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棋會握了握拳。他遲早要讓喬蘊回到自己的身邊。
由於雨下得太大,天色陰沉得也比平日早了一些,灰黑色的天給他帶來了不少壓抑的感覺。
他並不知道的是,在走入房間之後,喬蘊便一直保持着沉默,而“洪太太”也沒有再說什麼,感覺到了喬蘊的心情並不是很好。
眼看着喬蘊小心翼翼地將滿滿放在嬰兒牀上,“洪太太”才輕聲說道:“我去給你熬碗薑茶吧。”
“不必了。”喬蘊言語間有一絲疏離,遲疑了半響,似乎是醞釀了一番,這才轉過頭,認真地對“洪太太”說道:“這段時間的相處很愉快,洪姐。”
最後兩個字的稱呼,頗有些強調的意味。只是喬蘊加強的語氣,讓“洪太太”聽起來怎麼都覺得有些不舒服。
“洪太太”愣了愣才說道:“你是在怪我麼?”
“沒有。”此時喬蘊根本沒有擡頭,目光甚至有些刻意地閃躲。事實上,她從心底裡並沒有什麼責怪“洪太太”的意思,只是一時間不知道怎樣接受,讓她最不安的不過是欺騙。
而這段時間的相處,給喬蘊帶來了太多的感動,也讓她從心底裡對“洪太太”太過相信,可現在的這種情況,讓喬蘊感覺自己的相信完全被利用,雖然這並不是“洪太太”的本意。
但在喬蘊看來總有一些“合眸”的意味。
也正是因爲這個,喬蘊才忍不住想要閃躲。
“洪太太”看到喬蘊又轉過身,沒有了要理會自己的意思,只好舒了口氣緩緩說道:“其實有些事情並不是你所看到的那樣,我或許只是你生命中的一個過客,無論如何對你都是無可厚非的,而且,我不知道你與鍾總之間到底有什麼解不開的矛盾。但我下面想說的是……”
說到這兒,“洪太太”頓了頓,似乎是在醞釀什麼情緒,眼眸深沉看向喬蘊。
喬蘊的動作完全停住,算是一種禮貌,只是依舊沒有轉過身,頗有些不敢面對的意思。
“鍾總對你真的很是用心,這只是站在客觀角度來說的,我覺得你應當給他一個機會解釋一下,哪怕只是爲了你自己。”“洪太太”直直地看向喬蘊的背影,明顯可以看到她的後背有些僵直。
“洪太太”舒了口氣,如此一來她便知道,喬蘊已經將她的話聽進了心裡,之後怎麼做便是她沒有辦法控制得了。
沉默了半響之後,喬蘊主動打破了這種氣氛,只是問出的問題,卻讓“洪太太”一時間有些尷尬:“洪姐,你是專業演員麼?”
“洪太太”愣了愣,只能硬着頭皮點了點頭。
喬蘊意味深長地說道:“有時候,倒是很羨慕你們。”
“什麼?”“洪太太”聽到這句話有些納悶。
然而喬蘊卻在心中默默想道,自己所羨慕的便是她與鍾棋會這般,能將生活當作戲碼來進行演繹,將別人的感情當作一種娛樂。
既然喬蘊沒有明說,“洪太太”也就沒有再繼續與其討論這個話題,因爲她也能夠
感覺到,喬蘊的話語之中頗有些嘲諷的意味。
“滿滿困了,洪姐你也早點兒回去休息吧。”喬蘊似乎用這段時間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緒,這才緩緩回過頭,嘴角掛着一絲笑意對“洪太太”說道。
見到喬蘊已經下了“逐客令”,“洪太太”也不好再待在這兒,猶豫了一下,只好說道:“嗯,那好。”
說罷,便欲要往門外走去。
但在這時候,喬蘊卻叫住了她,輕聲說道:“你不必在這種地方受苦了。”
喬蘊知道她若只是拿着鍾棋會的錢幫他演戲的話,平日裡過得生活不知道比這要好上多少倍,而且在自己知道了這件事兒之後,定然會與他之間存在一定的隔閡,所以倒不如讓她離開便是。
不過這話在“洪太太”聽來卻有了一些別樣的意味,她愣愣看了喬蘊幾眼之後,才緩緩說道:“嗯,我知道了。”
喬蘊看到她眼眸當中的落寞,張了張口,想要說什麼,但又覺得所有的解釋都有些徒勞,索性並沒有再說話。
眼看着“洪太太”走了出去,喬蘊才緩緩舒了一口氣,坐到牀邊,眼眸之間有些落寞的模樣。
事實上,現在的狀況讓喬蘊有些爲難,她想要離開,但卻又不知道如何離開。
第一次逃跑,自己只是用了一下身份證,便被鍾棋會知道了行蹤。而這次,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鍾棋會就已經牢牢盯上了自己……甚至在自己身旁“安插”了這樣一名親信,而自己卻渾然不覺。
