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虛情道人並非是用聲音壓下去的,而是用了苦練了二十多年的精純真力。
只見少年果然住口了。
“江湖上誰都不知道天衣老人的下落,你卻說天衣老人已死。”
“江湖上的人都不知道,唯獨你知道。”
“那兇手就一定是你。”
“否則你怎會知道天衣老人的屍體在天山之巔。”
說話的人不是虛情道人,也不是一個人,是四個人。
龍吟雪、鐵鋒、樓近月、梅尋梅四個人依次說道。
少年沒有開口,沒有反駁。
他已不想說話。
他不想跟讓他覺得噁心的人說話。
他覺得這四句話很噁心,四個人更是說不出的噁心,他也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顛倒黑白之人。
所以他臉上滿是厭惡的表情,就好像是一個快要嘔吐的人。
他以前聽說過“指鹿爲馬”的故事,可也只是當成了一個故事,卻沒有想到這不是故事。
“你既然殺害了天衣老人,就本不該再存活於世。”
“我們也本該殺死你,可不是現在。”
“而是在明日十月初十當着天下武林同道的面。”
“現在誰殺死你,誰就得第一個死。”
“因爲你身上揹負着太多的秘密,秘密未公佈於衆之前,你絕對不能死。”
“你若死了,誰都擔不了這個責任。”
說最後這兩句話的人是虛情道人和天君子,七個人中只剩下凌巔沒有開口。
只有凌巔沒有說話。
凌巔在沉默。
沉默的人卻不止他一個,還有少年。
少年沉默是因爲覺得噁心而不想說話,那凌巔呢?
“你也當然知道我們不能殺你。”天君子冷笑,“你知道我們都是江湖武林中享有盛名的大人物,絕不能做出對你這樣一個無名小輩出手的這樣的有失身份的事,所以你纔會如此肆無忌憚口出狂言。”
少年也在冷笑,他之前根本連他們的名字都不知道,又怎會知道這些。
這些道理江湖上人盡皆知,可他就是偏偏一概不知,但他偏偏就是來自於江湖。
江湖本就是一個神秘的地方。
天君子不給少年說話的機會,又接着道:“你既然知道我們都是江湖上威名赫赫的大人物,那你也該知道你現在唯一能做的事就是聽我們的話。”
現在看來少年能做的也果然只剩下了乖乖聽話這一件事。
無論誰被他們七人團團圍在一條狹窄的走廊裡,只怕都會乖乖聽話。
少年當然也不會例外。
“那好,我現在問你,你爲什麼要死殺卓大俠?”天君子以帝王問臣子般的冷漠態度問少年。
少年卻沒有說話,沒有回答。
天君子怒了。
天子一怒,伏屍百萬。
只可惜他是天君子……天君子尋常時盛怒之下,一定會有血光出現。
但更可惜今夜非同尋常,今夜乃是十月初十的前一天夜裡。
他想到少年會撒謊,會否認,卻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少年會拒絕回答。很少有人敢不回答他的話,他也很少有憤怒的時候,“你爲什麼不回答我的問題?”
“你的問題本就是錯的,我爲何要回答。”
“我哪裡說錯了?”這句話說完,天君子又意識到自己又在順着對方的話說了。
“卓超羣本不是我殺死的,我又如何回答。”
天君子笑了,龍吟雪也笑了,鐵鋒、樓近月、虛情道人、梅尋梅都笑了,只有凌巔沒笑。
只有凌巔面無表情。
天君子冷笑道:“我早就知道你會這樣回答,你這個謊撒的實在不夠好。”
龍吟雪也冷笑道:“卓大俠的公子卓飛雲親口所說是你殺死了卓大俠,這你怎麼說?”
少年的冷笑聲更冷,“這話是卓飛雲說的,那你就該去問他。”
虛情道人淡淡道:“那‘我今夜只是來殺卓超羣的’這句話是你說的吧。”
“不錯。”
少年回答的很堅決,可說完後卻猶豫了。
虛情道人沉吟着道:“既然你是來殺卓大俠的,而卓大俠果然已死,所以……”
他的聲音忽然冷了下來,冷冷道:“所以你只需說明你爲什麼要殺卓大俠就足夠了。”
少年還未開口,梅尋梅卻先搶着道:“你說這句話之前,你得先知道,我們雖然不能殺你,卻能傷你,你若說錯一個字,就割掉你一隻鼻子。你若說錯兩個字,就割掉你一雙耳朵。”
她貌若天仙,卻心狠手辣,尤其是對於說謊的男人,狠辣的就會不只是她的心和手。
但誰知少年想都沒想便道:“我殺卓超羣只是爲了要奪走游龍銀槍。”
“現在你的鼻子已不屬於你了。”
鐵鋒說完這句話,右臂一揮,以掌爲刀,斜削而出。
他的火煉刀還在鞘中,可他平常用刀殺人時的刀法都已在這一掌上。
他的刀法也沒有什麼特別之處,就是刀一出手,一定會要人命。
這一掌雖不會要了少年的命,但少年的鼻子卻是無論如何也保不住了。
只是他這一掌還未碰到少年的鼻子,反而先劈到了一柄劍上,一柄未出鞘的劍。
凌巔的劍。
凌巔的劍總是能做到別人的劍做不到的事……別人練不出正直的劍法,偏偏只有凌巔的劍能做到。
凌巔的劍在鐵鋒話音落完之前明明還在腰間,可話音落完後,便突然連劍帶鞘橫於少年鼻子前,時間火候掌握的絲毫不差。
凌巔右手持劍道:“鐵二爺怎知他的話說錯了?”
鐵鋒的右掌還劈在劍鞘上,皺眉道:“凌堂主怎知他的話沒有說錯?”
凌巔緩緩道:“他的眼神很沉穩。”
鐵鋒沉聲道:“可眼睛是會騙人的。”
凌巔肅然道:“但我的眼睛不會看錯。”
鐵鋒笑了笑,笑得有些神秘,“三年不見,凌堂主的劍法又精進了許多。”
說完便收回了右掌。
他當然知道凌巔這一劍若不帶劍鞘,自己右掌此刻早已齊腕而斷。
但他更知道少年一定會感激凌巔,這樣一來可比割鼻子管用的多了。
所以他的微笑纔會帶上一絲神秘的色彩,雖然看起來很醜。
不過好在凌巔根本沒有看見。
凌巔的劍也已收回,負手而立道:“鐵二爺這一掌只怕纔是不及刀上萬一。”
少年看了一眼凌巔,又看了一眼凌巔的劍,沒有說話,只是眼中果然充滿了感激之色。
天君子咳嗽了一聲,“凌堂主又救了你一次,你已欠了凌堂主兩條命。你可以欺騙我們,卻無論如何都不能欺騙凌堂主。”
凌巔沒有說話。
少年也沒有說話。
說話的人還是天君子,“你爲什麼偏要在今夜來此處奪游龍銀槍,是誰讓你來的,你只不過是一個不到二十的少年,你背後一定有人指使。你只需說出是誰就足夠了。”
少年側頭凝視着凌巔,沒有開口,卻在咬牙,似是在下決心。
龍吟雪、樓近月、鐵鋒三人面面相覷,眼睛都睜得和嘴一樣大,嘴裡彷彿塞着一個拳頭。
嘴裡塞着拳頭的人是說不出話的。
他們已說不出話,原來少年背後當真有人指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