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外,習習的冷風吹拂過肩,洗腳坊蒸騰的熱氣漸漸飄出,轉瞬凍結,化成水珠一滴滴淌向靴面。
一抹黑影,如黑雲壓頂般,傾軋向兩個正嬉戲打鬧的男女。被那宛如南極冰爆般的冰冷聲音打斷,熱情如火的他們,雙雙將頭偏向花雲澤......
風若休,樹不止,葉依舊飄蕩,瑟瑟的涼嗜了骨,寒的脣瓣。眼見他眉宇中那濃濃的驚訝和無措,花昊月當即呆住!
“雲澤?”薄脣微啓,略有錯愕,鳳眸中漾滿心疼。這一刻,是他最不想面對的,卻又不得不面對!
前20年,他將全部的寵,全給予了他!卻惟獨,剩下這一朵木槿花,生生從他手中奪了過來。看着花雲澤那冰冷狹長眸底的憂傷,看他驚訝外的憔悴,不由跟着無奈。冷酷堅強的外表下,他有一顆脆弱不堪的心......
“你們在做什麼?”花雲澤冷冷地走近他們,瞥向花昊月,又瞥向木槿。明知他們之前的關係,他卻選擇忽略。以爲木槿對月始終是排斥,他不計較!卻未料,認清自己真心的同時,卻看到了這一幕殘酷的畫面。
除了驚訝,只有“殘酷”二字!除了殘酷,他不知該如何表達,此時心中那心猶如風中搖曳的竹簾,剎那便將被吹飛,撕碎的心態?
“雲澤......”花昊月低眉,鳳眸暗淡,剛剛的光彩剎那間不見。“我和槿兒......我已經決定娶槿兒了。”
花雲澤愣愣站在那,聽着花昊月向他坦言!
不懂,爲何心一陣比一陣的寒!
好似被雨打風霜鑽進了其中,涼颼颼的很疼!
看着他們之間,流動的那一種情愛的默契。看着他們彼此,那眉目中印滿相屬的小紅痣。看着從不露出柔弱表情的木槿,卻用那般的眼神看着花昊月時。他的心,便一點點的被撕裂了開。
也許,他從不曉得,自己對木槿的心,已在不知不覺中這般的深。也許,他從不相信,一個人的愛,能有這般的深刻和疼痛......
可此時此刻,卻真的令他感覺到了,一種叫作“痛”的感覺!爲何一直在她身邊的是他,她的心卻早飛向了月?
爲何,他千里迢迢從皇宮追到蕭王府,從江南追到杭州,從客棧追到洗腳坊。千辛萬苦追到她,卻不再屬於他?
花雲澤的心,猶如浸入一盆冷水中,再難溫暖!驟然,一拳打向花昊月,“爲什麼我剛離開,你就要了她?”
花昊月沒有閃躲,任由他打。因爲他知道,這般心痛的感覺,是比死亡更令人無法忍受的刺骨傷。
“爲什麼?爲什麼趁我不在,你要了她?”花雲澤又一個拳頭揮過來,花昊月被打推到椅邊,血跡掛滿嘴角......
他傾身上前,狠狠又給花昊月兩拳,打的他鼻孔竄出汨汨的血,噴濺上他的拳頭,卻依舊不肯罷手。這是他第一次打他,心疼,卻也心痛。爲什麼早不在一起,晚不在一起,卻趕上他來表拉拉扯扯時告訴?
早知,他不該在迷林中問寶寶,他到底喜不喜歡?
早知,他便不該將這顆心,深深的陷入其中,到如今,痛的難以自拔。
早知......不知有多少的早知,只見花昊月被打的扶不起身,癱倒在架邊,狠狠的咳卻對他笑顏如花,極盡縱容,“雲澤,對不起!”
“花雲澤!”木槿實在看不下去,衝上前,將花昊月的身子扶住。用衣袖替他擦拭掉嘴角和鼻頭的血,“他身上有傷,你要打,就揮拳頭來打我!”
“你們兩個......”
“在一起了!”
“爲什麼?爲什麼我一直在你身邊,你看不見?”花雲澤鉗住木槿的手腕,悲傷佔據滿他冰冷的雙眸,“爲什麼你一直、一直、一直看不見我?”
木槿頓了頓,被他震撼住。再笨,也清楚,眼前是場什麼戲碼?很顯然,這個笨太子,是對她有情了!
皺了皺眉,既嫌他添亂,又覺得可憐。不是看不見他,而是沒有keee,木槿掙脫開花雲澤的蠻力,“別神經了,你是錯覺,絕對的錯覺。去,回房睡一覺,起來會發現根本就是發神經!”