這種感覺讓喬蘊有些心悸,同時又覺得有些可怕。現在滿滿還這麼小,而且由於自己懷孕的時候狀況並不是很好,他的身子也有些弱,如若是自己帶他折騰了一番,最終還是被鍾棋會找到的話……
可如果待在這裡……
喬蘊反覆思考,只覺得哪種方法都讓自己尤爲不安和爲難,遲疑了半響也沒有想到任何的主意。
而這時候,一道閃電倏然劃破夜空,喬蘊一時心驚,猛地顫了一下。
原本躺的好好的滿滿,也因爲隨之而來的轟鳴開始哭鬧,這聲音讓喬蘊聽來更是不安,她急忙將小小的滿滿抱在懷裡,用手掌輕拍着他的後背,默默安慰。
但這對滿滿而言好像沒有任何作用,反倒讓他的哭鬧聲更強烈了一些。
對這種天氣,喬蘊也有些心悸,可關上窗戶之後也並沒有什麼用處,依舊能夠聽到窗外的轟鳴,每一次閃電的光亮也甚是耀眼。
在這種情況下,喬蘊趕忙一邊安慰滿滿,一邊壓抑着自己內心的恐懼,輕輕躺在牀上,想盡快入睡摒棄自己腦海中害怕的情緒,但這種情況並沒有給自己帶來任何的好處。
此時,喬蘊不知道的是,院落當中的鐘棋會已然無處藏身,縱使是在屋檐下,也被襲來的雨水打溼了身子。
他皺了皺眉,已然感覺到有些控制不住身子發抖的幅度。只是在這種在這種情況下,他依舊沒有離開,時不時向喬蘊房間的方向望去。
這時候的她應當是最恐懼的
吧。
可縱使這樣,鍾棋會也不敢篤定喬蘊不會離開,前兩次她的離開都完全讓鍾棋會措手不及。他不能再忍受一次這種失去的感覺。
所以縱使他有些頭痛發抖,也只是靠在門邊,頗有些落寞的模樣。
在這個夜晚。喬蘊也沒有任何入睡的意思,身邊的滿滿早已經熟睡,喬蘊時不時爲其蓋好被褥,只是她自己雖感覺到有些疲憊,卻完全睡不着。
今天喬蘊本是前去父親的墓地祭拜,回來之後卻遇到了這種怎麼也沒有想象到的事情。在父親的墓碑之前,喬蘊想到了許多的事情,父母離世的時候,自己還沒有任何印象。以至於到了現在,在墓碑面前放上一束花之後,喬蘊竟然啞口無言,完全不知道應當說些什麼。
從自己留有記憶的時候開始,便是在鍾家度過的生活。鐘太太對自己還算是不錯,不知是由於鍾棋會和鍾棋萱兩兄妹的保護還是其他,自己在物質上的生活向來能夠得到滿足。
但喬蘊從記事的時候起,便知道自己與他們是完全不同的兩種存在,從其他下人的議論當中,喬蘊感受到最多的便是“可憐”這個詞。
所有的悲憫在鍾家人看來似乎都是一種高尚的存在,但對喬蘊而言,則是最爲真實也最爲沉重的傷害。
在這風雨交加的夜晚,喬蘊幾乎將自己的整個人生都回憶了一遍,只是想到很多細節的時候,都會有鍾棋會的參與。
他生氣的模樣,他冷漠的模樣,他驕傲的模樣,他固執的模樣,他的每一個表情每一個細枝末節都會在喬蘊的心中迸發,一時間讓她有些懷念也有些無措。
不知道想了多久,雨漸漸停了下來。喬蘊愣了一下,起身走到牀邊,月色清冷,整個世界好像是被洗刷了一番。一陣風吹過,喬蘊覺得腦袋有些涼意,倏然間竟是忘了大門有沒有關好的事情。
喬蘊轉頭看到滿滿睡得香甜,並且他正在牀的正中央,就算醒來也不會立刻滾到牀下,因此喬蘊便放心了不少,準備去院落裡看看大門有沒有關好。
只是她剛剛推開房間門,走廊上昏暗的燈光便將她嚇了一跳。
在漆黑的夜色之中,昏暗的燈光下,一個身影直直地躺在地上,好似沒有任何反應一般。
喬蘊的心猛地一驚,而後頗有些小心翼翼地走了過去,想要看清楚那人的樣貌,只是距離那人還有兩三米距離的時候,喬蘊便沒有再向前走了。
她清晰地看到了那人的五官,雖然狼狽但卻也能明顯地看到相應的輪廓。
這人,喬蘊再熟悉不過。
只是在這個時候,喬蘊居然尤爲猶豫,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應當要怎樣做纔是,是走到她身邊搖晃一下他的身子?又或是輕輕喚上幾聲他的名字?
這讓喬蘊覺得無所適從,甚至有那麼一秒她只想立刻轉頭回到自己的房間之中,不想面對這樣的事情。
可如果就這樣丟下他了,萬一真的有事兒應該怎麼辦?這樣一想,喬蘊本想邁出的步子又倏地收了回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