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落君煌果然依言,在小白還沒睡醒的時候就派人弄了頂轎子將她丟回了布莊。
“你怎麼又回來了?”姍兒一臉的不悅,瞪大着眼睛望着段越越。
段越越乾笑,指指自己的腳萬分歉意的說道:“我不僅回來了,順便這段日子可能要‘很’麻煩你!”她刻意加重“很”這個字眼,明顯一副故意激怒她的模樣。
姍兒的眉頭越皺越緊,最後竟然笑逐顏開:“這段時間你路都走不了了吧?”
段越越的笑容僵住:“你想幹嘛?”
“沒有啊,只是少了個不識趣的傢伙跟着,姍兒和少爺的感情肯定能突飛猛進。”姍兒歪着腦袋如此定論,見段越越的臉色越來越差,心情大好,“當然啦,我會按時給你送吃送喝的。”
“你以爲少了我,王天賜就真的能喜歡上你嗎?”段越越白了她一眼。
“你什麼意思?”果然,聽到這句話的姍兒急了,激動的就差沒上前掄起段越越的衣領給她一拳。
段越越卻不解釋,打着哈欠躺到牀上去:“你我心知肚明。”唔……早上起來的太早,好睏。
望着慵懶十足的段越越,姍兒握緊雙拳,臉色變得異常難看,連上齒將下脣咬出血絲都不曾察覺。
她怎可不知道王天賜的心從來就不在她身上,那個溫文爾雅的布莊少主,從來就不會爲她而停住腳步,從來不會……
姍兒說到做到,每日三餐都準時給段越越送吃的,且食物都無比豐盛,這讓段越越甚至懷疑她是不是在飯菜裡下毒了。
聽到這一結論的姍兒皺了皺眉,狠狠的白了她一眼:“我纔沒那麼下三濫。”
嗯……下三濫這詞用來形容小太子最合適不過。
“你不覺得這些飯菜倒像是天牢裡被判死刑的人最後的晚餐嗎?”段越越望着滿桌子色香味俱佳的菜餚,如此問道。
姍兒怒了,她竟敢懷疑她,猛地一拍桌子大吼:“吃不吃?不吃拉倒!”
“吃,當然吃!怎麼能浪費了姍兒姑娘的一片好心呢。”段越越大笑,笑的好不開心!
反正她都已經身中劇毒了,如果真像彥楚歌說的“蝕心之毒”無解,那指不定她還能誤打誤撞的以毒攻毒了。
咬了一口雞絲,段越越連連稱讚:“味道不錯,姍兒的手藝真是越來越棒了,哈哈哈!”
看着段越越吃的七七八八了,姍兒才突的跪倒在地,神色複雜的對段越越說道:“對不起。”
“沒什麼好對不起的,你有你的立場,我懂。”嚥下最後一口飯,段越越滿意的抹抹嘴巴。
“你知道?”姍兒有些詫異段越越淡定的反應。
“你指的是什麼?”段越越眨眨眼,“你指的是你在我飯菜裡下毒的事?還是你是太子的人的事?”
聽她這麼隨意的說出口,姍兒的臉色越來越蒼白,她雙手握拳,指甲甚至掐破了手心的皮肉:“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我好像沒有說過我會離開布莊吧?可是你看見我回來似乎很驚訝。”段越越一臉淡然,別有深意的望了她一眼,“而且……這幾天的飯菜好吃的有些異常。”甚至讓她懷疑自己離開布莊後會不會因此而想念姍兒。
“對不起……”姍兒低吟,雙目噙滿淚水,“如果不這麼做,少爺就會……”
她泣語,沒有說下去。段越越嫣然一笑,難怪自回來後就再沒見過王天賜,落壁軒果然心狠手辣啊。都給她下了蝕心之毒了,竟然還不肯放過她。
段越越苦笑:“幫我收拾東西,我今日就會離開布莊。”
“可是你的腳……”姍兒有些猶豫。
“怕是一時半會好不了吧。”段越越不以爲意的望着腫的老高的腳踝,估計是中毒的緣故,傷口不僅不好,反而經常裂開血流不止,更甚至接近腐爛的狀況。看一眼眉頭緊皺的姍兒,段越越挑眉,“如果你不介意我繼續纏在你的少爺身邊,唔……我倒是可以考慮多留個一年半載的。”
話音一落,只見姍兒利落的丟出一個包袱,一臉“請你馬上走”的神情。
段越越苦笑,坐到前幾日命人做好的輪椅上,包袱款款的準備走人。
“段越越。”姍兒喚住她,磨蹭了半天終是說了這三個字,“謝謝你。”
段越越背對着她擺擺手:“應該是我謝你纔對,走啦!後會無期。”推着輪子,段越越慢慢湮沒在姍兒的視線中。但看姍兒的衣袖中滑出一個紙包,她撿起,望着段越越的背影,握着紙包的手越來越緊,最終掐破紙張,散落一地的白色粉末……
落王城的大街依舊繁華,隨處可見一些身穿紫色迥異服裝的人羣。滑着輪椅的段越越看見這一現象萬分滿意,瞧瞧,這都是她的傑作啊!