“你過來--”花雲澤忽然將木槿拉了過去,“我問你......”他像發瘋了一般的對木槿強用暴行。
“槿兒......”花昊月伸過手來......
“我沒事。”木槿一聳肩,跟着花雲澤踢開房門,嗅着滿房的酒糟味兒。一把將木槿推倒向牆邊,迅速抵住她身子,將她禁錮在胸膛中。低下頭,冷冷地凝視她,就像一隻發瘋的野獸,渾身散發着獵殺氣息......
他修長精壯的身子,牢牢的箍住木槿,令她圈於其中,沒有任何掙脫的餘地。伸手,擡起她的下頜,讓他看清,他此時到底有多認真!!!“你以爲我在和你開玩笑?我看的清你的眼睛,鼻子,嘴脣,整張臉,甚至能摸到......”花雲澤的手遊走於她下頜下,凜冽地道:“這也算錯覺嗎?”
“你的鹹豬手快拿開!”
“你說這是錯覺,本太子卻真直實實看的到,摸的到,想的到。看不到你,我發瘋的想。看到你,我該死的想咬!這叫錯覺!你告訴我,這叫錯覺?”花雲澤那咄咄的口吻,驚的木槿目瞪口呆。仔細一瞥,冰山早驟然化成火山,那眼眸除了痛,滿滿的憤怒。不敷衍,不虛僞,他見鬼的越來越認真的樣子......
木槿一張嘴,咬了他一口!“快鬆開,別跟我比幼稚!”木槿鬆開貝齒,瞥向他手上那個紅印,耐心告戒。
“對,我就是幼稚!幼稚的想得到你,得不到你,我不開心!”花雲澤恨恨地咬住下脣,滿臉的鐵青。夾雜傷痛的憤怒,那般的觸目驚心。明知他在發瘋,他走火入魔了,卻控制不住自己。
心告訴他,該痛,該斥,該去挽回!
那是理智阻擋不住,是冰冷的外表難遮掩,是情緒遮掩不住的一種莫名其妙。“甚至會......傷心!”
“你傷心頭?別搗亂,我好容易想好好戀愛一把,別觸我黴頭!”木槿故意以冷漠的姿態以對,來抵擋這顆炮彈。“快,哪涼快哪呆着去!你和寶寶關係不是很好,爲什麼不和她戀一把?”
“你想把本太子推給別人?”
“不是推!是配!你們倆般配!”木槿那次故意調換身份,便是爲了撮合一對。結果,倒是把自己個算進去了!愛情這東西,真是麻煩。單戀,很痛苦。雙戀,比蜜甜。若是多出一個,那只有傷,傷,傷......
“我用不着你替我安排人生!”花雲澤冷冷地鉗住她下頜!
“那......隨便。”
“我只問你,你和月是不是真的?”
“是......”
花雲澤狠狠抑住她脖子,似欲將她掐死一般。冰火相融,掙扎不休,此時的他變的很是可怕......
“花雲澤,你瘋了吧?”木槿被掐的喘不過氣來,滿臉的慘白,拼命地踢打他。他卻驟然低下頭,封住了她的嘴脣。
不顧一切的,向她索吻。
四片脣之間,沒有甜蜜可言,僅剩濃濃的苦澀。被狠吻的木槿,氣憤地咬破花雲澤的嘴脣,叫他嚐嚐血腥的滋味。
花雲澤吻的更迷亂,胸口也被刺痛......
第一次心動,第一次想擁有,第一次覺得有個伴兒這般的好。他可以爲了她,放棄皇宮的權勢,放棄天下,卻惟獨不能失去她。
沒有了她,又回到當初冷冰冰不近人情的他。沒有他,是否又不會有他那迷人的,燦爛的笑顏?
沒有了她,那誰替他的心動,爲他的心痛承擔?不想回到過去,不想和月爭,真的不想......可他控制不住自己......
倘若當初在蕭王府時,他便對她表白。
倘若在長安街遊蕩時,他便對她告白。
倘若在洗腳坊初見時,他便表明心跡。那是否,結果便不一樣了?花雲澤的心,亂如麻,針刺過,落下一處處傷。強吻了她,卻得不到快樂,當滿嘴含滿血時,他驟然鬆開她。搖晃着木槿的肩問:“爲什麼不喜歡我?”
“啪”木槿揮手給他一巴掌,“你夠了吧?”
他呆愣地看着木槿,冷冷的似死了一般。
木槿猛然推開他,抹了抹被吻痛的嘴角。若不是心疼他,她何至於跟他進來?若不是心疼他,她爲何被他這般對待?想心軟,怕他陷的更深。乾脆來無情,他卻還是執迷不悟......花雲澤,你這個傻瓜!
“你想發瘋到什麼時候?”
