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青到正院的時候,人已經齊全了。
“你來了正好,就差你了。”四福晉坐在石墩上,宋氏等隨之坐下,只剩了身側一個座位。禾青順勢坐下,“怎麼了?這麼多年能幹的陪着,還值當等着我?”
四福晉莞爾,“看你說話,張嘴就衝得很。正是說起了皇上南巡的事呢,可不就是等着你了。”
禾青一怔,“南巡?”
真是想到什麼,就來什麼。禾青心頭想着,四福晉卻點了頭,“這次南巡閱河,行程之間又是幾個月。你向來得意,年輕也有這些精力,這回索性就讓你去,免得挑揀着我都頭疼。”
四福晉笑盈盈的說着,那副心胸開闊,絲毫沒有吃醋的模樣,當真引得世間女子爲之榜樣。好一個賢良淑德的嫡妻,真是讓人心生佩服。
禾青有些爲難,遲疑的看着四福晉,“這回是福晉說的?”
往年南巡若是她跟着走,四福晉總會在面上,作一副她選了禾青去的樣子。但其實私底下,四貝勒得了空總會提前和禾青知會一聲,跟四福晉還真沒什麼干係。這本來也該是四福晉來說的,因而那些小心思,禾青一貫是當做不見,隨她去的心態。
只是這回,禾青可沒打算去。
四福晉面色不變,眸子微眯,“我這才宮裡回來,德妃也是這樣說的。”
四福晉不緊不慢的說起了德妃,不過一句卻容易讓人斟酌。好歹李氏的臉,是變了。她在衆人之中,自詡是德妃娘娘的擁躉,中堅之人。禾青只當沒瞧見,反而笑着搖了頭,“承蒙娘娘和福晉的美意,只是我也想過了。這幾年都是我出去,算起來連福晉都少有出門,這實在是不該的。原來娘娘也說過我太年輕,不懂得照顧姐妹。現府裡進了新人,總這樣也不成體統。我年紀也不是最小的,不值當福晉還這樣讓着。”
禾青初時還好,提到德妃說她霸寵,四福晉的臉色便沉了下來。再說起來的新人,又打量着鈕鈷祿氏和耿氏,眼底滿是晦澀。禾青也只當不知,反正她說的有情有理,難得她這樣大方一回,四福晉還真能稀罕着就讓她獨寵不成?
“看鈕鈷祿庶福晉和耿庶福晉,兩個都是水蔥一樣的人,就是四福晉不捨得離京,也還有她兩個呢。”禾青指着低着頭一副嬌羞的兩人。
自打她推辭開始,又提到了新人,鈕鈷祿氏的眼睛都快紅了。她要是不提,只怕回頭還要跟她走動說好話。
四福晉一怔,這幾年她都習慣了壓着心頭的劇毒,總一副賢惠的樣子。只要是四貝勒喜歡的,她都能大方的把那些東西,那些人往前面推,往懷裡送。因爲這個,她得了不少賢名,連皇上等提及她都要誇讚幾句。只是到了八福晉那處,又是讓她毫無臉面的奚落一頓。夜裡的時候,也只是她一個人縮在被窩裡,自己安慰。
讓她頂了禾青去,她還真是沒想過。心裡有了這個念頭,就好似乾渴多年的白楊,即便能活但遇到了水卻也是爲之瘋狂。可是禾青不去,也不代表着四貝勒就不寵愛,反而還有美名。四福晉的臉色有些古怪,“難得你這樣想,倒是我一時想差了。”
禾青含脣一笑,顯得格外的內秀。
這個話題,多少有些意外。四福晉一時沒忖度好,該讓誰去。畢竟這回,四貝勒還沒來得及回府和她商量。禾青見此,又陪了一會兒,只說有些受寒,又回去了。
次日鏡兒通傳鈕鈷祿氏來拜訪,禾青笑了笑,推說身子不適,不宜見客。
鈕鈷祿氏又殷切的送了一些補品過來,讓禾青好好歇息。三兒雄赳赳的接過所謂的補品,在那裡認真的瞧着,春夏見此睨了一眼,“瞧了半日,可是多了朵花出來?”
“你懂什麼?她這樣的人,誰曉得這東西乾不乾淨?”三兒不客氣的反而白了春夏一眼。若是用不着的東西,禾青都是讓三兒把東西收起來。可要是不乾淨的,放在一起,豈不會壞了禾青收起來的藥?
禾青聽着兩人嘀咕,搖了搖頭。三兒要忙活,就忙活吧。鈕鈷祿氏之心,路人皆知。要是裡頭不乾淨,可不是自找麻煩。自然,這東西也是難說的。聽聞宋氏昨日還罰了院子裡的一個奴才,禾青聽了些風言風語,勾着脣笑了笑,不做她想。
四貝勒回府的時候,直到禾青不去,特意過來問了一聲,“這回連出去玩都懶了?”
