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兩人重新鑽進了被褥之後,溫暖的感覺並沒有讓喬蘊舒服一些,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只覺得鍾棋會瞞着自己本身就是一件極爲可怕的事情,而且她似乎有種預感,無論鍾棋會如何支撐,他們在這裡,都是待不長的。
今天鍾棋會失魂落魄的表現,以及這個電話,早就已經說明了一切。
不一會兒,菸草的味道又瀰漫開來。
喬蘊是真的感覺到了鍾棋會的惆悵,他平時很少在自己的面前抽菸,更是從來沒有在房間裡碰過煙。只不過,喬蘊卻感覺自己像個外人一樣,問不出個所以然,索性只轉過頭,將手臂枕在自己的頭下,望着鍾棋會的臉。
鍾棋會感受到這種目光之後,猶豫了一會兒,吐了一口菸圈然後說道:“剛纔的電話,是我媽打來的。”
“嗯。”這些喬蘊早就已經猜了出來,所以只應了一聲,安靜地等待着鍾棋會到底要對自己說什麼。
鍾棋會又舒了一口氣,彷彿是在醞釀語言一樣,他又抽了一口煙,才繼續說:“左穎病了。”
左穎病了。左穎。這個名字,和這句話,在喬蘊腦海之中闖蕩了好一會兒才停歇下來。
她有些想笑,也有些想哭,一時間不知道自己到底應當作何反應。
他今天的心不在焉,便是因爲左穎病了麼?
說好的要與自己在這兒長住,但只一通電話便擾亂了他的全部思緒,便是因爲左穎病了麼?
不肯告訴自己真相,任由自己胡亂猜測,只是因爲他的心在搖擺麼?
這些思緒在喬蘊的腦海中千迴百轉,讓她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是好,完全無法適從。
然而這些話喬蘊卻並沒有問出口,她知道自己就算問出來,也絕對沒有任何好處,甚至會讓自己得到更爲悲傷的答案罷了,所以只默默咽在了肚子裡。
她就算再逃避,也沒有辦法忘記鍾棋會是有婚約在身的人,而那個未婚妻,便是與鍾棋會有着同樣背景,門當戶對的左穎。便是鐘太太口中所說的,可以配得上鍾棋會,可以幫得上鍾棋會的人。
在左穎的面前,自己又算得了什麼。喬蘊暗自在心中自我嘲諷了一番。
“回去吧。”喬蘊拼命控制着自己的聲音,想要讓它正常一些,但在發出的時候還是有些輕微的顫抖。只是這顫抖被喬蘊自己發現,並巧妙地做了掩飾:“回去看看,也免得擔心了。”
“我不是……”鍾棋會聽出了這話語有些不對,剛想要解釋,喬蘊卻搶先在他的嘴角豎起了一根手指,並輕聲說道:“就算是爲了鐘太太,你也應當回去。”
畢竟這是鐘太太滿意的兒媳,喬蘊知道,憑藉鐘太太的手段,鍾棋會就算拖得了一天兩天,也終究要回去。與其讓自己和他都受着折磨,還不如自己表現得大方一點,放他回去就是。
反正,他從來都不是自己的,自己又爲什麼要苦苦束縛。
想到這兒,喬蘊的心裡一陣悲涼。
“小蘊,你信我麼?”鍾棋會摸索到了喬蘊的手,並死死攥住,溫柔地說道。
喬
蘊並沒有回答,理智告訴她,鍾棋會沒有任何讓自己相信的理由,自己也沒有必要再自討苦吃,只不過,出於並不想將話說得那麼直白的原因,喬蘊在嘴上並沒有說什麼。
然而這種沉默,卻給了鍾棋會最大的打擊。他暗自苦笑了一聲,卻也沒有說話。
自己忘記了六年的痛苦,不再考慮喬蘊當初離開自己的原因,自己予以了她所有的信任,但卻無論怎樣表現,仍舊無法獲得她的半分信任。
這又有什麼好說的。
“睡吧,時候不早了。”終究,鍾棋會只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晚安。”喬蘊低聲說了一句,便合上了眸。
她放空腦中的一切,讓自己不要去想鍾棋會與左穎之間的濃情蜜意。可那些畫面還是止不住地在喬蘊的腦海之中來回切換。
在迷迷糊糊之間,喬蘊倏然聽到了鍾棋會低沉的聲音:“我回去看看,如果她沒事兒的話,我就把婚約取消了,處理好一切,陪在你身邊。”
這話讓喬蘊猛地一愣,甚至暗自掐了掐自己的臉,試探自己到底是不是在做夢。
只是這小動作卻被鍾棋會看了個完全,他寵溺地笑了笑,又說道:“你沒有聽錯。”
喬蘊轉過頭,望向他深邃的眸,一時間百感交集,說不出話來。只是在這一刻,只有喬蘊知道,她似乎是選擇了相信。
次日一早,喬蘊便着手準備回去的事情。
