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嘛,不恭喜我嗎?”
張昊故作輕鬆的看我,側着眼讓我恭喜他,讓我莫名的就想起了那一年他拿到大學的錄取通知書的情節。
拼了命的想留在江城,所以張昊也自然報了江城的學校,最後幾個月不要命的看書複習,拿到通知書的那天他衝到我家,我一開門他便直接將我舉了起來。
“我考上了!”
那時候的張昊笑得沒心沒肺,“我考上了!不用離開江城了!”
“真的嗎?”
聽到他的話,我興奮的問,發自內心的替他高興。
“真的!”
張昊高興的回答,舉着我轉了兩圈纔將我放下,興奮的把錄取通知書給我看。
看到大紅的錄取通知書,我也高興的哈哈大笑起來,纏着他非要讓他請我吃一頓大餐才行……
那一年,我高一,17歲,他高中畢業19歲。
那個時候的我們很快樂,很簡單……高興就笑,難過就哭。
而現在,原本是應該高興的事情,卻笑不出來。難過的事情,卻連哭也不敢。
“恭喜你。”我由衷的說,但卻平添了幾分傷感。
“不準哭喪着臉,難看。”
張昊像過去一樣,伸手捏着我的鼻子,我忍不住伸手去拍他的手背,他卻沒有像往常那樣躲開。
“以後,可得自己保護自己了,要是有人敢不長眼欺負你,就報我的名字,或者找向躍他們也可以……”
“嗯。”
我重重的點頭,悶聲的回答他的話,明明還要待一個多月,張昊卻說得彷彿立馬就要離開一樣。
鬆開捏着我的鼻頭的手,張昊彷彿若無其事的又拍了拍我的後腦勺,拽着我進病房去看曹奶奶。
曹爸爸和曹媽媽看我和張昊的樣子面面相覷,我趕緊解釋這是我哥哥,兩個人臉上的表情才緩和了一些。
這段時間的接觸,曹爸爸和曹媽媽對樑頌的印象非常好,又自作主張的在心裡將我們湊成‘一對’,再加上又發信樑頌竟然帶着個孩子,而我又帶來了張昊,兩個人心裡肯定會有些疑惑。
只是誰都沒有方便多問,我自然也沒解釋。
後來回到江城,曹佳慧才告訴我,她爸爸媽媽以爲我和樑頌鬧彆扭,兩個人故意的……
又因爲知道張昊借了一筆錢給曹佳慧,就更認定張昊肯定是爲了討好我,說是吃人嘴軟拿人手短,怕拿了錢我不好交代,打死不肯用張昊給的那張銀行卡,最後好說歹說,曹佳慧埋怨說解釋了好半天老兩口才接受了。
我和曹佳慧是第二天回江城的,雖然樑頌說要去江城卻並沒有說多久,上了高速路我纔給他發了一條信息,高速他我們先回江城了,樑頌很快就回了信息,依舊是那一句江城再見。
彷彿所有的陰霾都過去一般,之前的不愉快就彷彿做夢一樣,張昊恢復了之前嘻嘻哈哈吊兒郎當的樣子,回江城的路上和曹佳慧掐了一路,全然不同去的時候那麼死氣沉沉。
只是,雖然樂見其成,但我卻總有些恍惚,生怕這一切不過是幻想,醒來,一切又被打回原點。
回宿舍後的日子依舊平常的過,宋瑾言的信息也漸漸變少了,雖然我從來沒有回過,但每一條都仔仔細細的反覆閱讀,雖然都是很簡單的話。
而說的訂婚,也遲遲沒有聽說。
樑頌雖說江城再見,但卻遲遲沒有過
來,確切說是並沒有聯繫我,自然我也沒有和聯繫。
日子彷彿一瞬間簡單到只剩下學校的生活,除了張昊偶爾會打一個電話,也是匆匆的幾句話,天好像很忙,說是爲了去東北做準備。
好像恨得可以平靜下來了,至少看到宋瑾言的信息我不會再猛然就紅了眼眶,沒有他的消息雖然失落,卻也不會再忍不住拿了手要想打給他。只是偶爾還是會失神,會去想他在做什麼。
直到那天,半夜的時候忽然雷聲大作,我驚厥的從牀上坐起來,“叔叔……”
已經快要入冬的時候,竟然雷鳴閃電,甚至能夠聽到狂風吹過玻璃窗發出的嗚嗚聲。
潛意識抱緊被子驚呼,聽到自己聲音的那一刻卻怔在原地。
閃電的光讓我猛然清醒過來,這不是蘭苑,這不是家裡,這是學校,是宿舍。而那個家,已經成了我再也回不去的地方。
而此時此刻的他又在做什麼呢?他曾經寵溺的說,因爲雷雨天氣我睡不踏實,他得陪着我,到後來遇上打雷下雨,他也睡不踏實。最後,便不知是他陪我還是我陪他了……
滾燙的淚莫名的滾落下來,滑過臉頰,又是一身雷鳴,震耳欲聾之後,閃電緊跟而來,將黑夜撕開一道口子。
而心裡那些蟄伏的情緒也彷彿被拉開一道口子,一地悲傷,無處安放。
手機嗚嗚響起的時候,我猛然回頭,整個人都忍不住顫抖了一下,會是他嗎?他也和我一樣會因爲一場雷雨而驚醒嗎?
