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玉弓身行禮,起身時看到壽安公主悲痛欲絕的傷心模樣,心中一軟,接着說道。
“但高姑娘年幼無知不明事理,又是開國功臣之後,根據太祖遺言,量罪可輕一等,究竟如何定罪,還請皇上定奪。”
季千瑤衝到女兒身邊,淚眼模糊哀求道:“皇上就饒了她一死吧,是我這個當孃親的沒有教好,我願意代她受過。”
郭蘭如眼觀鼻鼻觀心,用眼角的餘光看着場上正在發生的事情,心情複雜。
自古以來殺人償命,沒有一點毛病,而按照現代法律,未成年殺人則不用償命。
郭蘭如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麼,腦子裡很亂。一會想着如果高姑娘要是被殺了,壽安公主該怎麼辦呀?別人一會要是別人求情,自己要不要跟着也求個情。一會又想着殺人兇手要是活着,辛美人會不會很難受……
“皇上,你姐姐沒了夫君,膝下就只剩兩個孩子了!”
楊薇拽着季尚學的衣袖,聲淚俱下:“你要殺珂兒,那是要她的命啊!你姐姐都跪下求你了,難道你讓哀家也跪下求你不成?”
楊薇別無他法,只要使出這一招殺手鐗。她雖然也很生氣,很憤怒,但她清楚的知道如果高珂出事,女兒也就活不了了。
比起孫輩,她更喜歡更在乎這幾個親手帶大的孩子。皇上的後宮有那麼多女人,孩子以後有的是,死了一個沒什麼大不了的,反正本來就是個病秧子。
“母后,皇姐……”
季尚學忽然笑了起來,笑着笑着開始流淚:“你們想逼死朕嗎?”
“母后,皇姐是你的女兒,朕也是你的兒子啊!你沒有聽到高珂說什麼嗎,她想殺朕,她要殺朕呀,母后!”
“不會的,母后會把她送的遠遠的,不會讓她傷害你的。”
“可是她已經傷害皇上了,太后!”
喻念雲出列,揮手示意女使把東西端上來,冷聲道:“諸位請仔細看看,這是什麼?”
郭蘭如擡頭一看差點被嚇死,那不正是詛咒季尚學的厭勝娃娃嗎?
她不由得看向萬珍,疑惑不解,不是說燒了嗎?怎麼又來一個?
“巫蠱娃娃,最是惡毒。皇上前兩日吐血昏迷,正是受巫蠱娃娃詛咒所致。”
“這是本宮從高姑娘住所搜出來的,高姑娘可有話說?”
“不是我的,我的不、”
“不見了”三個字還沒有說出口,季千瑤及時捂住了她的嘴。
郭蘭如仔細的看着木偶,總覺得不太像,又說不出來哪不像,她那天也沒有看太清楚。
這種場面,她好想逃離,但願不要牽扯到她和春晴纔好,知情不報,似乎也是大罪呢。
“皇上,這不是姑娘的。”
高珂的貼身侍女鶯兒從人羣中擠出來:“這是萬娘子的,我見她拿出來過。她上次還扎破了手呢,不信看看她手上有沒有傷痕就知道了。”
喻貴妃命人查看,果然有。
郭蘭如看得雲裡霧裡,有點猶豫要不要出去解釋一下。這種事放在高珂身上,說不定還能擋一擋,萬娘子是扛不住這種罪名的。
郭巧映心下了然,這是個忠僕,要替主背鍋了。
“真是你的?”
季尚學拿起木偶,神情落寞,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萬珍跪伏在地,沒有辨解,大方承認道:“是奴婢的。”
“怎麼可能……”
郭蘭如喃喃自語,她知道萬珍現在是在替高姑娘頂罪,只是這是死罪啊!
想起穿越以來與萬娘子相處的點點滴滴,郭蘭如悲不自禁,當場落淚。
姚冬曼也忍不住難過,小聲哽咽道:“娘娘,慎言吶……”
全場的目光都落在季尚學身上,季尚學笑了笑,有些淒涼。
他自問雖然不是什麼大善人,但是對身邊人從未苛待,可身邊人呢?
木偶身體上密密麻麻,全是針扎過的痕跡,季尚學看着木偶,覺得疼在了自己的身上。
“好,很好。”
季尚學冷笑連連:“來人,上庭杖。”
麥允言看着萬珍被按在長凳上,心有慼慼,小心翼翼的問:“皇上,杖責多少下?”
“杖斃。”
郭蘭如聽到這冷冰冰的兩個字,直覺心臟漏掉了一拍,一瞬間手腳冰涼,如墜冰窟。
她張開嘴想求情,卻說不出話。周圍一片唏噓,卻沒有一個人站出來爲萬珍說句話。
壽安公主季千瑤欲要起身說話,卻被身邊侍女死死按着動彈不得。
郭蘭如緊緊閉上眼,不知怎的,聽力似乎更好了。每一杖落下,她的身體都要跟着震顫一下。
她能聽見木棍帶着勁風落下的聲音,能聽見木棍擊打皮肉的聲音,還能聽到周圍人急速跳動的心跳聲和呼吸以及萬珍強忍着的**與哀嚎。
“娘娘,你怎麼了?”
郭蘭如忽然聽到身後不遠周燦月的驚呼,暗道壞了,夏娘子身孕六個月了,哪能受得了這種場面。
她下意識的回頭,果然夏娘子臉色蒼白,神情恍惚,在這寒冷的冬月裡竟然滿頭大汗……
“貴妃娘娘,夏娘子恐怕是受了驚嚇,還是先讓她回宮去歇着吧,懷着身孕呢。”
郭蘭如難得一次急中生智不掉鏈子,迅速轉身向喻貴妃請示道:“還有傳娘子,懷孕了不能看這血腥的場面,對胎兒不好。張娘子還在月子裡呢。”
“還有周婕妤,身體一向嬌弱,娘娘開恩讓他們先回去吧。”
喻念雲正猶豫要不要先讓這幾號人先回去呢,這送上門的順水人情誰能拒絕。
“行了,你們先回去吧。”
喻念雲揮手召來了貼身女使嬋夏,吩咐道:“你去太醫局跑一趟,找幾名太醫去給娘子們看看。”
郭蘭如感激的笑了笑,這貴妃娘娘不光好說話,而且很體貼呢。
萬珍很快就沒了氣息,可杖責沒有停。
郭蘭如低着頭,眼角盯着身前的一小片土地,感覺角落那一團血跡越來越大,越來越紅……
“皇上,她斷氣了。”
郭蘭如不知道自己在廣場上呆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後來是怎麼回柔儀殿的,她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