“爲什麼不喜歡我?”花雲澤扯住她手腕,聲嘶力竭地咄咄逼問。
“問這些廢話幹嘛?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問這些能改變天,改變地,還是能改變你?”木槿一針見血地甩開花雲澤的鉗制,對他的無視,先暫時不計較。僅是將一杯涼茶端起,‘噗’潑了他滿臉,“發瘋能改變什麼?讓我不喜歡他,還是讓他離開我?我們散了,就和你好了?花雲澤,你豬腦子嗎?”
“如何我早說了,你會喜歡我嗎?”
木槿頓了頓,沒有作答!
“你會喜歡我嗎?”
“......”不知道!木槿心也亂,擡起眸,對準他的視線冷冷地問:“你夠了!發瘋夠了就滾回去!”
花雲澤用身子擋住木槿,冷冷地注視她。
“你到底想咋樣?”木槿咬牙切齒地問。
“我不知道--”花雲澤大聲地喊,很大聲很大聲地對木槿問:“我不知道想怎麼樣,我根本不知道!”
“......”
“你告訴我,到底怎麼辦?”花雲澤滿眸無措地看着木槿。
“爲何偏偏看上了你?”花雲澤驟然鬆開木槿,一把推翻案子,將滿案上堆積的東西全然推翻,暴跳地喊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接着,他衝向窗邊,將那盆花舉起摔碎,只聽‘啦’的響動,滿屋狼籍......滿房能摔的東西,全叫他摔個遍,每摔一樣,他便會重複那句,用那冰冷啞然的嗓音,講的人心中猶如下起陰霾雨......
他究竟想怎麼樣?
他真的不知道--
只是這樣一味的摔,狠狠的摔,暴跳的發泄着。眼見花雲澤發瘋,木槿沒有辦法,只有拎起個花瓶,‘啪--’
順手將那倒下的身體扶入懷中,冷凝着他,很是無奈。“小子,發瘋夠了,你好好的給我睡一覺!”好好的寶寶放着不喜歡,爲何看不上她?這不是,自個找罪受?將花雲澤撫上牀鋪,哀嘆連聲......
到了晌午時,一切都平息了。
花雲澤再醒時,情緒不再那般激動。僅是揉了揉額頭,安靜敲開木槿的房門,看着榻上喝湯藥的花昊月,冷漠!
“雲澤,你起來了?”花昊月端起藥碗,一仰脖咕咚灌入。對他勾起的,始終是溫柔如水的笑。
“月......”
“頭還疼不疼?”
“我要和你決鬥!”
花昊月怔了一下,試探反問:“什麼?”
“爲了她,我要和你決鬥!”
本以爲他平靜了,想開了,卻未料他打的是這個算盤。花昊悄然勾起嘴脣,邪邪地回道:“我不會和決鬥!”
“我贏了,她歸我!我輸了,永遠不見!協議君子之戰,拋開我們的情分,爲了她來跟我決鬥。”
“雲澤,你是睡糊塗了。”
花雲澤驟然擡起一把很沉甸的關公馬,武器都爲花昊月準備好了。將那柄寶劍,拋給花昊月,冷冷哼道:“你有傷,我讓你一個胳膊......”
花昊月苦笑一聲,呢喃道:“我不想你輸,也不想自己輸。這場決鬥,沒有任何意義,我不會......”
不等花昊月講完,花雲澤便已大步跨上前,扯住他衣領不由分說帶出門外。除了決鬥,他想不出其他辦法來平復內心。倘若贏,纔有理由繼續糾纏,繼續來愛,繼續讓自己有理由在她身邊。倘若他輸了,那便心甘情願消失!
見花雲澤意已決,花昊月才低眉握起劍。
狹長的丹鳳眸眯起,一抹柔光,如月光劃過眼際。俊美的容顏,坦然光華,將晌午的春陽比的羞怯。薄薄的脣勾起,羽扇長睫刷過,一副迷人的畫面映入木槿眼前。即使他身上有傷,卻依舊魅惑的邪魅嗜骨。
“開始吧!”花雲澤冷冷地挑頭。
花昊月沉默,揮起劍,優雅挑過襟邊。縱使,漫天的流星漫劍,仍可知,誰技高一籌。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養於深宮,勤學治國的花雲澤,自然沒有花昊月那精深變幻的武功功底......
兩人,一個用諾大關公刀,一個用劍。
一剎那,便交鋒一起......
看着他們交手,木槿託着腮觀戰。這輩子也未料到,還有兩個男人爲她決鬥。桃花不開則已,一開便是一朵朵。
緣分這東西,還是成羣結對的。不來時孤獨無依,來時卻是接二連三。不知算是桃花運,還是見鬼的桃花劫?