摸摸包袱,姍兒還算有點良心,把她的銀票一起給收拾了,不然她就得露宿街頭了。想起來也的確可悲,先是君親王府,接着是將軍府,現在連同王家布莊,怎麼她在哪都呆不長呢?
段越越想了想,深深覺得自己的人品哪裡出了狀況。不是說糊塗的人會長命嗎?她都已經活得這麼白癡了,咋還落個會毒發身亡的下場?
看着手心越發鮮紅的印記,她皺了皺眉,看來她這幾天灌下去的那麼多水果然都沒用啊,解鈴還須繫鈴人,只得想辦法從小太子那拿回解藥了。
段越越不相信蝕心之毒無解,誰說來着,世界上任何一種東西都是相生相剋的,就像老鼠會怕貓,貓會怕狗狗一樣,所以她堅信着彥楚歌只是嚇唬她而已。
自我安慰了一番,段越越心裡舒坦了,便就近挑了家客棧住下。
這不住不要緊,住下來之後你猜她碰見了誰?赤瀲!那個被帥哥哥派去看守姬月墳墓的冷血男人啊。
段越越就算記性再怎麼不濟,也忘不了他身上的低氣壓,以及他臉上那道觸目驚心的刀疤。所以雖然只是眼角餘光掃到一下下,她也依舊可以肯定這個人就是赤瀲。
“他不是應該在引月山守着帥哥哥的寶貝姬月嗎?”段越越嘀咕着,同時心裡泛起一股酸味。就算她再怎麼絞盡腦汁,也想不通愛姬月愛的那麼深的帥哥哥爲何要答應娶彥舞。
赤瀲沒有發現段越越,而是直接進了客棧的某間客房。段越越好奇心作祟,便也跟着躲在了門口。
竟然聽不到!段越越皺了皺眉,古代的隔音效果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了?
她再接再厲,繼續使勁的把耳朵貼在門上。
只聽“啪嗒”一聲,房門突然被打開,段越越連人帶椅一起摔了進去。
“哎呦喂!哪個殺千刀的開門都不吭聲?”段越越痛呼,揉揉傷上加傷的腳踝。
“師妹莫不是太想念爲兄,所以才趴在門外偷聽?”一聲輕吟傳進段越越的耳膜。
她擡眸,只見彥楚歌正捧着一杯酒饒有興味的望着她。再望看四周,哪裡還有赤瀲的影子。
段越越瞪了他一眼,沒好氣的嚷道:“別看戲了,快扶我起來,痛死了!”
見她臉色泛白,原本紅潤的脣瓣也蒼白的不見一絲血色,額上更是不斷溢出冷汗。彥楚歌眉一皺,這才注意到段越越是坐着輪椅的,於是連忙起身將她抱起。
“怎麼傷的這麼重?”將段越越放在凳子上坐定,彥楚歌脫下她的鞋子,紅豔的血漬已經浸透了白襪。
“都怪死小白。”段越越惡狠狠的斥罵。枉費她一番好心去看他,沒想到他竟然對她下此“毒手”。
“我帶你去看大夫。”彥楚歌雖有疑問,但深知必須儘快幫段越越止血。
傷口旁邊的血肉已經幾近腐爛,連同流出的血液都開始比普通人的鮮血更顯暗紅。他怎會不知這是蝕心之毒的影響,這點普通人看似無礙的小傷指不定會加速段越越的性命。
他終究是捨不得犧牲這個陌路而來的“師妹”呵!
“其實你不用急着帶我去看大夫。”窩在彥楚歌的懷裡,段越越小聲說道。她不是沒去看過,也不是不知道腳傷是受了蝕心的影響所以才遲遲不見好。
“乖,你先閉上眼睛睡會。”彥楚歌垂首望着她,脣角那抹淡笑卻掩不去眉目間明顯的焦慮。
聞着他身上那淺淡的酒香,段越越很沒形象的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天氣真好,就依師兄一次,好好的睡會吧!
……
段越越睡着了,所以不知道爲什麼應該是在醫館的她會莫名其妙的跑到太子府。
她是被人聲吵醒的,迷迷糊糊中只聽到有人在求太子救她。聲音溫潤如玉,聽起來何其美妙。
“彥將軍,本太子不過是個少不經事的孩童,哪裡能有你說的那般能耐。”段越越聽到了,這冷冷淡淡、帶着童音的討厭的聲音就是小太子落壁軒。
一陣沉寂蔓延在空氣中,在她正準備睜開眼睛跳起來大罵小太子虛僞的時候,卻聽見彥楚歌回話了,聲音壓抑到極致:“殿下之前的提議……我答應。”
段越越眯起眼睛,只見彥楚歌單膝跪地,對着十二歲的小太子俯首稱臣,那一抹墨色衣衫暈染了她的眼睛。
彥楚歌,那個那個溫潤如玉,灑脫的不帶一絲包袱的師兄現在正爲了她給別人下跪。
不知爲何,段越越的心觸動了。
“彥將軍先前不是還說此生只跪天跪地跪師父與君上麼?行如此大禮碧軒可擔待不起啊。”小太子的臉上掛滿不可一世的笑靨,讓段越越此刻無比想拿一帶膠布粘上他的嘴巴。
彥楚歌臉色略顯蒼白,脣角掀起一抹輕嘲:“只要殿下肯救她,你之前的條件彥楚歌全部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