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沉反手將游龍銀槍從鐵鋒喉嚨裡拔出,負在背上,然後彎腰去撿地上的玄鐵刀。
沒有說話,現在連說話的時間都沒有,他必須趕緊離開此處。
於是一句話沒說就向大門躥去。
門是開着的,直接竄門而入。進去之後,又來到了來時的廳堂中,地面已掃乾淨,桌椅擺放整齊,只是少了那十二個喬裝打扮的雜役。
不過卻多了七個黑衣、蒙面、持刀的大漢。
陰河七鬼。
七人一見之下,立刻化成了一堵牆,擋在了沈沉面前。
沈沉沒有說話,只是刀柄握得更緊了。
陰河七鬼也沒有說話,現在最要緊的事不是說話,所以無論說什麼話都是廢話。
七人緩緩移步,當移成一個圈子後,腳步驟然停住,停住的一瞬間,七柄刀化成了七道閃電。
閃電般的劈出,閃電般的快狠,閃電般的勢不可擋。
刀光飛舞間,誰也看不清他們一共攻了多少刀,又攻在了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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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誰都知道一定不會攻向玄鐵刀。
玄鐵刀的神威,他們已領教過了,一輩子都不會忘記,一輩子都不敢再冒犯。
刀光閃完,刀已劈完。
只見七柄刀分別劈在了沈沉的腹上、背上、腿上、肩膀上、胳膊上、肚子上、胸膛上。
無論是誰,只要他的腹上、背上、腿上、肩膀上、胳膊上、肚子上、胸膛上一共劈着七柄刀,都非死不可。
他們七人的刀也的確本就劈在了沈沉的腹上、背上、腿上、肩膀上、胳膊上、肚子上、胸膛上,可卻像是劈在了剛硬無比的金剛石上。
鋒利無比的刀刃劈在金剛石上會怎樣?刀刃根本不能深入分毫。
七人也親眼看着刀鋒還劈在少年的腹上、背上……胸膛上,但卻感覺劈的不是肉,而是石頭。
比金剛石還要硬的石頭。
因爲沈沉只是破了衣衫,並未破皮破肉,更未流血。
但七人的心在流血,疑惑的血。
疑惑到流血。
因疑惑而流出的血是什麼模樣,當你遇見他們七人遇見的事後,就會懂了。
他們遇見了根本不可能會發生的事。
不可能發生的事就是他們遇見的事。
七人機械般的搖頭對望,幾眼過後,同時收刀,收刀的動作一個比一個快,生怕落在後面,好像後面有什麼鬼一樣。
只可惜沈沉根本就不打算讓他們將刀收回。
趁着他們收刀時自然撤力而新力未生之際,玄鐵刀已出手。
玄鐵刀一出手,殺的不是人,是刀。
世間又有什麼刀能擋住玄鐵刀輕輕一刀。
要斷七刀只用一刀當然不夠,可對沈沉來說,已足夠了。
一刀就足夠了。
一刀要用多少時間?只刀光一閃。一閃的刀光又是多少?只一瞬間。一瞬間又有多短?比一眨眼還要短。
一眨眼已過。
陰河七鬼沒有眨眼。他們不敢眨眼。
七刀盡斷。
七人害怕一眨眼後就再也眨不了眼了。
可他們現在寧願閉上眼,也不想去看那柄玄鐵刀。
那不是刀,是惡魔,九幽地獄中逃出來的惡魔。
他們已不敢去看那惡魔一般的玄鐵刀。
所以他們也就無法躲開沈沉下一刀。
下一刀還是一刀……只一刀就斬掉了七隻手。
陰河七鬼每個人都少了一隻右手。
沒有刀他們還有手,可沒有手,他們只有退。
沈沉沒有阻止。殺人不是他最主要的目的,現在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跑,趕緊跑出近月樓。
要想跑出近月樓就只有一條路,從前面的大門跑出去。
大門還沒有開,離他也不過十幾步的距離,這十幾步有時他只用幾步就能跑完。
有時候也就是這時候。
這時候背後卻飛來了一柄劍。
沈沉霍然轉身,後面一柄劍也沒有看見。
看得見的是劍,看不見的是劍意。劍意是看不見的,只能憑感覺。
他感覺到的不是劍,是劍意。究竟要有多強多重多凌厲的劍意,才能讓人把一道虛無縹緲的劍意感覺成有如實質的劍?
那發出這道劍意的人又該是怎樣的一個人?
這個人穿着一身普通的白衣,拿着一柄很平凡的劍。
可這個人卻一點也不普通,一點也不平凡。
看起來普通實際不普通,看起來平凡實際不平凡,除了一劍凌巔還會是誰。
來人就是凌巔。
沈沉剛纔一轉身,他就出現了,像飄蕩的幽魂一樣。
只可惜他不是幽魂,他是凌巔。
凌巔一步一步緩緩走來,沒有帶任何多餘的動作,他已不需要用多餘的動作來體現他的氣質。
正直無論在什麼地方都不用強行表現。正直自然正直。
沈沉看着他緩步而來,似是凝固在原地一般沒有動。
因爲他是凌巔……因爲來的人是凌巔。
凌巔救過自己。若按卓飛雲所說,自己已然欠他。
凌巔站到了沈沉面前,目光堅定,但堅定的不是目光,是正直。
沈沉不想直視他的目光,他眼中有一股氣,那股氣正是正直之氣,除了正直再無一絲正直之外的東西,也容不得一絲正直之外的東西,就像一灘什麼都沒有的清水。
濁酒雖濁,但人們往往寧願喝濁酒也不願飲清水。
其實凌巔眼中的那股正直之氣並不是天生的,是在見過各種各樣的人的各種各樣的眼睛後,慢慢變成的。
可卻從未見過像沈沉這樣的眼睛,也是第一次見到這樣奇特的眼睛。
這雙眼睛在看你的時候,無論你是個怎樣的人,都會感覺到危險。而當你看向這雙眼睛的時候,卻又會覺得這雙眼睛很幼稚。
幼稚的像個天真無理的孩童。
天真無理的孩童不會讓人感到任何危險。
只是沈沉現在的這個樣子完全找不到任何一點孩童的氣息。
只有野性,充滿了野性。
野獸遇到危險後爆發出的最原始的野性。
凌巔感覺很不舒服,但臉上卻沒有露出一點不舒服的神色,“你殺了人?”
沈沉道:“是。”
他也不知道自己爲何會對凌巔承認。
凌巔臉上立刻現出了不舒服的神色,就好像被別人打了一拳,連說話的聲音也帶上了一點不舒服的沙啞,“可你不該殺人,更不該殺鐵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