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公主,昭陽公主。”
是誰在我耳邊吵鬧,我擡手揮了揮趕,方嘉那廝抓住我的手,喊道:“公主,咱們到了,天色也正好要黑了,公主,請您下馬車吧,下官讓人去請大夫了,今晚還請公主在農家借宿一晚上,委屈公主了。”
左一個“公主”,右一個“公主”,唉呀,我真的不是什麼昭陽公主,在我小的時候,雖然先皇這麼冊封過,但還從來沒有人這麼勤快地叫過我呢。
我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就推着他一起下了馬車。
住的地方,他已經都安排好了,大抵是給了一些銀子給農家,讓我們這麼一大羣人借宿一晚。農家一看到官兵,哪有二話。大夫過來給我把脈,我就懶洋洋地側臥在了牀榻之上。
大夫道:“夫人只是體質偏寒,剛剛生產完,調理不當,夫人莫要着急,只要好好地補補身子就行了。”
我早就知道了大夫會說這樣的話,方嘉追問說:“那她有沒有發燒的跡象?”“沒有,夫人的體溫很正常,沒有什麼發燒的預兆。”大夫說得很乾脆,毫不遲疑。我便只好解釋一句說:“方纔興許是覺得太累了,我想好好地休息休息,你們都出去吧。”
方嘉看了我一眼,就跟着大夫一起出去了,臨走的時候,好好地關上了房門。
真是的,像防賊一樣地防着我,好像真的怕我半夜遁走一般。我若是當年好好地跟着南宮痕學習武功,如今便可像秋風掃落葉一般地擺平這些官兵了,哪裡用得着受這樣的窩囊氣。飛檐走壁,如入無人之境。
唉,南宮痕的武功,饒是天下無敵,還不是成了南宮羽的盤中餐了,武功好有什麼用,還不如好好地抓住美人的心。
我朝方嘉消失的方向啐了一口,就有一個農婦進來了,農婦笑盈盈地端來了飯菜,說是外面的大人吩咐的,讓我吃飽了再休息。哼,我還以爲方嘉是要餓死我了,原來他還沒有那麼壞。
我笑道:“謝謝大姐了,你就把飯菜放着吧,待會兒我會自己來吃的。對了,大姐,外面的兄弟們都吃了嗎?可別餓着他們,銀子不夠的話,就問方大人要,他出門的時候可帶足了盤纏的,他奉了我爹爹的命,要把我給帶回去的,唉,真是辛苦他了。”
農婦笑道:“夫人放心,外面的軍爺可都吃飽了呢,夫人不用擔心農舍招待不週。”
“噯,光光吃飽可是不夠滴,這些個官兵啊,平時在軍營裡面訓練,很苦的,連酒都喝不上一口。大姐,你看,我和我的相公私奔了,他們還千里迢迢地從京城趕過來抓我回去,我剛剛生完孩子,不能行程太快,他們也都遷就着我,實在是太可憐了……”
那農婦一臉錯愕地看着我,呆呆地問:“那……夫人的意思是……”
我從懷裡掏出了一錠純金純金的金子,塞給她道:“大姐,麻煩你了,給大家夥兒整幾壺酒水來喝喝,讓他們吃飽喝好,剩下的錢,就全部都歸你了。”
這婦人哪裡見過這麼純金的金子過,忙不迭地答應了,高高興興地下去辦事了。哼,幸虧我現在養成了隨身帶銀子的習慣了,這次還帶了一枚純金的出門。哼,我看喝不死你們,等撂倒了你們,我再大搖大擺地逃出去,看你們怎麼攔着
我。哼。
我把耳朵湊在了門邊上,沒有過多久就聽見外邊的官兵都很開心地碰起了酒碗,喊着“喝,喝!”的。方嘉肯定不在,不然不會縱容他們這樣放肆的。
喝酒會誤事的,他們是有皇命在身的,他不會不清楚。
等到時間差不多的時候,我悄悄地扒開了門的一條縫,往外瞧去。官兵大多都已經喝了酒躺下睡覺了,這農舍的酒客比集鎮上的酒烈多了,待會兒酒勁上來,他們即便發現我在逃走,也只能踉踉蹌蹌地眼睜睜地看着了。我斂起裙裾,開門。
“公主,您這是要去哪裡?”一出門就直接撞上了方嘉,我“啊——”地低低呼了一聲,這個死方嘉,差點沒有把我給嚇死!他是吃飽了撐的守在我的房門邊上的?我訕訕地笑道:“方大人,你看,他們都玩忽職守,站崗的時候,怎麼能夠喝酒呢,一喝酒,萬一我跑了怎麼辦啊?大人您也不說說他們的……”
方嘉點點頭,道:“公主說得極是,但下官看到的時候,他們已經喝得差不多了,官兵常年都在軍營裡頭,難得放鬆,下官也體諒他們的辛苦,就也不說他們什麼了,所以,這一夜,下官都會守在公主的房門口看着,保護公主,以免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情。”
他說的“不好的事情”,就是我的逃遁。
我笑嘻嘻地跟他道了晚安就躲進了房間裡頭去了,有這麼一個門神在外面,我可怎麼逃出去啊?挖牆腳?絕對行不通。窗子什麼的,都有鐵桿子在那裡擋着,連身形小的小孩子都爬不出去。
我在房間裡急得團團轉,我想起了當初楊黎幫助我逃出楊家的伎倆,興許可以一試。雖然沒有人來配合我一下,但我一個人,應該可以搞定的。
嗯嗯。
我假裝做十分驚恐的樣子,嘶喊道:“啊——你要幹什麼,別殺我,別殺我,啊——不要過來——不要——救——命——啊——”我邊喊着邊往牀底一滾,立即,方嘉就衝了進來,緊張地喊道:“公主!昭陽公主,您怎麼了?”
