揮別戰友,吉普車啓動了。
“慢點開,慢點開。”司機剛一加油,就被小黑吆喝得減了速。
而此時,周紹文那邊已經坐到皇冠車的後排坐上,敞開着門的皇冠正並排和吉普車行進着,周紹文的歌聲卻一直沒停。就這樣,兩車一路慢慢的開着,歌聲從軍營門口一路延伸出去三四百米。從《送戰友》,到《把悲傷留給自己》,到《送別》,周紹文自始至終一句話都沒顧上說,只是一直在流着淚在唱歌。
“班長,他的假是三個小時,十一點他得回營。”小黑看着旁邊自己車上的周紹文提醒種緯道。
種緯招起手一看,距十一點也就還剩下兩三分鐘的時間了,便扭頭對旁邊皇冠車裡近在咫尺的周紹文道:“紹文,回去吧!和兄弟們把三班戳起來。”
周紹文流着淚對種緯點了點頭,卻沒停下自己的歌聲,皇冠也繼續跟着吉普車前進着。種緯這才起起來皇冠是小黑的,於是扭頭又對小黑道:“小黑,讓司機回去。”
直到聽到了小黑的吩咐,皇冠這才慢慢的減速調頭,遠離了種緯的視線。
車裡一下子沉默了下來,車裡的幾個人一直保持着沉默,久久不語。
“唉!是我對不起你啊!”過了好久,一直默默看着眼前這一幕的李武偉,直過了許久才無奈的感嘆了一句。
種緯和李武偉不知道的是,就在種緯登上火車南下的同時,遙遠的北疆邊境正在上演另一幕精彩的戲碼。
——————
一個騎着二輪摩托車的人鬼鬼祟祟的出現在了邊境小道上,這條小道是由巡邏的邊防軍人踩車軋出來的小道,平時少有人來。這個人一邊騎着摩托車在小道上走着,一邊遙遙的打量着大江對岸的異國領土,似乎是在搜尋着什麼。
正在這個時候,前方突然傳來摩托車引擎的嗡嗡聲,還不等這個騎摩托車的人反應過來,三輛邊防軍的掛斗摩托載着幾名巡邏兵轉過了山路,出現在了他的眼前。等這個騎摩托的人發現來的是巡邏兵的時候,再想避讓已經來不及了。
這個騎着二輪摩托車的人只好偏過頭去,裝作一邊騎車一邊看風景的樣子,想要矇混過關。可這個地方是什麼地方?一江之隔便是異國的領土,平時少有生人來往。這個騎二輪摩托車的人一看就不是當地尋常的鄉民,這一下子引起了巡邏兵警惕。
“哎,兄弟,幹嘛的?下來一下!”坐在摩托車掛斗裡的一名少尉對那個摩托車手道。
“哦,串親戚的。”騎摩托的人勉強對付了一句道,可他明顯的外地口音一下子就暴露了他的身份。外地人,騎摩托車來串親戚?肯定有鬼!
“下車,檢查!”少尉和衆巡邏兵的警惕性一下子就提高了,開始減速停車。
“好!”騎摩托的人答應了一句,看似要減速停車似的。忽然間,他猛的加大了油門,摩托車輾着路邊的草叢猛的從巡邏隊的旁邊衝了過去,加速逃逸。
“追!”少尉一見摩托車手逃跑,馬上下達了命令。可窄窄的山路掛斗摩托並不好調頭,可這難不倒巡邏的戰士們,他們迅速從摩托上跳下來,提着摩托的前輪原地在山路上調了個頭,然後前隊變後隊便追了過去。
雖然巡邏隊調頭前後只用了不到十秒的時間,但這段時間那個摩托車後已經跑出了足有七八十米的距離。好在這邊只有這一條窄窄的山路可以騎摩托,巡邏隊便緊緊的跟了上去。
“停車,再不停車我們開槍啦!”坐在最前邊一輛車斗裡的戰士一邊大聲喊,一邊故意拉動槍機,發出警示的聲音。可越是這樣,前面的摩托車手跑得就越急,完全是一副亡命逃竄的意思。
“警告射擊!”坐在最後一輛車裡的少尉發出了命令。
“噠噠!”一個短點射,直接打上了天。聽到這聲槍響,前面的騎手油門加得更大,逃竄得更快了。只是這位老兄的駕駛技術一般,剛轉過兩個山彎,不熟悉地形的二輪摩托車前輪便軋到了路邊的一小片碎石裡。摩托車一下子摔倒了,摩托車手被一下子扔了出去,當時就被甩到了山坡下邊,昏迷了過去。
