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堆穿着白衣服、戴着頭套、口罩和白手套的人，遍佈起居室，書房，會客廳，他們大都蹲着，手裡拿着刷子或者放大鏡，一邊神神叨叨嘀咕着，一邊處理着手上的物件。
空氣中滿是奇怪的味道，酸溜溜的，像是藏有爛蘋果的密閉櫃子突然被打開瞬間的味道。
一身灰色秋季獵裝的凱瑟琳，邁動穿着鱷魚皮長馬靴的大長腿，走過各個房間，眉頭不知不覺皺了起來。
一行人默默跟在她身後，誰都不敢說話。
這次日內瓦之行，眼前這位美豔的夫人，讓他們第一次認識了什麼叫貴族，什麼叫氣場。
無論常服，獵裝，還是晚禮服，無論喝咖啡下午茶，騎馬狩獵，還是社交宴會，她總是能輕鬆應對，遊刃有餘，成爲現場光彩奪目的一個小小焦點。
一行人走進張恆的臥室，這裡成爲了最後安靜的所在，沒辦法，接待、會議等事務也只好放在這裡進行了。
“凱瑟琳，辛苦你了。”一身輕便家居服的張恆，上來緊緊擁抱住她，在她耳後親了一口。
一路奔波，兩天捭闔的疲憊一下子消散大半，凱瑟琳下巴擱在他寬厚的肩膀上，原本犀利的眼神柔和起來。
“你怎麼讓他們在這裡工作啊？”好一會，她有些小撒嬌地抱怨道。
“抱歉，地方是有些擠了，防腐劑和隔離劑的氣味也有些難受。”張恆扶着她坐到牀邊，歉意地看着她，“我已經幫你新開了個房間，就在隔壁。”
他倒不是不捨得新開個房間的錢，可他怎麼捨得這些用了整整一天才收羅到的寶物脫離自己視線，陳鎮寧和幾個員工就在外面一刻不離地盯着呢。
他自己也過半個小時就出去走走看看，就像地主老財檢查自己的穀倉，眼中放着光明。
“我不是這個意思。”凱瑟琳嗔了他一眼，“我是說，你爲什麼不把這些古董送到盧浮宮博物館去呢？”
“盧浮宮？”張恆臉色立刻不好了，“我纔不送給他們！這些古董，我會帶回香江，好好保存，將來還會送它們去最適合的地方，那裡，纔是它們的來源和歸屬。”
“小恆！”凱瑟琳哭笑不得，“我不是讓你送給盧浮宮，我是說你可以讓他們的文物處理部門幫你處理，這總比你從古玩街上拿着法郎召來的半吊子專家要好得多吧。”
“這樣啊，我理解錯了，抱歉。”張恆嬉皮笑臉地挨着她坐下，“你可不要小看這些專家，好歹也是專業處理過無數古董的人了，不一定比盧浮宮的人差。再說了，我也不認識盧浮宮的人啊。”
“我認識他們的負責人啊，你昨晚給我打個電話不就行了？”
“你昨晚不是參加Maus Freres SA組織的晚宴嘛，我怕影響你的雅興。”
“是真不想打，還是心裡不舒服？”凱瑟琳挑起眼皮戲謔地看着他。
張恆嘿嘿笑了：“我聽說這家公司的老闆是個鑽石王老五，風度翩翩家財萬貫，而且也是個爵士，他有沒有和你說什麼啊？”
“說了好多好多呢，說得我都暈了。”凱瑟琳一本正經道。
張恆臉又沉下來了。
凱瑟琳捂着嘴笑得前仰後合，好一會兒才停下來，主動靠在張恆的肩膀上，柔聲道：“我不愛聽別人說其他的，關於這方面，我只愛聽你一個人的，就像在哈姆斯利峽谷時那樣。”
張恆男人的自尊心急速膨脹，臉上笑開了花。
額，十幾個跟進來的員工不知道該怎麼辦了，退出去吧，門關上了，打開有聲音，杵在這吧，自己不算太難受，就怕老闆看見了難受啊。
一羣人面面相覷，恨不得變身老鼠，鑽進牀底下去。
“你們也辛苦了。”張恆纔不會冷落自己員工，笑着招呼他們，“那些椅子，都可以坐的，林良，你大致彙報一下吧，讓凱瑟琳歇歇。”
林良剛想開口，凱瑟琳從張恆懷裡離開，走到對面拉了個椅子坐下，神情瞬間恢復了嚴肅：“董事長，還是讓我這個負責人直接述職比較好。”
額......張恆張着嘴驚愕了會，苦笑着點點頭。
凱瑟琳嘴角翹起，朗聲道：“前晚我們團隊抵達日內瓦，Freres 家族安排了他們的莊園接待我們，昨天早上雙方就開始討論董事長提出的合作收購拉卡斯特的動議，Freres家族掌門人是Jason Freres，也就是你剛纔提到的鑽石王老五，不過我覺得他既沒有你年輕，也沒有你靚仔。”
她俏皮地用粵語說了句靚仔，張恆真想哈哈大笑，其他人也忍俊不禁，強行憋住不笑出聲來。
“傑森對我們的提議很感興趣，在談判過程中，我也能夠感覺到，Freres家族最近忙於擴張購物中心，資金面應該不太樂觀，談判的膠着點有兩個......”
