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意志所趨

另一處閃着滿屋子幽綠熒光的房間,對坐着兩個陰鷙的人。右邊的人啞聲問左邊的人:“那個小女孩可不可靠?”

左邊的人回答:“你該擔憂主人的魔法可不可靠。”

“我不必擔憂這個。”

“那你也不用擔憂她會把我們的秘密說出去。因爲死人不會泄露任何秘密,而她也一定會成爲死人,和修斯一樣。”

右邊的人沉默片刻,又問道:“你殺了她,露娜女王難道不會發覺?魅魔一族可是很護短的。你能承受的住那一族人的仇恨?”

左邊的人輕輕笑了起來,低啞的嗓音裡帶着輕蔑:“如果那女孩真的是魅魔族人,爲何露娜女王到現在還不宣佈她的迴歸?魅魔族人難道會讓自己的孩子流落在外?”

“她到底是誰?”

“突然間出現的一個可有可無的外人。就算死了,也沒有人會爲她舉行葬禮。”

“但願如你所說。”

幽綠色熒光已經熄滅很久,彷彿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這條小巷旁連接的屋子一座比一座黑暗,陰影蔓延至華麗的宮殿廊蕪間,覆蓋繁複的魔法燈光,催生暗夜死寂。

陀羅樹下的陰影再一次熱鬧起來時,沙梨已經睜着眼睛醒了好久,她早已從牀上爬起來,自己穿戴好衣物,規規矩矩地等待着女僕把早餐端進屋裡。

這一天她沒有急衝衝地跑出去尋找曼拉花苞,而是和所有貴族人家的小姐一樣做每天該做的事情——在衣櫃中挑選搭襯自己的裙子,將頭髮梳理整齊,紮上好看的蝴蝶結,在鏡子前一遍又一遍試穿衣服。

然後她像一個青澀的少女打算出去和心儀之人幽會一樣,在屋子中央走來走去,自言自語,揣摩着等會兒該和他說些什麼。

終於她想明白,做好了準備,便讓女僕去告知露娜女王自己要出去轉一轉的消息。

沙梨的記憶力很起作用,她很快便來到修斯的宮殿門外,在告知男僕要見修斯的來意後,竟不等男僕通報,她自己就踏上了鑲嵌着水晶石的臺階,走進了那道她前一日還心生畏懼的宮殿大門。

修斯正在用餐,他的房門突然被沙梨推開,嚇了他一跳。

“你……怎麼來了?”修斯愣了愣,便叫僕人把早餐撤下去。

沙梨拎着裙襬,邁着極優雅的步伐走到修斯面前三步遠處,隔着禮貌的距離,掛着燦爛的笑容,沙梨說道:“今天空氣清新,湖邊的燈籠小蟲都打起閃亮的燈籠,我想邀你一同去森林裡野餐遊玩。”

修斯遲疑了會兒,道:“我今天沒空。”

沙梨歪着頭說:“你昨天明明就在宮殿裡,卻叫僕人跟我說你不在,今天你也說沒有空,你分明就是在敷衍我。”

“我……”修斯一時啞口無言,他怎麼知道沙梨竟這樣聰明。

“你不想見我。”沙梨道,然後她的臉上顯露出一絲絲悲傷和失落,襯着腮邊紅暈和嘴角殘留的苦笑,格外惹人憐愛。“我不知道我做錯了什麼,也許我不該妄加猜測你的想法,但我想讓你明白,我只是希望能幫到你,因爲我把你當做朋友。”

沙梨微微仰着頭看修斯:“難道我們不是朋友嗎,修斯?”

修斯怔怔地望着沙梨發亮的眼睛,不禁道:“我們當然是朋友。”

“你之前幫我尋找曼拉花苞,是在幫助我這個朋友。所以我也想幫你排憂解難,這有什麼錯呢?”

“你沒有錯。”修斯道,“是我不明白你的心意,是我太頑固。我只是覺得被你這樣一個小女孩看穿心思,有些難堪罷了。我向你道歉,沙梨。”

“你不用道歉。我都理解。”沙梨嘻嘻一笑,換上開心的笑臉,竟朝修斯走近兩步,笑道:“那你願不願意陪我去森林裡走走?一會兒就行了,不會打擾你做事的。我走之前露娜女王已經和安東尼大人去往符捺魔王的宮殿商談國事,你不用操心啦。”

“嗯。”修斯不自覺點了點頭。他在面對沙梨這樣的笑容時,向來是沒有抵抗力的。

“說不定我還能幫你想想,怎樣走出深淵陰影,怎樣在外面生活。”沙梨一邊說着,一邊牽上了修斯垂在身側的手。當兩人的手碰到一起時,沙梨突然愣住。

“怎麼了?”修斯道。

沙梨眼中突然閃過一絲茫然,呆呆地望着修斯。“什麼?”

修斯感到疑惑,便低頭說:“你不是要和我一起去森林裡嗎?我們走吧。”

“哦……”沙梨被修斯牽着手離開房間,她感到剛纔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從他們兩人手心相觸之間,傳來一陣陣溫暖,襲入沙梨的心臟,使她頓時發覺自己的心臟竟如此冰涼。

他們走過花牆,穿行於宮殿拱廊之間,早已有隱藏在陰影之中的影子發現他們的出行,在第一時間把路線報告給了操控陰謀詭計的人。

沙梨突然回頭,看向沒有被魔法燈照到的黑暗角落,皺起眉頭。

“怎麼了?那裡有什麼?”修斯問。

“不,沒什麼。”沙梨道。

她轉過頭來,緊緊握着修斯溫暖的手,像是握住了一把火焰。那火焰灼燒着她的腦部神經,使她腦海中有什麼東西破土而出。

“唔……”沙梨突然捂住腦袋,痛呼出聲。

修斯連忙扶住沙梨,讓她靠在自己身側,關心道:“你到底怎麼了?頭疼嗎?”

“不知道爲什麼,頭好疼……”

“怎麼會這樣?”

“好像有什麼東西,我忘記了……好疼!”

修斯連忙緊緊抱住沙梨,道:“我送你去看醫師。”

“不!”沙梨立刻道,“不需要。一會兒就好了。”

“別逞強。”

沙梨漸漸平靜下來,窩在修斯的懷裡,她已感到疼痛消減了大半。“沒關係,一會兒就會好的。昨天我也是這樣,疼一會兒,馬上就不疼了。”她突然推開修斯,不再觸碰他任何地方,很快,沙梨的頭就不疼了,卻還是昏昏沉沉。有一個聲音在她腦中說:快去森林裡,去大瀑布下面。

沙梨低頭道:“已經好了。我們去森林裡吧。”

她低着頭,視野裡是一片黑褐色的土壤,和踩在土壤上的修斯的腳,她非常想靠近修斯,想擁抱他的溫度,但卻總有一個聲音告訴她不能碰這個人。

兩種對立的力量在沙梨腦海中互相拉扯,使她疲累不已。她忍不住快速走進森林,這樣便能帶領修斯快點到達目的地。

修斯追隨着沙梨一路邁進森林深處,他滿心擔憂,他已感到沙梨似乎有些不對勁。但好在他們來到大瀑布之下,沙梨就着湖水洗了把臉,總算又恢復到先前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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