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及弘昫,唐佳氏和舒穆祿氏留了下來。
住在院子裡本就是消暑,規矩也沒有王府裡深嚴,禾青起居也是隨自己心意而定。這是第三胎,禾青駕熟就輕,很是輕鬆,從而也不需要添人在跟前伺候。
兩人離得遠,朝曦纔沒有這麼大的反應,只是對於弘昫,還是和禾青抱怨幾句,“唐佳氏還罷了,送過來還算得上。那個舒穆祿氏整日裡見不到好處就縮着,又不如唐佳氏伺候過人,這樣的小祖宗請過來,分明就是餿主意!”
“苦瓜是想着立立規矩,正好你得空就一併先管着。”禾青看得很開,隨意的道。
朝曦聞言撅了嘴,“我便不如公主尊貴,可他要想弄鶯鶯燕燕的入府,也不是什麼輕便的!”
“夫妻過日子又不是打仗,火一燎就着了,那額吉這些年怎麼過來的?”看着如今得寵風光,但是身份始終不會改變,妾依舊是妾,不過是臉面上好看一點的罷了。
朝曦偃了氣勢,“這不一樣。”
“怎麼不一樣?你看八福晉把八貝勒看眼珠子似的,見了風就是雨的,時過境遷這些年,讓人笑話了多少次?你說你八皇叔至今,心裡當真是毫無怨氣?”禾青搖了頭,“不過是額吉占着宮外宮裡情分的好處,你嫡額莫又是真賢惠的,可惜大阿哥早逝,不然府裡也不是這副樣子。”
弘暉是真的好,朝曦聽了也無話可說。身爲嫡長子,又是四福晉的獨子,四福晉有多珍重,誰都清楚。這幾年也不是不能壓制禾青,只是四福晉從來就是賢德爲名,若是爲了一口氣,失了雍親王的敬重,自然得不償失。
而如今,四福晉府裡府外名聲甚好。尤其雍親王這些年來府裡安樂,京城盡都誇讚四福晉的厲害。如今只要把弘曆養成一條心,何嘗不是上上之策?
四福晉的隱忍冷靜,這是禾青望其項背,不可匹敵的。朝曦看到她的好,卻忘了一個人不可能永遠得意,那些苦不過是埋在心底罷了。
“女兒記得了。”朝曦扭着眉頭道。禾青驀地一笑,撫着朝曦的手拍了拍。朝曦不知道,她至今都記得,當她懵懂初嘗情愛時,雍親王和四福晉攜手到康熙面前請安的那一刻,永遠記在她的心裡。
兩人成親也不過初識,但是禾青分明的感慨,郎才女貌。
不是模樣,更不單是脾性,如今連神色也頗多相似。
四福晉佔的也是心,只不過不是雍親王兒女情長那樣狹小卑微的心。禾青知道,可能是太鬧了,可能是年輕,湊巧遇到還只是四阿哥的雍親王,所以一年一年的,才越來越縱容,越來越疼愛她。
禾青閒着,總想起一些事情,偶爾悵然。又因天氣悶熱,禾青貪着院裡的涼快,終日懶得動彈,許多事情一推再推。
朝曦也果真先嚐試侍奉長輩,立威妾室,管理院子的日子。
春分捧着池子裡剛摘的蓮蓬,遞在禾青跟前。這東西新鮮,味道也別緻,禾青初時聽人說過蓮蓬是稚兒婦女的零嘴,好不容易有這個機會,自然不送放過。
嚐了一回覺得不錯,朝曦囑咐着,偶爾摘點,給禾青過過嘴。
禾青間斷的吃了一顆蓮肉,小腿肚的筋抽着不敢動彈,禾青總要忍着坐在一側。等過了這個神,禾青才得以起身,“池子裡的不多,就不要摘給我了。”
都是孩提喜愛的零嘴,自己一個大人整日裡捧着吃,多少不雅觀。禾青覺得吃着膩了,放在一旁道。三兒嘴巴囁動,朝曦還特意尋了近處的莊院,就爲了方便禾青這點念頭。禾青自己不曉得,偶爾吃一些看似不多,但累積着早就過了荷稥居這塊池塘的蓮蓬了。不過禾青既然膩歪了,三兒想想,應下了。
耿氏帶着五阿哥弘晝過來的時候,禾青坐在竹林凳椅上,正估摸着日後尋一方酒釀方子,灌進竹子裡,聽聞許多鄉間村人就如此,得天獨厚的環境釀造出自然的口味,與那些精心釀造的大有不同。
“側福晉喜歡酒?”耿氏有些驚奇。
每逢府裡的宴席,禾青總是貪着上面還熱乎的吃食,對於那些飲品反而很少去動。
禾青眉開眼笑的點了頭,指着竹林道,“這是天生土裡來水裡去的東西,吃着很不一樣。酒也不是什麼喜愛的,最打緊的反而是桃花釀,果子釀,倒是醇香。”
“原來是好酒之人,這桃花釀,沾了半杯我便醉了。”耿氏見禾青那般神色,忍俊不禁的笑着搖了頭。她初時不知酒的後勁,倒頭灌了半杯桃花釀。酒的香醇沒嚐到,反而是醉酒的苦果,吃了足足一夜,難受的緊。
