扔下秦笙後, 我沒有回“青竹湖”的公寓,驅車徑直去了“童話裡”。我找出所有與你有關的東西,我們在一起時你留在我那裡的一些物件, 以及這些年來, 你寄給子墨而子墨全部轉交予我的照片。我把這一大堆東西摞在一起, 拉出一個火龕, 把這些東西, 一件一件焚燒殆盡。
顧城西,結束了,我們之間, 徹徹底底結束了!你到底爲什麼不肯回到我身邊,我已經不想知道了, 因爲你從準備回來開始的那些虛僞做作的行爲, 我已經知道, 你爲這十年的離開心虛了!
將所有的東西燒完,已是第三天上午了。
因着來“童話裡”之前, 我已冷靜地打電話通知蘇媞,晚上不回“青竹湖”,是以,一整個晚上,她並未打電話給我, 但我將你所有的東西燒燬後, 卻想起她, 開始掛念她。
她醒來了沒有?有沒有因我不講原因的連續兩天徹夜不歸而胡思亂想?
最後看一眼火龕裡滿滿的灰燼, 我頭也不回出門。
城西, 我們的感情,也被你用一把火, 在時光裡燒成灰燼。既然我們之間已經徹徹底底結束,我便全心全意去愛我的妻子吧。
回到“青竹湖”公寓,才一打開客廳門,就聽見有鬧鈴聲在響,應該是有多個鬧鐘,只聽得主臥裡的鬧鈴聲此起彼伏,像盛夏不知疲倦的蟬鳴。
蘇媞這是在幹什麼?
我忙去推開主臥室的門,蘇媞卻還曲着身子,靜靜地躺在牀上。而牀頭櫃、梳妝檯上,放了將近十個鬧鐘,都在不停在瘋響。
這樣吵都醒不過來?
我忙奔至牀邊,伸手用力掐她人中。
這一次,我足足掐了她十來分鐘,她才悠悠轉醒。
“蘇媞,你睡了多久?”我這才慌起來,明知道她有這樣的病症,我怎麼能,怎麼能將她一個人丟在家裡。
她努力讓自己清醒過來,才問我:“今天幾號?”
我一聽,更是急了:“是不是前天上午我打電話給你之後,你就開始睡了?是不是那個時候,你就已經抵抗不住睡覺的慾望了?”
我這麼一說,她便低垂了頭,像個犯錯誤的小孩。我頓時明白,我所猜測一點不錯。我真是大意,前天上午打電話給她時,分明聽出了她的聲音裡有種睏倦的感覺,可我怎麼還扔下她不聞不問!
正是在這時,我的電話響起,是仁愛醫院裡的許醫生打過來的,她通知我說:“蕭先生,你妻子的病情,院方經過專家會診,已經制定出一個可靠的治療方案,您現在帶她過來。”
帶蘇媞去醫院後,許醫生給我們詳細敘述了治療方案,最基本要做的,就是儘量讓她調整生物鐘,每天十點之前準時睡覺,翌日七點未醒,一定要用盡辦法叫醒她,讓她自然養成規律生活。然後,配合中藥的治療調理。
解述完後,許醫生說:“因爲這個‘深度嗜睡’病症,此前在醫學界都沒有先例,所以,這套治療方案,也只是一個探索。我們先實施一個療程,看看效果如何,再決定是否進行下一個療程,您看行不行?”
我忙應承。
不管是不是探索,只要有法子可想,什麼都要試一試的。
從醫院回到家後,我便着手熬藥,蘇媞跟進廚房,“蕭楚,我自己熬吧。”
我們成爲夫妻已經將近兩個月了,可她似乎只記得對我付出,一直不習慣我對她的照顧。
這個傻瓜。
我放下器具,將她推出廚房:“乖乖去沙發上坐着,忘記許醫生的叮囑了嗎?不能總是睡,但也不要太過操勞。蘇媞,你已經擁有我了,我的肩膀,是你以後的依靠,如今你對我付出是義務,但我對你好,也是責任。你不要總是我對你好一點點,就像是受了恩惠一樣,覺得承受不住。我對你好,也是應該。懂嗎?”
許是被我的真切言辭感動,她望着我時,眼裡閃了淚花,似乎有千言萬語,但最後只是喚我一聲:“蕭楚……”
我輕撫她長髮,眼裡含笑:“以後,叫我阿衍。”
這回,她更是睜圓了眼。
城西,阿衍這個名字,曾經是你對我的專屬稱呼,在我等你的這十年,擁戴我的Fans也曾在官網喚我阿衍,我爲了保留你專屬的權利,特地在官網上發佈聲明,請大家都喚我“蕭楚”。自那以後,不管是公司同仁,還是Fans,甚至娛樂圈裡的其它藝人,都一致呼我蕭楚,蘇媞自然也是隨同大流。
可如今,顧城西,你已不是我的誰,這個極爲親暱的稱呼,我只能給予我的妻子專屬了。
蘇媞眼睛睜得圓圓的,有驚訝,也有詫異,而慢慢地,她卻斂了神色,拒絕了我給她的專屬權利:“我還是比較喜歡叫你蕭楚。”
我一怔,繼而明白。
曾經屬於你對我的專屬稱呼,我非要她如今用,她若不多想,則是我將她看重,若亂想,不定以爲我是對你念念不忘,纔會連曾經屬於你的東西,也強加到她身上。
蕭楚便蕭楚吧,我也習慣了她喚我蕭楚。
這樣一想,我便未作強求,左右不過只是一個稱呼。
將藥弄好放在爐竈上,沒過多久,屋子裡便飄滿了藥香。蘇媞在客廳沙發上靠着,開了手提電腦,不知道在寫什麼東西,我則站在廚房,守着爐火,不時察看裡面的水有沒有被熬幹。
偌大的屋子很安靜。
窗外天藍雲白,屋內歲月靜好。
倘若日子會一直這樣延續下去,也是我的幸福圓滿。
藥熬好後,我將藥倒在碗裡,略略攪拌微冷卻後,端給客廳裡的蘇媞,我近到她身邊時,她才發現我,略有些慌亂地合上電腦,接過我手裡的藥。本來我對她方纔在做什麼,沒有太大的好奇,但她的動作,卻讓我忍不住問了一聲:“在寫什麼呢,還怕我看見。”
“隨便寫寫。”她敷衍答我,爾後端着藥碗開始喝起來,只是,藥才一入口,她便苦着臉,“怎麼這麼苦?”