再看戰情,花雲澤只用右臂,花昊月傷未愈,一手撫住傷口護住。花雲澤的關公刀劃過,花昊月縱然閃開......
花昊月的劍舞起,一劃數個影,從花雲澤的肩邊劃過。卻驟然收回,未傷他分毫。再從他喉邊飛過,頓了頓,又收了回來。
讓他傷花雲澤,那絕不可能。只有閃爍,進攻基本趨於空招。“不要讓我--”花雲澤冷冷地命令。
“雲澤......”
“我不需要你的退讓!”花雲澤咄泏逼近,大刀砍的亂。“我不需要你的退讓,也不要你的犧牲!”
話落,花雲澤的刀狠砍向花昊月的肩,“不要以爲這樣,我就會原諒你!”
刀砍過來,花昊月閉起眼,任他砍來......
“該死的!”
花雲澤的刀狠抵上他肩胛,該砍下去,卻停住了。“前20年一直是我搶你,這20年,我讓你搶!”
“我不想和你爭,但我愛槿兒,雲澤......”
“把她,給你。”花雲澤忍着痛,看着花昊月,狠下了心。“我們扯平了!”花雲澤驟然將大刀收回,狠狠盾上地面。半隻腿跪倒在地上,握住刀柄的手,被內力震的鮮血汨汨流淌出來......
“我輸了!”他冷冷的說,“不是我的,強求也不來。怪只怪,我遇她遇的太晚,跟我搶她的卻是你。不過我還是會喜歡她......”
聞言,花昊月緩緩勾起那邪氣卻又動人的淺笑,在嘴角積起兩個小酒窩。那至骨子的溫柔,比邪魅更是致命的吸引。
前20年,他的生命,從來都是孤獨,是割捨。爲了花雲澤,他將全部的寵和愛全犧牲,將所有的苦果全攬下身。
終於,這一次,花雲澤放開了手。如果得不到,那麼只有發瘋。發瘋過後,單純如他,才徹底懂得即使他強求,也不過是傷人傷已......
縱然有多少的不捨,多少的心痛,他全然吞入腹中。不敢看向木槿,花雲澤鬆開關公大刀,給自己一個放手的理由,因爲,他輸了!!!
那雙修長的手,染滿了多種猩紅的血,在金陽照耀下更是刺目。真正疼的,是他的心,而非這受傷的手......
轉過身,背對着花昊月,他說:“月,把你的寶貝開心果還給你,要好好對她。不然,我會回來搶!”
“好......”
“對她不好,我真會回來搶的!”
“去澤......”
“不叫我,我不會回頭!我是太子爺,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我不稀罕這個粗俗又無趣的笨女人!”花雲澤忽然用這般不屑的口吻,來掩藏內心的傷痛,“我想搶,是想把她調教的不丟臉。”眼角噙着淚,一點點蔓過了眼瞼......
“擦擦手吧!”木槿拽住他的手腕,遞給他一塊手帕。
他將手帕攥緊,依舊沒有回頭。
走出了洗腳坊,在門口停滯半晌,忽然呢喃問一句:“槿兒,我問你的問題,你還沒有回答我!”
“什麼問題?”
“如何沒有月,你會喜歡我嗎?”
“我......”
“不必回答了!”花雲澤頭亦不回的逃離,逃出他們的視線後,淚水止不住滑過臉頰。這滴淚,終是免不了。
倘若他們能幸福,他便撒手,他便成全!成全了兩個,卻僅是犧牲一個,這筆帳,真的划算......攥緊了手帕,淚水模糊了視線,獨鑽進馬車奔向皇宮。可憐他願意放棄一切,卻不能愛她一天,只有這般默默地成全......
“啊--”
馬車中,傳來花雲澤的大喊聲,接着,是痛哭聲!花昊月聽了,攥緊了拳,咬住嘴脣心疼的挺不住。
“雲澤......”眼圈漸漸紅潤了。
木槿近走前,伸出手,握住了他的右手。再和他面對面,牽起了他的左手。用十根指,來溫暖他的一顆心。那烔烔黝黑的雙眸中,盡是鼓舞,即使毀天滅地也要在一起,爲此的犧牲,她同他一起背......
“槿兒!”他牢牢牽住她的手。
“不準後悔!”她將心投射到他眸底,不準後悔,不準彷徨,即使預感暴風雨的味道,也得勇敢的走下去!
因爲愛,所以要一直走下去!愛有多遠,牽手便要牽多遠......
有人說這是暴風雨前的寧靜,說是大虐前的甜蜜,帶着淡淡的傷感。對,我承認,但我不承認後媽!鏡子不素後媽,到現在都是很善良在維持最美好的愛!!!下面,可能真要開始情感大波動,漸漸的,情節起伏也要大了,票子,蹄子,莫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