禾青挪着身子,讓四貝勒坐在跟前來,“這年初娘娘又說了我一頓女訓,我臉皮厚就算了,也不能讓自家孩子讓人說閒話。反正南巡我也去過了,聽聞還是走曹大人那一遭,我再走也沒個意思。你瞧福晉辛苦這麼些年,也難得有閒下來的時候,我這也是應該的啊!”
四貝勒冷笑一聲,這麼一回不去,才一副挺爲人着想的乖巧模樣了。想此,伸手捏着禾青的鼻尖,狠狠地,“你這些話,一聽就是肚子裡相好的,少糊弄人。”
“真的!”禾青扭緊眉頭,四貝勒的手腹滿是繭子,粗粗的,捏的鼻子生疼。勾得眼睛一酸,鼻水都要流出來,禾青狠狠地一手打過去,“疼!”
“活該!”四貝勒沒好氣的瞪着眼,起身拍拍衣裳,“福晉這回不去。”
禾青也不意外,無所謂的一聳肩,“反正我不去。”
四貝勒見禾青這態度,怒極反笑,負手走了兩步,“那你說誰去?”
“這個我又管不着。左右誰去,也是一兩日都不定見四爺一面的,只要蘇諳達能照顧號四爺,那就好了。”禾青笑嘻嘻的說着,她跟着走了兩趟,算是看清楚了。皇上出門是偷懶的,回回撿着四貝勒出門,就是要這個聽話又務實的兒子,好好地幫他跑腿。
這正經事情一忙活,那就是昏天暗地,比皇上還要來去無蹤。常常半夜裡回來一趟,偶爾那幾回空閒了一天陪她,也真是萬幸之事。但禾青也知道,閒下來的時候,四貝勒反而喜歡靜靜的歇着,若不然就是逮着人說,惡趣味讓禾青討厭得很。
這回誰想去,誰去。
禾青傲嬌的想着,下巴微揚,很是嬌氣。四貝勒瞧禾青那模樣,也知道她心裡想的什麼,哭笑不得,終是點了頭,“這回也就三個月左右,你留下來正好看着孩子,幫福晉打理府中庶務。”
禾青聽話的點頭。
對四貝勒而言,出行也是辦差事。只是禾青不去,論起來又只有幾日的功夫,心頭無端有些氣不順似的。雖然答應了,卻密密麻麻的揪着難受。四貝勒想着,便冷下臉,讓人把棋拿來,要和禾青大殺一方。
禾青見那樣子,也不介意,隨便四貝勒把她殺個片甲不留。禾青輸了還笑眯眯的,四貝勒贏的越發窩火。看得下學回來的朝曦心頭一顫,一晚上低着頭很是聽話。
弘昫絲毫不受影響,恭敬的上前請安,又問了學業上的問題。這樣好學的兒子,看得四貝勒連連點頭,側頭瞧着朝曦窩在禾青懷裡,兩人捧着話本,嘴巴咂咂的模樣,再多的惱火竟也是一瞬消散。
四貝勒當夜留在了妙鶴堂,直到臨行前的三天,四福晉才讓紫草去了西院。讓鈕鈷祿庶福晉準備,跟着四貝勒下南巡。
這一消息,當下就讓李氏氣急。偏生禾青那會之後,便窩在院子裡不出門。除了四貝勒來過幾次,禾青誰都不見。眼睜睜的看着鈕鈷祿庶福晉得意,李氏恨得咬牙。反而聽說耿氏上門恭賀,幫着收拾行裝。
這所謂的姐妹情深,怕也不過如此了。
府裡的主心骨一走,禾青這回感受到了當初她離去的景象。說不上蕭條,但是女人的心,就恍似被勾走了一樣。哪怕是宋氏,也魂不守舍的來妙鶴堂,幽幽的說了一句鈕鈷祿氏。讓禾青留了心,又好一頓唏噓。
朝曦倒是高興,沒有阿瑪巴巴的瞧着,她在府裡更是鬧騰。今兒去哪個郡主的莊子,明兒去誰家格格的閨房,撒丫子跑的功夫,誰都比不上。禾青常常收了風聲,又聽聞弘昫又忙不迭的上前照顧自家姐姐。小大人的上門,給那些郡主的兄長,格格的雙親行禮又道歉。嘴裡說着朝曦不懂事,愈發襯得弘昫聽話又懂事。
這兩個孩子一動一靜,裡應外合的,看得禾青笑了笑,只讓人私下裡跟着。
反正這些不是她指使的,好壞都是孩子,算不得她頭上。禾青這廂輕快了,西院卻是鬧騰起來了。
正院一年都沒有消息,四福晉自認也不年輕了。禾青的孩子好壞,那都是側福晉之子,輕易要不得,也不好弄。可若是庶福晉的兒子,又原來和她有過情分的孩子,就大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