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該死。”沈沉冷漠的像是一個帝王。
“世上只有不該死的人,沒有該死的人。”凌巔的臉色更不舒服了。
沈沉道:“我要殺的人都該死。”
他也不知道自己爲何會忽然對凌巔發脾氣。
而凌巔的目光已讓人覺得不舒服到了極點,就好像一根針,極是刺眼的針,“那麼你就不該走了。”
沈沉非但覺得凌巔直射過來的目光似針一樣刺眼,更是感覺他話中的每一個字都像針尖一樣,便沉下了臉道:“這是你最不該說的一句話。”
“無論我該不該說,我都已說了。所以無論你該不該走,你都已走不了了。”
凌巔緩緩說着,也緩緩拔劍。
劍一寸一寸的自鞘中抽出,好像不是在拔劍,而是在擦劍。
但又好像擦的不是劍,是心愛之人的纖纖玉手。
劍本就是凌巔的最愛,他已把他所有的愛都給了劍。
他一生所愛唯“正義”二字,他劍之所向僅正義之事。
沈沉從未見過如此溫柔的拔劍方式,忽然間感覺這柄平凡的三尺長劍一點也不平凡了。
就是這柄劍?就因爲這柄劍才讓江湖上所有的門派掌門對凌巔不敢有任何的輕視?
那劍又是什麼劍?
有人曾說過,世間一共有六樣神奇的東西,能做到不可能做到的事,而其中就有凌巔的劍。
凌巔的劍能做到別人的劍做不到的事。
別的劍救不了的人,他的劍能救。別的人的劍殺不了的人,他的劍能殺。
現在近月樓裡沒有人能殺死沈沉,他能。
他的劍能。
不必知道劍上有什麼超凡絕頂的招式,不必知道劍法中有什麼神奇玄妙的功法,只需要知道他的劍能殺人就足夠了。
就因爲別的劍殺不了的人,他的劍就一定能殺。就因爲別的劍做不到的事,他的劍就一定能做到。
別的人的劍一定不能在一個人眼前當着人面忽然間閃到人背後,他的劍能。
於是凌巔的劍和人就忽然飄到了沈沉背後。
沈沉的刀卻沒能跟到自己背後。
他的刀畢竟不是凌巔的劍,做不到凌巔的劍能做到的事。
他背上只負着一根游龍銀槍,游龍銀槍是死的,不是活的,自然不會自行格擋凌巔的劍。
是以背上空門大露,盡是破綻,任何一處只要被劍尖輕輕一戳,都足夠致他死命。
凌巔隨便選了一處破綻挺劍直刺。
沈沉的刀還是沒能及時跟來。
剛纔陰河七鬼中也有一人的刀劈在了這一處破綻上,只可惜他的刀不是凌巔的劍,做不到凌巔的劍能做到的事……沒能一刀要了沈沉的命。
那凌巔的劍就能做到他的刀做不到的事。他的刀沒能要了沈沉的命,凌巔的劍就一定能。
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凌巔的劍就擊破了衣衫,刺了進去。
劍尖已深入兩寸。
沒有誰的背能在劍尖刺入兩寸後不像麪條一樣彎下去,人不像爛泥一樣倒下去。沈沉的背就該像麪條一樣彎下去,人就該像爛泥一樣倒下去。
這是誰都能想到的事。
可誰都沒想到的是沈沉的背非但沒有下彎,反而繃得更緊了,如同一張已拉滿的弓。而人也沒有倒下去,竟是比正常人還要快的向後轉身。
沈沉一轉身,凌巔就收劍。凌巔一收劍,沈沉就出刀。沈沉出刀攻去,凌巔的劍勢還未收完,舊招仍在,根本無法及時出新招還擊。
劍若接不住胸前自上至下斜劈而來的一刀,那就只能由胸膛來接。
任誰處在這樣的險境,手中的劍都接不下這一刀。
但凌巔的劍是凌巔的劍。
凌巔還是反手一劍挑開了這一刀。
這就是凌巔的劍,能做到別人的劍做不到的事。
別人的劍無論如何都接不下這一刀,他的劍無論如何都能接下。別的劍只要被玄鐵刀輕輕一劈,非斷不可,而他的劍本該不會像別的劍那樣斷掉。
可他的劍還是斷了。
而且他爲了卸下刀上所帶的勢力,已往後退了七步。
這七步一退就等於是開了一個口子,沈沉就可以藉着這個口子衝出去。
於是,未消失的刀光瞬間化作一道長虹,人隨刀動,長虹飛過,人也向前衝去。
前面便是近月樓的大門,大門還緊閉着,動也不動,似是看不見猛衝過來的人和刀,不知道長虹過處,無堅不摧。
可還沒當長虹破門,砰地一聲後,門卻自己開了。
門當然不會自己開,沈沉也當然知道。
他知道門是被一股雄渾沉厚的無形掌氣擊開的,更知道這股掌氣本是要擊向自己盡露空門的後背的。
便在這時,果然只覺一股大力衝來,撞到背脊上後,這股大力竟又忽然變成了一陣大風,將他像吹紙一樣吹到了門外。
只不過他也藉着這股大力化成的大風在空中一個翻身、一個起落就消失在清晨光霧和重重牆院後。
凌巔沒有追,只是還劍入鞘,望着遠處街道上還未散盡的霧色,眼中也忽然像是朦朧着一層雲霧,淡淡道:“真人好強的內力,一張刀槍不破的紅松大門只用一掌就衝開了。”
果然聽見後面傳來虛情道人的聲音,“凌堂主是在怨我爲他打開了逃生的大門?”
凌巔還是淡淡道:“在下不敢。”
龍吟雪似是也站到了虛情道人身後,“那麼凌堂主是在埋怨我師傅既然一掌就能將大門擊開,另一掌必然也能將他打成重傷……可重傷之下,爲何不追?”
凌巔仍是淡淡道:“在下也絕無此意。”
梅尋梅來了,還是一身男裝打扮,幽幽的說道:“凌堂主當然知道既已是重傷之人,就已跑不遠,何必還要追。”
凌巔忽然喃喃道:“他到底是跑不遠,到底是跑不遠……”
龍吟雪微笑道:“所以我們根本不必追。”
“因爲我們必定追他不上。”
虛情道人一身墨綠道袍讓他的話顯得格外詭異,更將他的臉色反襯的說不出的陰沉。
龍吟雪愕然一怔,“師傅此話何意?”
虛情道人陰沉着臉道:“你可見過我一掌擊在人背上,那人還能站起來?”
龍吟雪沉吟着,“沒有見過。沒有人能經受住師傅奮力一掌。”
虛情道人沉聲道:“你可見過凌堂主的劍刺進人背,那人還能活蹦亂跳?”
龍吟雪想了想,“也沒有。沒有人能在被凌堂主的劍刺進體內後還不死。”
虛情道人仍在陰沉着臉,仍是沉聲道:“你可見過從不失手的陰河七鬼的刀砍到人身上失手過?”
龍吟雪臉色已很凝重,“更沒有。陰河七鬼從不失手。”
虛情道人的臉色則更加凝重,就彷彿臉上凝結着一層冰霜,冷冷道:“這隻因爲他身上穿着無縫天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