窗子在冷風之中扇動着,發出“吱呀”的聲響。
那是我事先打開的,方嘉一聽到我的呼喊,緊接着,看到被打開的窗子,又找不到我,一定會誤認爲我被奸人給挾持了,從窗子那裡抓走了。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我趴在牀底的地面上開心地笑着。腳步聲不見了,我便慢慢悠悠地從牀底下面爬了出來,爬到了外面,站起身來,將身上的灰塵撲打撲打。
嘻嘻,想要騙過方嘉這個文臣,還不容易嗎?我得意地擡起了頭,看到了一張被放大的臉。
“啊——”
我驚恐萬分地抱住了自己的小腦袋,支支吾吾道:“你……你怎麼在這裡啊……你不是……不是……”唉呀,他不是應該出去緊張地找我了嗎?怎麼沒有走啊!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嘛!
方嘉抱着手臂,朝我笑道:“就你的這點兒小把戲,我會看不出來嗎?”
反了反了,他現在都不自稱“下官”,不稱我爲“您”了,他是看不起我的意思嗎?我怒道:“方嘉,我警告你啊,趕緊放我走,你別以爲拿些官兵就可以嚇唬住楊家就也可以嚇唬住我了,我可是在後宮裡頭混過的,見過大場面的,當年
我在朝堂之上振臂一呼的時候,還沒有你呢,你快點讓開,我要回家。”
“回家?”方嘉笑了笑,笑容令我匪夷所思,“昭陽公主,您的家,可是在宮裡頭啊,怎麼也不會在濟南府吧?”
“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本公主已經嫁給了濟南府的楊沉,生是楊家的人,死是楊家的鬼,難不成公主就一定要吃住在皇宮裡一輩子?”再說了,我從來就不覺得自己的公主,是你們非要把這頂高帽子忽然扣在了我的頭上。
爲什麼忽然恢復了我“昭陽公主”的封號和頭銜?實在是莫名其妙,讓我百思不得其解。
我心想着逃走無望,就索性不理會他了,徑自走到了牀邊,坐下,翻身上牀,蓋好被子。方嘉問道:“公主,您的飯菜一口都沒有動過?您不餓?”
“嗯,我不餓。”我的肚肚在這個時候不爭氣地叫了出來,肚肚啊肚肚,你好歹也配合一點呢,怎麼這麼不給你的主人面子。我灰着臉道:“方大人,你快點出去吧,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你不怕有閒話我還怕呢……”趕緊走吧,求你了,你走了我就可以吃飯了。誰知方嘉說道:“那好吧,昭陽公主既然不餓,那下官就把飯菜給您撤了,您什麼時候餓了,就什麼時候再叫下官。下官今夜就在房間外面窩一晚上,公主有事可以隨時吩咐。”
他端起桌上的飯菜,放進了托盤裡,就出去了。
我氣得牙癢癢——他一定是故意的。怎麼辦,我逃不出去,肚子還這麼的餓,都快要沒有力氣了,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回到楊家去見我的相公和閨女……
我坐了起來,天色暗了,房間裡頭就點了一根蠟燭,暗的很。要不我就等到方嘉睡着了再悄悄溜出去?對,現在就他一個人看着我,他只是一個文臣而已,我雖然是一個弱女子,但到底也有一些拳腳在身上,我難道還怕鬥不過他一個人?我趁着他迷迷糊糊要睡過去的時候,再逃出去,肯定事半功倍。
我在房門的紙扉上摳了一個小小的洞,觀察着外面方嘉的行動。方嘉正坐在一張桌子邊上,手持燈燭,翻看着書冊。
切,百無一用是書生。
都已經當上了正三品的大官了,還看什麼書啊,黃金美女,他要什麼,都可以盡情地享受什麼。
我趴在門上盯得累了,倦意襲來。——他不困,我都已經困了。怎麼辦,這要等到什麼時候呢。我悄悄地開門,笑道:“方大人,茅房在哪兒?我要去尿尿……”方大人擡頭看了我一眼,道:“公主,您貴爲公主,怎麼說話是如此的粗鄙,您要去上茅房,應該說是解手,或者是出恭。”
“出宮?我還沒有到宮裡啊,怎麼就要出宮了?”我在說這話的時候,想到我正好可以趁着上茅房去尿尿的機會逃跑,我去尿尿,這個死方嘉總不能跟着吧?若是跟着,我就喊人,說他非禮於我。
我真是一個機智的女孩子啊。
方嘉揮揮手,讓我趕緊去,我屁顛屁顛地就順着他指的方向跑去了,剛剛蹲下,就聽到方嘉的聲音就在一尺之外,他道:“尿完趕緊出來,回房去睡覺,別讓下官擔心啊。”啊!他怎麼真的跟來了?怎麼辦啊,又逃不掉了!這個人真像是一隻跟屁蟲,怎麼甩都甩不掉,真討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