耿氏秀氣的很,做事也是溫和的,禾青看得出與宋氏的不同。因而也不多打趣勉強,只是笑着上前逗了弘晝一番,孩子眼珠子嘀溜的滾着,很是好動。禾青看的心裡說不出的暖意,“孩子真是好,沒什麼念頭,想做什麼哭就是了。”
禾青點頭,“就是這個理。原來朝曦大了,問她的時候,也只依稀記得兩三歲時的片段,無憂無慮的。”
耿氏聞言很是感慨,眼裡含不住的寵溺。聽了禾青這麼一說,她愈發勾起心頭的愛意,忍不住問道,“側福晉是有經驗的,我這實在有些頭疼。這孩子整日裡霸道,輕易不讓人碰他。便是奶孃嬤嬤,他偶爾也要鬧一回。我這再疼愛,夜裡難免纏綿起不來,他也要鬧。實在沒法,如今連奶孃都搬到耳房住着,這些日子熱起來,我這身子也有些熬不住了。”
“這孩子,這麼喜歡你,是好事。”禾青莞爾,略一挑眉,又道,“你騰不開手,就讓奴才抱着,只要眼睛看着你就好。孩子疼愛是一回事,若是什麼都依着,反而不好。再有底下奴才頗多,不論哪個奶孃嬤嬤,都要自己人多看着好些。”
耿氏聽着一驚,“側福晉的意思是,”
“也沒什麼,就是人多嘴雜,誰都說不準得事。”禾青撫着鬢角,身子歪一點,手撐着桌邊,“原來懷着弘昫的時候,就沒少折騰。”
弘曆那裡有四福晉,自然是相安無事。耿氏垂眉思量,才憶起自己的疏忽,“原來想着有宋姐姐在,我反而懶怠這個,愈發疏於防範。”
耿氏緊着心頭念想,讓人瞧不出神色來。禾青也不打緊,見耿氏聽進去了,便笑道,“倒不是我說宋氏不好,她看着手段利落,但因往日軟綿行事多是劍鋒不見後果。到底比不上福晉周到,王府裡更大些,她照顧不足,也是意料之中。”
宋氏自己要自保,身下有個吉官,還要保護五阿哥和耿氏,她便是有心,也是無力的。
再是好動的孩子,也不能日夜鬧騰着,還那麼精力十足。耿氏看向弘晝,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禾青懶懶的嘆了口氣,“你們誰過來都是說孩子,怎麼不說些新鮮點的,也讓開心些。”
“我嘴笨,倒是糟了側福晉的嫌棄。”耿氏抿着脣,笑的很是秀氣。
禾青聞言白了一眼,“嫌棄什麼,正好閒着,也跟我想想這竹子釀酒如何?”
轉悠了一轉,禾青又漫不經心的把話圓回來了。似乎對於那些後院陰私的事情很是不喜,雖然看似不太看重弘晝之事,但耿氏拎的清,並無怨言。只是對於這個事情,她碰的少,只能搖了頭又隨意的說幾句。
兩人說了些話,等着宋氏帶着吉官來了,幾個人湊成一桌巴三攬四的說起了閒話。
月泠出嫁後,至今回來了一次。嫁了人的月泠,看着大有不同。婚事似乎還算滿意,過得也不錯,臉上的笑意始終掛在嘴邊,讓李氏看着默默感慨,而後兩母女關上門似乎還哭了一回。也不知是不是把情分哭出來了,李氏又送了一些東西,去到額駙的府裡去。
朝曦爲此還去了一趟,爲了所謂的女紅。禾青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縱容着沒有多說。
一直到天氣涼快下來,四福晉帶着宋氏等人全都回去了。禾青仗着肚子大懶得動,迎送了一衆人後便自己獨攬院子裡窩着,時常雍親王過來一回。朝曦有回過來和禾青說了一聲,近來年氏和鈕鈷祿氏在府裡鬧得厲害。
頗有趁着禾青不在,欲要奪得雍親王的寵愛一般。不得不說,禾青不在後,後院的日子多出許多,也難怪有人鬧騰。禾青身子痠軟得很,有心無力的只是對着雍親王抱怨着孩子折騰人。
府裡動靜不小,雍親王想着趁此多兩個孩子也無不可。但是現在已經有了兩個幼子,雍親王又擔憂多了反而讓人生出貪戀,徒惹麻煩。雍親王一思量,禾青這回年紀不比以前,那兩回他怕禾青沒有經驗,時常守着,可如今禾青又何嘗沒有顧慮?
這麼一想,雍親王回府倒是在年氏院子裡過了一夜。而後轉到院子裡,時常過去陪陪禾青。
身邊有個人陪着,禾青也忍不住矯情許多。但是雍親王樂於見此,奴才們對此也很是滿意。
如此直至十一月,荷稥居添了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