好吧,她成功轉移了話題。我只能回一句:“良藥苦口。”
適時手機響起,是柯敏打過來的,她在那端問我:“蕭楚,陳編劇的助理打電話來詢問,關於《那些暗戀你的女孩》這個劇本,你還有沒有其它意見?如果沒有的話,那邊就作最後定稿了。”
呵……顧城西,你公私分明做得可真自如!
我冷笑:“不需要給意見了。”
柯敏沒明白我話題的意思,“啊”了一聲。
我平靜地吩咐她:“柯姐,麻煩你親自打個電話給陳編劇,說我因爲妻子生病,無法接演她的這一部戲,請她包涵。”
顧城西,即使你還願意公私分明,我卻已不願與你再有任何牽扯關聯。就這樣吧,你在編劇界叱吒那一場風雲,我在這座城市的一個小角落享受平凡的俗世之暖。
柯敏顯然不知道我與你之間的糾葛,對於我拒絕你的劇本,她很是不樂意:“蕭楚,爲什麼要突然拒絕這個劇本?如果因爲蘇媞生病的緣故,顧導那邊早已說好,可以等你有檔期再開機的,他那邊並不急,可以等蘇媞好了再出演。”
可是,顧導,顧翊宸,是你的小叔叔,他與你有關。與你有關的,從此以後,我都不要再沾染。
我冷言:“拒絕就是,不演。”
“蕭楚,你這樣我很難開展工作。”接觸的時間漸漸長,柯敏和我說話,也就直接了很多,“告訴我拒絕的原因。”
我撫額。
一開始竟沒看出來,柯敏大姐竟然有胡攪蠻纏的本事。
我只能敷衍:“我和陳編劇有私人恩怨。”她在那端明顯有了更多疑問,但我不容她問出口,便轉移話題,“好了,這個就不用多問了。前兩天林導不是讓人送了一部紅色劇本麼,那個你可以給我安排檔期接下。”
林導對我有知遇之恩,而那部名爲《匪抗》的劇本講的又是抗日戰爭時期的故事,好友文斐已接下男二號一角,我和他搭過幾部戲,默契程度相當不錯。
並且,偶像劇演得太多,便覺劇情千篇一律,再演也甚覺無意義了,相反這種題材的劇本,男主角又是硬漢,是絕對需要嘗試一下的。之前蘇媞還是我的經紀人時,我已經決定轉型。
我如此堅持,柯敏在那邊無語着,最後“啪”地掛了我的電話。
蘇媞已將藥喝完,許是聽到我與柯敏的對話,待我收線,她便問:“蕭楚,爲什麼要拒絕那部戲?其實你真的不用顧忌我,我不會亂想的。”
她哪裡知道,我只是不想與你再有任何關聯。
我笑笑,安撫她:“只是準備轉型而已。上次那部《清秋吟》已經是一個嘗試,我覺得效果還行。而陳編劇那部戲,挺青春的,我老了,不演也罷。”說完,我接了她的藥碗,轉身進廚房,忽略她憂心忡忡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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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後,柯敏給我回了電話:“蕭楚,林導那邊很高興你接下這部戲,他說盡量配合你的檔期。”
“很好。”與林導合作多次,每一次都是他在牽就我的檔期,不過這一回,“柯姐,麻煩你儘量安排檔期給《匪抗》,其它通告,能推後則推後。”
“好。”她答應下來,我正準備掛電話,她在那邊又急急地說了一句,“還有一件事。”
我將手機重新貼回耳邊:“什麼?”
“我在給林導打電話之前,先聯絡了陳編劇……”她有些遲疑。
聽到是與你有關,我故意冷了心,涼了語:“拒絕就是,這件事不用再向我彙報。”
我伸指按鍵欲掛斷,卻不慎按到免提鍵,柯敏在那邊自言自語說,“什麼情況啊,蕭楚這邊火氣沖沖,陳編劇那邊是聽到辭演的消息,都好像哭了……”
通話在這裡中斷,我默默地收起手機。
城西,爲什麼哭,爲什麼會哭?你已經不愛我了,已經移情別戀了,爲什麼還要因爲我的拒演而哭?
而我,狠心絕情地告誡了自己那麼多話,說好了不要再與你有任何關聯,可爲什麼在聽到你哭了以後,我心裡,還是會那麼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