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晉眸光平靜的對上昏暗的銅鏡。
裡面陌生的人臉眉眼精緻,五官一筆一畫間宛若天成,那雙眼睛更是波光流彩,一舉一動間生生奪取人的魂魄。
真是一張好臉。
公孫晉忍不住輕輕撫上面頰,這張臉她不止見過一次,可這次如此近距離的觀察,也還是免不了驚豔。
“小姐,該走了。”一旁的丫鬟籠月見小姐不知何故,只怔怔的盯着銅鏡裡的自己發呆,不禁出聲提醒。
公孫晉剛想說話,就從銅鏡的後側看見一團模糊的人影推開了門,急匆匆走進來。
“哎喲,二小姐,你怎麼還沒準備好啊?”
是肥碩的媒婆頂着一臉的紅胭脂扭着腰進來,見公孫晉就披上了粉衣,就略施了些粉黛,別的都沒有準備,難免有些氣惱。
公孫晉輕輕垂眸,長長的睫毛覆蓋住眼瞼,一副乖順極了的模樣。
媒婆見此也不好再說,公孫晉現在如今的身份在她那一行裡面算不得什麼,但總歸是公孫府的二小姐,再如何也不敢越距。
她只好擰眉叉腰對着一旁無辜的籠月開罵:“你看你,小姐不懂這事輕重,你也不懂嗎?若是主子怠慢了時辰,你就準沒好下場!”
籠月糾結的咬了咬脣,不敢反駁。
公孫晉及時開口道:“算了,該走了。”
媒婆只好住了嘴,知道時間也快來不及了,草草的在公孫晉鬢上插幾支珠花,披上了蓋頭,就出門坐上了轎子。
一路上沒有吶瑣銅鑼敲敲打打的熱鬧聲,也沒有聲勢浩大的聘禮與人丁,就坐了個四人擡的小轎子,尋了個到將軍府最偏的後門,有些隱蔽的走進去。
就這樣,公孫晉成爲了李靜曉哥哥李應龍的人,也算是完成了婚禮的所有流程。
果然不要太清冷。
短短的路程裡,公孫晉坐在顛簸的厲害的轎裡,聽見四個轎伕有小聲議論。
“不是嫁去將軍府嗎?怎麼這樣冷清?”
“誰知道呢?應該是不太受寵吧?”
“才嫁過去就不受寵?那真是可憐……”
媒婆打住了話題。
“一個個,閉嘴吧,亂議論等下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周圍安靜了下來。
公孫晉隱在蓋頭後的臉苦笑了一下,緊緊的扶住了扶手的手,在聞其議論後,指甲險些嵌進裡面去。
她嫁給了李應龍。
那個備受寵愛,自生下來就光芒萬丈的將軍府的公子,那個俊美無雙,溫潤如玉,幾乎大明王朝全部閨閣女子都夜夜夢寐的男子。
本來她嫁給他,享受的應該是同樣高高在上舒適奢侈的生活。
可是她是妾。
妾,只不過是說好聽了,往難聽的說,就是下人,能提供暖牀,待遇更好一些的下人。
可是她纔不悔,她苦苦找尋了個法子——哪怕只是個妾——能嫁給李應龍,也是極好的。
只因她的目標纔不是李應龍,而是將軍府未來的女主人!
漂亮的眼眸裡極快閃過一抹恨意,哪怕賠上自己的一生,也定要殺了李靜曉!
指甲狠狠戳進扶木裡,斷
裂開來,有血漬從指尖蔓延開來,公孫晉也恍若沒有任何痛意。
掩袖,轎子忽地一輕,籠月掀開車簾,扶着公孫晉進了洞房。
房間很大,公孫晉只顧着盯着自己的腳尖,安靜的坐在了榻沿邊,待房間裡的所有下人丫鬟都退下後,有些緊張的繃直了身子。
在這之前,她從未見過李應龍,再加上這畢竟是頭一回,算得上是終身大事,說是不緊張定然是假的。
待會兒見到李應龍該如何說?既然你心不繫我,不必勉強?先處一段時間,日後再行周公之禮?
公孫晉白皙的臉龐飛快的飄上了兩抹紅暈,這也太羞於口了吧?
可等了半天,卻仍未見有什麼人,正當公孫晉有些倦怠放鬆身體後,門“嘎吱”一聲,被推開了。
公孫晉揪了一下手中的帕子,換上副笑臉正準備喚聲“相公”,聽到的卻是女子的清脆聲。
“夫人吉祥,少爺不敵酒意,現以在書房歇息了,少爺說了,夫人可以先休息。”
不知是哪個丫頭?公孫晉漫無邊際的想着,鬆了口氣的同時隱隱又有幾分失落。
畢竟是洞房花燭夜,新郎官沒來,想是誰心裡都不好受的吧?