拿起電話,卻是我怎麼都想不到的人。
竟然是樑頌。
“沒有打擾你吧?”
樑頌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疲憊,爲自己半夜十二點給我打電話感到有些歉意。
我的眼淚滾落,啪嗒滴落在手背上。
果然是沒有期望就不會失望,沒有過幸福就不知道悲傷。
“怎麼了?我是不是吵醒你睡覺了?”
我半天沒有回話,樑頌在電話那頭緊張的問道,又一邊解釋,“我剛到江城,忽然碰上下雨,然後……”
“我大概是打擾到你了,真是很抱歉。”
樑頌的解釋最終以一句抱歉結尾,我卻依舊不知道他爲何會在這個時候打電話,依照他一貫的紳士作風,應該不會半夜打電話。
“沒有,我剛睡下。”
情緒平靜下來,我才沉着聲音對他說道。
“怎麼了,睡不着嗎?”樑頌的聲音都是關切,雖然依舊透着疲憊,“因爲打雷嗎?”
我想回答不是,話還沒有出口,窗外卻是猛然一聲驚雷,聲音很大,嚇得我忍不住低聲的叫了起來,同時條件反射的縮回被窩,將被子蓋過頭頂。
一些列的動作做完之後,我才意識到自己正在接聽電話,潛意識的趕緊捂住嘴,卻已經來不及了。
“只是打雷而已,別怕。”
輕柔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帶着幾分磁性,我忽然有些恍惚,彷彿過去無數次雷雨的夜晚,他也是這樣,將我的頭摁在心口,告訴我‘沒事兒,別怕,只是打雷而已。’
其實我自然知道只是打雷而已,我想如果真的沒有他,我也會好好的,就像那個他沒有回家的夜晚,就像在醫院的那個夜晚……
只是從小便習慣,而他也習慣了,所以就連安慰的話也沒有變過。
每一次,總是靠着他沉沉的睡去,雷聲不停,他便不會離
開。很多時候早上醒來,他便在我房間的沙發上睡着。
“不要用被子蒙着頭,這樣會更黑,也會更怕。”樑頌的聲音依舊輕柔,“因爲光傳播比聲音快,每一次閃電都預示着雷聲會來,如果蒙着被子每一次響雷都是毫無徵兆。”
鬼使神差,我慢慢的拉開被角,正好一陣閃電,“別怕,馬上會有雷聲。”
樑頌在電話那頭低聲的說道。
話音剛落便是一陣雷聲轟鳴,不知是他的話起了作用,還是真的因爲有了心理準備,這一次的雷聲雖響,卻好像真的沒有那麼嚇人了。
“是不是沒那麼嚇人了?”
也不在意我有沒有接話,樑頌在電話那頭低聲問道。
“嗯……”
我輕聲回答,點了點頭。“謝謝你。”
“謝我什麼?謝我半夜打擾你嗎?”樑頌的話裡帶着一絲笑意,“現在不會那麼害怕了吧?”
“雷雨天打電話危險,好好休息吧。”
樑頌說着,就要掛斷電話,我卻莫名的叫住了他,“能不能,不掛電話。”
“很危險,不怕嗎?”
樑頌的聲音低沉,彷彿帶着魅惑,我堅定的告訴他不怕。
“那好吧,既然你都願意捨命陪君子,我也就勇敢一回吧。”樑頌說話向來溫和有禮,卻難得這樣風趣,我忍不住被他逗笑。
樑頌是個健談的人,我卻記不得他後來都和我談了些什麼,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就睡過去的。
等到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早上八點多了,天已經放晴,甚至有懶懶的眼光從陽臺撒了進來。
手機還在耳邊,證明昨晚的雷雨是真的,而我竟然在那樣的雷雨聲中安然睡着,也是真的。
手機已經沒電了,我不知道他後來到底和我說了多久,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至少在我還有意識的時候,他都一直沒有掛斷電話。
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情愫在滋長,對樑頌又多了幾分感激,拿了手機充電,然後撥了樑頌的號碼。
撥完號碼又趕緊刪掉。
這個時候,他大概還在睡覺吧,還是發信息吧。
然而,拿起手機編輯信息,我才發現自己不知該要和他說些什麼,也不知說什麼更合適。
最後糾結了半天只能作罷,曹佳慧也醒了,揉着眼睛告訴我說昨晚做了一個夢,夢到打雷下雨,不知道今天買彩票能不能中獎。
我還沒回答,對面的黃瑤一邊摸索着自己的黑框眼睛戴上,一邊認真的看着曹佳慧道,“昨晚真的打雷下雨了啊,你不是做夢……”
曹佳慧驚得張了張嘴,一幅我怎麼什麼都不知道的表情。
手機叮鈴響起短信提示的聲音。
“昨晚打雷,你的電話一直無法接通,睡得好嗎?今天多睡一會兒。”
是宋瑾言……
原來他也有給我打電話,而我這時候才注意到,短信箱裡赫然躺着宋瑾言昨晚呼叫你23次的提示。
心裡五味雜陳,我卻理不出自己是喜還有悲。
一瞬間我有些不確定,如果昨晚我接聽到的電話是宋瑾言打過來的,那麼我是不是真的還能夠安然的入睡?
久久的看着手機信息,直到自己眼睛發澀,曹佳慧問我看什麼,我才反應過來。
遲疑了半天,才慢慢的摁下幾個字—‘睡得很好,謝謝,我已經不再害怕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