畏於四福晉的脅迫之故。若是宋氏讓四貝勒責罰,自然的四福晉在四貝勒那處,就愈發不得好。
四福晉一時忙不過來,禾青出面一同,幫襯四福晉打理府中庶務。禾青做事誠懇,並不倨傲或是恃寵而驕,有什麼不懂的總會認真的求問,把府中之事打理的妥妥帖帖。外面的流言蜚語不論,但自四貝勒走後,府裡又安靜消沉下來。
禾青偶爾念起四貝勒,不着眼的忙完了那些細節,又勤勤懇懇的幫四福晉打理,身子骨雖硬朗,但也是肉眼可見,日夜消瘦。
宋氏那日出去後,就再不曾尋過禾青。四福晉有回無意的問一句,禾青面色古怪,略紅的狀似生了氣,有些陰沉。四福晉對此記在心上,也沒有再說。
李氏關在後殿裡,府裡的爭寵也一夕之間偃旗息鼓。禾青看着賬本的時候,看到烏雅氏院子的所有開銷都不見蹤影,四福晉並不多吩咐,禾青也沒有多問。
四貝勒到妙鶴堂之時,禾青正看着銅兒做胭脂。人兒懶散的躺着一處,有一句沒一句的,聽着幾個奴才在邊上說話,偶爾說上一句,主僕之間說不出的閒情。
禾青自春夏的手裡討了穗子,手下打着結,“這回胭脂怎麼這麼香?”
“奴才年前的冷香也放了進去,主子聞着可好?”鏡兒喜滋滋的捧着搗鉢,以手爲蒲,藉着窗外清風扇了扇,想要讓禾青聞上一些。
也不曉得禾青是否聞到了,很快就嗯嗯兩聲,把鏡兒應付過去了。
四貝勒站在窗櫺外,打量着貴妃椅上的人,手上扭着穗子扯了兩下,半響又沒了動靜。三兒等見禾青眯着眼犯困,讓鏡兒這樣搗鉢聲大的出門弄去。春夏把門簾撂下,見了四貝勒站在廊上,低身行禮,走了出去。
“四爺吉祥。”
銅兒搬了小圓凳,坐在了門口守着。春夏出來在另一端廊頭見了四貝勒,四貝勒兩手背在身後,“你家主子近來都做什麼?”
春夏一怔,想着禾青這些日子的動靜,似真似假的都有些。春夏明白,一奴不得伺二主,若有二心定是大忌。念此,語氣又似有些猶豫,“這,奴才斗膽。”
“側福晉近來狐疑福晉,怕院子裡要不乾淨。又聽了外面的流言,順藤摸瓜,以防萬一。”
院子裡的爭風吃醋,偏偏搗到皇室爭奪之上。四貝勒聽着,不知該感嘆嫡福晉的能耐,還是禾青的心思謹慎。若是用在了正道上,這府裡,也該沒有這些多的古怪了。
春夏不曉得四貝勒信否,但顯然禾青透露的,就是四貝勒願意聽到的。四貝勒嗯了一聲,讓春夏回去伺候,並吩咐,“近來爺不得閒,讓你家主子瞧着,這回木蘭秋彌記了名。”
如此好事,春夏自然記得緊。
原來還迷糊着的禾青,耳邊窸窸窣窣的有些驚擾,再聽得三兒歡喜的聲色,自然是睡不着的。禾青瞪着眼就要開口說上幾句,卻被三兒三言兩語把事情說了,一時也緩不過神來,“木蘭秋彌?四爺回來了?”
四貝勒走得急,也沒有留個人給消息。禾青怕如今問得太多,反而觸了四貝勒的眉頭,索性什麼都沒問,也什麼都不知曉。四貝勒回府,本來也安靜,如今三兒一說,禾青不免驚奇。三兒當下轉過頭,看着春夏,目光灼灼。
“主子方纔打盹,四爺不願擾了主子清夢,這才叫奴才出去說的。”春夏不由一凜,末了又道,“四爺還問了主子近日來的章程。”
三兒不可置信的上下看着春夏,禾青卻有些瞭然,點了頭,“可有說,何時走,並有何人一同去?”
春夏搖頭,“四爺不曾提起,只說記了主子的名,要主子拾掇着。”
宮中紅牆綠瓦看着好,但皇上卻不耐煩。若有個話能出宮,皇上自來是不會放過的。每一年的木蘭秋彌,彎弓打獵後的東西,都可自己拿去。皇上即可與滿蒙親近,又可閒暇玩耍。禾青翹首以待多年,望眼欲穿,這回也都喪氣不去再想之時,竟是不聲不響的讓人點了名要去。
這如何能讓人不驚喜!
禾青撇開那些煩人的事,暗自算了往年啓程的日子,禾青盤算着先拾掇幾件衣裳,更多的還是要等四貝勒過來之後,問了才知曉。也不曉得,這回朝曦和弘昫,是否也能跟着,府裡還有哪些人會跟着去,這都是先有準備的。
四貝勒回來之後,奴才們都言,是武側福晉如今學着管庶務。愈發得到了四貝勒的重視,寵愛已經成了偏寵。除了這個月的初一十五,四貝勒竟是不曾去過正院。便是大阿哥,也是四貝勒叫了奴才過去,帶到東院這面來。
妙鶴堂成了香餑餑,幾回鏡兒都說銅兒拒絕那些人的好處,都氣惱的發了脾氣。
羅嬤嬤更是和唐總管一起,趁機把東院栓緊。前陣子挑進的幾個奴才,也被嬤嬤挑着毛病丟了出去。外人嗟嘆武側福晉好福氣,卻不知禾青半個月來見到四貝勒,都是冷冰冰,愁容滿面,拒人之外。
禾青偶爾說笑,見四貝勒當真情緒不高,她也乾脆安靜的沒有多嘴。幾回四貝勒疲倦的躺着,禾青也只是讓人把窗開些,散了奴才,讓四貝勒能好好歇息。
又半月,早前因敏妃未百日剃髮,被坐降貝勒的誠貝勒被皇上在拿着書纂罵了一通。而才隨同巡視永定河河堤,任總管,還銜命祭華山回京的直郡王,皇上還沒多誇讚,卻收到了幾封戶部,吏部來的奏摺。
直郡王身爲王爺,又是皇上的長子,卻被下臣參他賄賂,私權等罪。皇上一時無光,氣得更是在堂上罵了直郡王狗血淋頭,又奪了眼下幾職,遭人笑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