誰知道李應龍是有意還是無意的呢?反正他無心她身上,總歸是這樣的結局。
只是苦笑一聲,明天她的麻煩可就來了,納個小妾,若得寵了待遇是險,就怕哪天不小心就被除了,可若不得寵,就會淪落到下人都可以隨意欺辱的地步了……
此時的公孫晉當然不知道,李應龍醉本非他本意,只是白羽凡來對他一次又一次的灌酒,再如何也抵擋不住。
更不知道的是,她明天還真有個麻煩,只不過此麻煩非彼麻煩。
公孫晉幹坐了許久,後來終於是明白李應龍是真不會來了,頓時放鬆了,就要扯下蓋頭。
忽然,有道高大的模糊影子透過薄薄的紅色輕紗,映入公孫晉的眼裡。
那明顯是男人的影子,而能在這個時候出現在洞房裡的男人,會有誰?
如此一想,公孫晉一愣,自然而然的詢問,“相公不是說……”
然後,一隻寬厚的手狠狠的把她的蓋頭扯了下來。
說是扯,也不爲過,連帶着頭髮一起扯出去,扯得頭髮發疼,一時不防的公孫晉緊閉着眼疼的眼淚得快出來了。
那隻手鉗住她尖尖小小的下巴,強迫她仰起頭來看他,頗有高高在上的姿態。
髮鬢凌亂的公孫晉狼狽的透過婆娑的淚花,在明滅不定的燭光裡努力辨識出來人。
不過是一個下巴的角度,就讓公孫晉輕易的認了出來。
莫說是下巴,怕是變成灰也能認出他!白羽凡!
公孫晉沒忍住,眼裡露出徹骨的恨意。
還好光線有些暗,不屑於看她的男人沒有注意到,只是用手摩挲着她的臉龐。
男人往日威嚴冰冷的眸裡,顯而易見的滿滿都是惡意與厭惡。
“你想做什麼?”
公孫晉勉強擠出來一句話,結果還沒有得到反應,後腦勺一痛,迎面就是一黑,暈了過去。
白羽凡接住軟軟倒在他懷裡的身
體,如上帝寵兒般俊美的臉龐,扯出抹笑意,縱身一躍,破窗不見了蹤影。
待公孫晉醒來,已經是深夜。
她是被一陣詭異的觸感給弄醒了。
有隻手很迷戀的在她的“臉”上流連其上,從細長的眉,秀氣的鼻樑,花瓣嬌嫩的脣,再到最後一個,是精緻的下巴。
即使這不是自己的“臉”,這也太奇怪了,還不知道白羽凡這樣是什麼意思的公孫晉不敢輕舉妄動,一直閉着眼睛,裝暈。
然後就聽見充滿男性荷爾蒙的華麗聲音,帶着磁性輕柔響起:“晉兒,醒了?”
公孫晉僵了。
男人的手仍然沒有停止的跡象,且越來越放肆,到了下巴還繼續往下延續。
公孫晉裝不下去了,白羽凡的呼吸離她很近,這個她本來就忍不了,還是控制住自己纔沒有發作,這下,白羽凡竟是要吃她豆腐!
公孫晉眼睛猛的睜開,哪想到因爲她這一睜,那隻還算溫柔的手一下形式巨轉,狠狠的扼住了她的脖子!
“呃!你!”白羽凡下手很重,猝不及防的公孫晉一下被她掐的眼冒金星,幾乎快要斷氣,根本發不出完整的音節。
但見脖子上的力道不見絲毫收斂,公孫晉很快從掙扎變爲抽搐,眼睛翻起了白眼。
這時男人終於大發好心,鬆開了手。
“咳咳!……咳!”公孫晉還沒緩過來,不住的咳嗽,還不忘狠狠剜了眼白羽凡。
白羽凡明顯很不在意,他看着公孫晉的臉,薄脣輕啓,“晉兒,你知道嗎,我是靠着想你,纔會苦苦在山上堅持到了現在!”
公孫晉僵住。
好死不死,公孫晉是南宮決放在心尖尖上的女子。
“與你何干!”心虛的公孫晉第一次顛覆文靜乖順的模樣,反口辯駁。
“呵。”白羽凡冷笑一聲,“你頂着對我的愛,嫁給李應龍,你說有什麼干係!”
公孫晉頓時無語。
“也不知道你到底是個如何下作模樣”見此,白羽凡笑得愈發燦爛,眼底卻是越來越冰冷
“你嫁給李應龍是爲了什麼?爲了權?爲了地位?爲了俊逸的男人?”
眼見公孫晉臉上溢滿羞憤之色,他附身就去扯她的長裙領子,“這些我恰好都有,而且較之有過之而無不及,還不如你跟了我,享受更好的榮華富貴呢。”
若說以前公孫晉是恨死白羽凡,現在便是恨不得他死了。
可是又沒得其他辦法,現在她在白羽凡的宮殿裡,還是牀榻上,打又打不過,打出了事兒還落得萬劫不復的地步,當真是……
突然,公孫晉看見眼前垂落的珠花。
幾乎是毫不猶豫的拔下來,在白羽凡一臉好笑的表情中,隨即出乎意料的把尖端對着自己的脖頸。
“我死了,落得個紅杏出牆賤淫無恥的名,我是不要皮子不要面了,那你呢?半夜死在白府少爺這裡,還死在牀榻上,該是個怎樣的名聲?”
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巨難看,本以爲她是自不量力到要用那小小珠花來對付自己,卻不想……
“你滾吧!”白羽凡揮袖道,不難聽出裡面的咬牙切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