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沙梨還可以去上藥劑認識和繪畫課,這兩門課程和交流會完全無關,學生們拿着發黃的羊皮紙和特製的墨藍色藥水埋頭苦描,握着燒杯和鐵鉗在火上加熱,他們就像過着與世隔絕的生活一樣,不去管其他人怎樣熱烈討論交流會,商討着如何在擂臺上打敗對手,那些爭奪的一切都與他們毫無關係。
這樣寧靜的生活氛圍是沙梨極其喜愛的,雖然法蒙也會和她討論奧德拉學院的獸人族們是怎樣兇悍,那裡的魔族又是怎樣陰險恐怖,但沙梨仍舊在樸素的古堡和舒適的小樓裡體味着悠閒與平靜。
她剛剛臨摹完一張土壁盾的魔法卷軸,包括魔法陣、魔法元素排列、咒語植入、魔力通道,包括魔法主體外的修飾花紋,這些精緻而細膩的線條她幾乎都看不懂,但她已能夠分辨哪些是什麼類別,應該放在哪裡,起着什麼作用。
沙梨揉揉酸脹的眼睛,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她今天的任務已經完成,並且完成的非常好,這完全得益於她以前的興趣愛好和不間斷的練習。
“都畫好了嗎,沙梨?”麗爾安端着一盤小點心分給同伴們,沙梨也得到了一個藍莓小蛋糕。
“謝,謝謝你,麗爾安。”沙梨靦腆地道謝,把臨摹好的卷軸遞給她。
麗爾安不止一次地讚歎沙梨的畫工,她從來不會畫錯,“沙梨,你真棒!這比一個專業的臨摹畫師畫的還要細緻!”
沙梨雙頰泛紅,吃着小蛋糕的模樣十分可愛。衆人打打鬧鬧吵吵嚷嚷,沙梨和他們鬧了一陣子就要回去了。因爲古堡離斯洛湖有不短的距離,她必須在太陽下山之前去利玟的小樓幫忙除草。
再等沙梨從利玟那裡離開時,天色已經很暗了。她不禁加快腳步沿着斯洛湖畔小跑,路上漸漸地只剩下她一個人。沙梨抹了抹額上的汗,擡頭看向西邊最後一道彩霞,她一眨眼,那絲天光就像被她眨掉一樣忽的消失了!
沙梨心頭一跳,忐忑地瞧瞧四周,寂靜而不聞風聲,她趕緊埋頭趕路。但就在她低頭的一瞬間,忽然有什麼東西纏住她的腳腕,把她拖倒在地,緊接着有人抓住她的手腳把他整個人給扛起來!沙梨嚇得大叫一聲,但下一刻她的嘴巴就被捂住。
沙梨只覺得身邊颳起一陣大風,隨即後背重重地砸在地上,手腳和嘴巴上的束縛就被解開了。但她疼的直咬牙,連呼喊的力氣也沒有。
“哼,教訓不了那小子,還不能教訓你嗎?”
沙梨勉強能看清圍在自己身邊的幾個模糊人影,這聲音卻是她聽過的。
“不僅破壞我的好事,還讓我們幾個失去比賽資格,就算殺了你也不解恨!都給我上,打到我消氣爲止!別以爲她是女孩就手下留情!”
話音剛落,沙梨就覺得胳膊上一陣火燒,緊接着手腳被藤蔓捆住,背上的衣服呲啦一聲全燒着了!沙梨死咬着牙,不哭不喊,她不知道自己昏迷過幾次,又被疼醒幾次,耳邊除了火燒的聲音,鞭打的聲音,還有那些人的怒罵聲咒怨聲。
黑夜徹底抹去白日的喧鬧,將聖莉爾學院的人聲收回每間溫暖房屋的被子裡。這樣好夢正酣的時刻,沒有人發現斯洛湖畔杉樹林中所發生的一切。
沙梨很痛,像是有一把燒的發紅的精鐵尖刀刺入背部,緩緩劃開皮肉,在脊骨上雕刻着血腥的花紋。甚至連一呼一吸都會牽起錐心疼痛。她緊緊閉着眼死死咬着牙,蜷縮在堅硬的土地上。裙子已被火燒燬大半,逐漸變冷的夜風緩緩吹拂着沙梨裸露在外的肌膚,像是遲來的冰冷的安慰。
沙梨藉着耳畔微微風聲,努力去忘記疼痛,希望在月亮徹底升起之前可以回到宿舍,回到她那張溫暖的牀上去。
但很可惜,沙梨始終沒有爬起來,她趴在樹下一動不動已經兩個小時了。清淡的月光照在她血肉模糊的背部,使傷口看起來更加猙獰可怖。而沙梨似乎已經陷入昏迷,因爲那細長的睫毛在月亮爬上樹梢的時候,就再也沒有顫動過。
月光清冷,籠罩着杳無人跡的樹林和林間小道,也照見了那個一身清冷的人。
那襲白袍比雪更潔淨,那張面容比月更神聖,那雙眼眸比冰更寒冷。是的,那一雙有如太陽神般慈愛的金黃眼眸,此刻卻比冰蓮雪山上積攢了千萬年的冰雪更加冰冷無情。任誰也想象不到,在無人的黑夜中,代表着光明的神族大祭司,似乎站到了光明的對立面,褪去他所應有的寬容和溫暖,而露出這樣冷漠的表情,這樣冷酷的眼神。
此刻,那雙眼已看見了倒在樹下的可憐孩子,清冷的身影也已停駐。
肖西亞低下他高傲的頭,望着腳邊狼狽的孩子,那頭淡藍色的長髮沾滿了黑色泥土,燒爛脫落的裙子碎布已化成灰燼,**在外的皮膚也傷痕累累。但即使這樣,肖西亞仍看得出這個孩子的美麗。
被遺棄的精靈之子躺在淤泥中,水晶般的肌膚沾滿墨黑污漬,猩紅血液順着妖嬈的身段蜿蜒而下,沒入破碎殆盡以致無法遮體的衣衫裡,是這樣虛弱無力、渴求着救助,這樣無知地散發着魅惑……
這一切都讓肖西亞十分滿意,一掃晚上在曼德拉花園的不快。他甚至勾起三天都沒有上揚的嘴角,彎下筆直的腰桿,伸出潔白無瑕的雙手將髒兮兮的沙梨抱起,然後一路抱到他在學院裡的獨居之處。
溫暖的燈光驅散黑暗,這座白色的小樓已變得明亮剔透。肖西亞將沙梨平放在客房的牀上,然後將手掌覆蓋在沙梨的背部,用神聖的光明魔法治療嚴重的燒傷。當肖西亞掌心的白色光芒漸漸消散的時候,沙梨背部的傷已經徹底消失,皮膚也恢復成原來的光潔。但肖西亞的手卻在那光滑瑩潤的背部流連不去,從那皮膚上傳到手心的溫度讓肖西亞捨不得拿開手掌。似乎只要一離開,手和心,都會重新被困在冰冷之中。
所以,肖西亞始終沒有將手從沙梨身上拿開,他甚至脫光衣袍,用他高大緊實的身體將沙梨包住,與她一齊躺在客房的牀上,同眠至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