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只能看到他的背影,背影就和窗外的古樹一樣蕭索,她的聲音便不由得低沉了許多,“是……是百里探雲告訴我的,百里探雲還說這是一個幫會,他們這些人都在這個幫會之中。幫會首領就是天衣老人的徒孫、有江湖第一美男子之稱的天君子。只不過天君子只是衆多首領之中的一個。”
沈沉還是沒有回頭,冷笑一聲道:“他真的什麼都知道?”
可這句話聽起來就彷彿是他對他自己說的。
大小姐星辰一般明亮的目光忽然黯淡的如燈光一般,似是聽出來了。
但也發覺沈沉的背影更蕭索了,彷彿已和窗外的古樹融爲一體,聲音也不由得更加低沉了,“只是他說的每一件事都靈驗了。”
百里探雲說過天衣老人死在了天山絕頂,而由卓飛雲口中得知,天衣老人確實不在人世了。
還說過十月初十的前一天夜裡的近月樓纔是最危險的,但也是最亂的,機會也最多,必定能從卓超羣手中奪走游龍銀槍。
游龍銀槍現在就在桌上放着。
這些沈沉當然知道,嘆了一口氣,“那他還說了什麼?”
大小姐溫柔的注視着沈沉那越來越脆弱的背影,忽然連一句話一個字都不想再說了,只想立刻去抱住他,給他安慰和力量。
可是卻不能不說,不說只會讓他的心更加脆弱。
緊握着手中的絲巾道:“他還說這個幫會已成了現在江湖中最神秘的一個幫會。沒有任何一個人知道這個幫會是何人何時所創建的,也沒有任何一個人知道里面究竟有多少人,又都是些什麼人。更沒有任何人知道這個幫會是做什麼的。甚至都沒有人知道幫會的名字叫什麼,總壇設在何處……天底下知道江湖上有這樣一個幫會的人絕對不會超過十個。”
顯然百里探雲就是其中之一。
沈沉還是沒有回頭,還是向着窗外看去,街上行人匆匆,越走越快,越走越遠,他的目光也忽然變得很遙遠,幽幽的說道:“如果連百里探雲都不知道的事,天下就更沒人能知道了。”
他又嘆息着說道:“連名字都無人能知,的確是一個很神秘的幫會。”
他嘆息只是因爲如此神秘、如此龐然的組織,自己又該如何替卓飛雲完成心願。
想到此處,突然,目中射出的光似劍一般銳利起來,慢慢開口,“百里探雲有沒有說過這次天衣大會是一場陰謀?”
大小姐走過來,站在他身旁,緩緩道:“百里探雲只是說這次天衣大會就是一個魚鉤,無縫天衣就是鉤上的魚餌,天君子他們就是釣魚的人。”
沈沉還是沒有看她,還是在看窗外,豔陽當空,雲來飄去,街上卻已很難再找到一個人,別是一番冷清,他也冷冷道:“但上鉤的一定不是魚,他們釣的也不是魚,那麼……釣的是人?”
這樣的魚餌,這樣的魚鉤,除了人,還有什麼會自願上鉤?
可大小姐卻道:“上鉤的是人,但釣的是錢。”
沈沉皺了皺眉,道:“錢?什麼錢?”
大小姐道:“賭錢……賭誰能成爲無縫天衣新的主人的錢。”
她笑了,輕輕的微微的嫣笑,又接着道:“當‘十月初十,近月樓上,無縫天衣,勝者居之’這句話還未在江湖上傳播之時,各大賭莊就同時出現了一批神秘的人。”
沈沉還是冷冷道:“這些人就是天君子那個幫會的人?”
大小姐又接着道:“不錯,他們設局開莊,先是賭武林至寶的無縫天衣會不會重現江湖,然後又賭十月初十的近月樓上會不會有一場天衣大會。而當卓超羣在江湖上散播近月樓上舉行天衣大會的消息時,又變成了賭誰能在天衣大會上勝出,成爲無縫天衣新的主人。”
“所以各大賭莊中只要是有關天衣大會的賭局,就都是他們在做莊?”沈沉不只是聲音冷如劍,雙眼更是比劍還要冷。
大小姐的聲音非但不冷,反而是說不出的甜蜜動人,“近五十年來,江湖上再沒有出現過如天衣大會這樣轟動的事。江湖上凡是長着耳朵的人,絕無一人不知道天衣大會。只要是眼睛沒有瞎的,也絕無一人不想到十月初十的近月樓上看一眼無縫天衣。所以關注天衣大會的人有多少,那麼參與到賭局中的就有多少。”
沈沉知道這絕不是危言聳聽,“而且只怕只多不少。畢竟有些人不敢出現在十月初十的近月樓上,不敢上天衣大會比武,卻一定敢到地下的錢莊去賭。”
大小姐道:“百里探雲還說,只要是江湖武林中有點聲望的門派,都派出了門下高手前來參加。若不能從天衣大會上成功勝出,也要從賭局中分一杯羹。”
沈沉眼中已沒有了任何情感,但卻更冷,冷冷道:“所以這些人才是最大的賭客?”
大小姐也冷冷道:“江湖門派和武林世家的底蘊畢竟不同於常人,他們隨便一出手的數目,都會比十個甚至一百個浪子豪俠加起來還要多的多的多。”
沈沉眼中還是沒有任何情感,只不過卻比任何情感都可怕。
無論誰聽到這些事,都會感到一種莫名的說不出的恐懼,也都會像他這樣顫聲道:“那下注的錢該有多少?”
大小姐的恐懼沒有在眼裡,全在臉上,臉上彷彿寫着一個大大的“怕”字,“沒有人知道。”
誰能知道?
又有誰能知道?這根本就是一個無法用數字來估量的數字。
也許只有天上的神仙才能算清。
金錢本就是世間最神秘的數字。
但至少有一點沈沉還是知道的,他也說了出來,“無論有多少錢,無論最後的贏家贏了多少,只要是贏家,贏下的錢都足可富可敵國。”
大小姐嘆息的說道:“而無論任何賭局,就算是天衣大會這種勝負皆有可能的比武打擂,最後在賭桌上的最大的贏家也一定還是莊家。”
沈沉冷着眼道:“而莊家就是天君子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