Freres家族首先擔心大恆佔據拉卡斯特控股地位後，會收攏代理和銷售商渠道，這會造成他們利益受損。
其次，他們並不是很熱衷與大恆負責此次併購的主體，也就是藍田工貿進行交叉持股，作爲一家有着不短歷史的歐洲家族企業，保證企業的血脈流傳是最重要的使命。
第一條，凱瑟琳很輕鬆就說服了他們，有協議可以作爲保證，還有她這個男爵作爲背書人，Freres家族還是比較認可的，契約精神和貴族精神在歐洲最受認可。
談判的時間都用在第二條上，出發之前得到了張恆初步示意的凱瑟琳，堅持想在這一輪談判中就達成這項合作，以此爲張恆規劃中的零售帝國建立第一塊基石。
接下來的狩獵，下午茶，宴會，雙方都在不斷調整談判策略，但凱瑟琳始終堅持住底線，用堅韌的意志給對方正兒八經上了一堂課，讓他們認識了什麼叫做貴族的榮光。
那就是堅韌、不屈以及決絕，哪怕這麼做看上去很傻，反而會失去更多！
對，凱瑟琳提出的是一攬子解決方案，如果Freres不答應交叉控股，那麼藍田工貿在拉卡斯特收購上，將拒絕同第三方合作，哪怕爲此拼刺刀殺個頭破血流也在所不惜。
這個美豔卻極其倔強的男爵，給瑞士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告別晚宴快要結束時，Freres家族終於讓步了。
在擴張戰略進入高速推進狀態時，他們也需要一個擁有大資金的強有力的合作伙伴，至少這家來自香江的企業看上去很有錢，而且還有一個很有人格魅力和決斷力的負責人，再想想東方的市場，這個選擇貌似非常不錯。
藍田工貿出資2100萬美金，獲得拉卡斯特51%的股權，Freres家族出資1000萬美金，獲得拉卡斯特家族剩餘的23.3%的股權，從此雙方名列拉卡斯特第一和第二大股東，控制拉卡斯特超過85%的總股份。
藍田工貿出資3000萬美金，獲得Maus Freres SA33.9%的股份。
Freres家族股份數額下降到41.5%，但獲得了3000萬美金的現金，這使得他們可以迅速完成在希臘和西班牙的佈局，隨後立刻啓動在利雅得、伊斯坦布爾、孟買、星家坡、東京、香江、臺北、珀斯的八個新項目。
最重要的是雙方約定，藍田工貿未來涉及到的服裝類品牌，Maus Freres SA都將第一個有條件獲得經銷權，而雙方在零售業領域的所有併購，必須協調進行。
這意味着，兩家企業未來有着發展成爲雙子星集團的趨勢。
“希望傑森沒有被其他因素干擾到吧。”看着厚厚的協議文件，張恆嘀咕了一句。
“他這種精明的資本家纔不會那麼膚淺呢，我說了我的男人就是我的董事長。”凱瑟琳換過了睡衣，笑眯眯躺在他大腿上。
他們已經換到隔壁房間。
“那他們一定驚掉下巴吧？”張恆好奇地問。
“纔不會，歐洲貴族的婚姻自古以來都是如此。”
張恆對此不發表意見，生怕挨咬。
“對了，剛剛我和陸總他們商量過了，集團正式任命你爲大恆集團歐洲總經理，負責旗下所有子公司歐洲地區業務。”
“小荻沒有說什麼？”凱瑟琳雙肘撐着下巴，深深看着他。
“她任命你爲藍田工貿總裁兼CEO，負責整合旗下所有品牌，並深度開發歐洲市場，你願意接受嗎？”
“這樣啊。”凱瑟琳忽閃着金色的睫毛，“我接受，不過我會去香江，當面和小荻談過後再接受。”
“你想談什麼？”張恆緊張起來。
“放心吧，我不會留在香江多久的，以後就在歐洲做好我的工作。”凱瑟琳白了他一眼。
張恆訕笑，忽然想起來一件事，問道：“對了，你的男爵爵位可以給你的子女繼承嗎？我，我說的是非婚生子。”
他有些愧疚地看着她。
“當然可以！”凱瑟琳點點頭，溫婉地笑了，“你別有什麼負擔，我早說了，貴族的婚姻一直就是如此。何況，我們是相愛的，這已經比我的祖先強上不知道多少了。”
“謝謝你，凱瑟琳。”張恆一把抱起她離開沙發，朝臥室走去，“那麼，就讓我們儘快製造一個未來的男爵大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