鍾棋會望着喬蘊收拾衣服的樣子,皺了皺眉,說道:“要不你別回去了吧,來回跑也不方便,你在這兒等着我,最遲一個星期,我就回來。”
“不,”喬蘊嘟嘴,“你之前只說出來旅遊啊,我都沒帶什麼衣服,總不能扔了吧,而且我也有點兒事要處理,如果要回來的話,我們再一起回來就是了。”
這種撒嬌的感覺讓喬蘊有種久違的陌生。不過她心裡卻完全明白,自己之所以要回去,並不是爲了衣服也不是爲了處理什麼事兒,而是出於不安全感。雖然喬蘊很是喜歡這個地方,但卻沒有勇氣在這兒等鍾棋會回來。
她生怕鍾棋會如同六年前自己離開的時候一樣,走了,就根本沒有打算再回來。
喬蘊不敢隨意下賭注,也經不起一場徹徹底底的輸。
在回去的飛機上,鍾棋會如願以償與喬蘊坐在了一起,全程他都死死地握着喬蘊的手,時不時回頭衝她勾勾脣,並細心地安排道:“那些報道我已經處理完了,不會有什麼負面消息了,你放心。”
喬蘊也學着他的模樣笑了笑,只是在心裡並沒有那麼放鬆。她知道鍾棋會可以阻止事情繼續惡化,可以不讓報道再次發出來,但是,已經發出的東西是收不回的,自己在學校造成的“惡劣影響”也早就已經覆水難收了。
每每想到報紙上白紙黑字報道的內容,以及刺眼的圖片,喬蘊便覺得心下有些悲涼。她甚至覺得自己不得不承認,報紙上所說的一些東西並沒有任何的錯誤,而要說真的有錯誤的話,也只是自己所造成的罷了。
只是這些喬蘊並不想在鍾棋會跟前埋怨,只是將頭輕
輕地靠在了他的肩膀上,手也收緊了幾分。心裡所想的卻是享受着來之不易,且不知道以後還會不會有的片刻溫存罷了。
下了飛機之後,鍾棋會也沒有立刻離開,而是將喬蘊送回了家裡,並安排好一切。
只是喬蘊一直催促他趕緊去看看到底有沒有什麼問題。
“這麼多年,你還是這麼善良,總爲別人考慮。”鍾棋會在離開的時候,深情地望着喬蘊,輕聲說道。
善良麼?爲別人考慮麼?喬蘊在心裡質問了自己一番,如果善良的話,自己又怎麼會成爲報紙上所抨擊的小三,怎麼會不敢在這個城市露面見人,怎麼會被學校開除。
這些在喬蘊的心底形成了巨大的壓力,但她並沒有表現出來,而是揚了揚脣,很是大度地笑着對鍾棋會說道:“你快去吧,有什麼事兒記得給我打電話。”
鍾棋會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喬蘊走上前,在關上門的那一刻,看到他從樓梯下去的背影,一時間百感交集。
現在的喬蘊,對於一切都有着未知和茫然,她根本不知道鍾棋會許給自己的諾言是真是假,不知道他對左穎是怎樣的感情,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身份和什麼樣的位置。
過去喬蘊總覺得鐘太太是樹立在自己與鍾棋會之間的一道坎,但時隔六年之後,喬蘊倏然發現自己和鍾棋會之間似乎隔了更遠的距離,似乎有着無論如何也無法跨越的鴻溝。
喬蘊趴在門邊,聽着腳步聲越來越遠,心似乎也隨着他越來越遠直到沉了下去。
過了一會兒,喬蘊緩緩走入房間,隨意翻找着東西消磨着時間。
不經意間,打開了自己的手提包,看到鍾棋會多年前送給自己的並不貴重的禮物。
這些年自己一直帶在身上,看得比什麼都重要。這份感情自己又應當怎麼否認?
想到這兒,喬蘊苦笑了一聲。之前的冷漠只不過是在自欺欺人罷了,而鍾棋會對自己的這些照顧,無論是真是假,都讓喬蘊無所適從,只能承認淪陷。
喬蘊外出的時候並沒有將手機帶在身邊,一來是她並沒有什麼朋友,二來則是實在不想再看到一些新聞消息。
但在這晚,閒來無事的喬蘊則打開了手機,剛一開機便有電話進來。
喬蘊愣了一下,還是接起了電話:“許主任。”
“喬老師你去哪兒了!”許巖開口便滿是焦急,“學校的事兒都可以再商量,你可千萬不要做傻事啊!”
聽到這種深切的關心,喬蘊爲自己的不辭而別稍稍有些歉疚,趕忙抱歉地說道:“許主任實在是不好意思,我這幾天出去散了散心。不過我沒事兒,您不用擔心。”
電話那頭的許巖似乎是深深舒了口氣,但隨即語氣卻更加沉重:“那你,今後有什麼打算?”
“打算?”喬蘊愣了一下,隨即輕聲說道,“還沒想好。”
“嗯……”許巖已經從喬蘊的語氣當中聽出了些許的保留,所以也沒再說什麼,沉默了一會兒又說道,“有事兒一定不要客氣,我會幫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