眨眼之間,後面的巡邏兵就追到了。他們迅速下到山坡下,控制住了那名已經昏迷的摩托車手,然後便開始檢查他隨身攜帶的物品。
拉開捆在摩托車尾的一個大行李包,裡面的東西嚇了幾名巡邏兵一跳:兩支八一槓,四支五四式軍用手-槍,另有各色子-彈百餘發。
盜槍案就這麼被破獲了,而當初參與破案的人卻已經離開了軍營。
——————
京城,國家電視臺某演出大廳,姚阿姨放下手中的電話看着臺上正在排演節目的楚楚,不知自己該喜還是該悲。
種緯走了,這件事是該告訴楚楚,還是該瞞着她?左思右想,姚阿姨還是決定先瞞一下。哪怕等春晚直播結束了再告訴她也好,那樣至少不會影響楚楚在春晚上的演出亮相。沒辦法,這次演出太關鍵了,她不能不謹慎。
至於今後會怎麼樣?姚阿姨相信隨着種緯和楚楚兩人地位的變化,兩人之間的那道鴻溝會越來越大,大到他們自己都不願意去跨越的程度。到那時,一切就都不是問題了。
晚上十點剛過,火車到達了天海市,這次火車停的可是新修的天海新站。
種緯拖着行李箱從車上下來,跟着人流走出火車站。他帶的兩個行李箱雖然有點大,但小黑送給他的行李箱是帶腳輪的,他把自己的行李箱橫放在小黑送的行李箱上,所以行走起來根本不是什麼問題。
走出火車站,迎上來的是一羣流裡流氣黑車司機和出租車司機。一些外地人經常出門懂規矩的還好,理也不理直接走就是了,這樣也沒人會找他們麻煩。但一些沒經驗的外地人只要一和這些拉客的司機搭話,那他們就跑不掉了。精明一點的還能少損失一點,反應慢的,老實點的非讓他們給坑個底掉不可。
種緯裝着一身沒軍銜的軍裝,再加上此刻天色已晚,燈光昏暗,乍一看誰也不知道他是哪兒的人。一看種緯隨身帶着兩個大行李箱,立時就有不少人上來和種緯搭話。種緯自然是理也不理這夥人,只顧一個勁的往前走。
也有一個沒眼力勁兒的傢伙拉住了種緯的行李,問種緯要不要車。種緯用本地話冷冰冰的回了一句:“有人接!”那傢伙立刻就撤了。
出了火車站,種緯找到路標辨別了一下方向,心中已經形成了一個大致的回家路線。從這裡到家,大約還有八公里的距離。
這個距離,如果是尋常人的話,一定是打車回家了。不過對於種緯來說,他卻打算直接跑回去。一是在火車上坐了這一路,渾身早就發緊了,恨不得活動活動才舒服;二是他需要在路上想想回家後怎麼跟自己的父母提起自己退伍回家的事情。
跟母親還好說,母親打早就不想讓種緯來當兵,她還八不得種緯早點退伍回家呢。而對父親種連勝這事兒就不好解釋了,種連勝在種緯身上下的功夫,不比種緯自己小多少。看到被自己寄予希望的種緯沒考上軍校,灰溜溜的回來了,種連勝能痛快纔怪呢。這也是種緯爲什麼事先不通知家裡,不讓家裡人來接的直接原因。
此刻雖然已經入夜,但天海的夜晚顯然還算熱鬧,尤其是火車站一帶,更是人流川流不息。一路拖着行李箱跑過去,種緯倒是吸引了不少人好奇的目光。路上還有幾個路過的出租車司機減慢了速度,問種緯是不是要車,但都被種緯回絕了。
幾年沒回來了,天海變化還是挺大的。在這夜色中一路奔跑着,嗅着故鄉那熟悉而又有些陌生的味道,種緯的內心是百感交集。
離開軍營的時候種緯沒有讓自己流一滴淚,他不想讓人看到他軟弱的一面。在火車上的時候種緯更不能哭,他不想讓同車廂的乘客看扁他這個複員軍人。這一路努力控制着情緒過來,種緯整個人似乎都要爆發了。現在在這夜色中這一跑,他才覺得心中鬱悶壓抑的感覺消減了一些。
臨近國慶節的時候,天海的天氣夜晚已經有些微涼,在這種天氣下種緯跑得速度可不慢。正在他跑得興奮的時候,忽然發現自己拐上了一條有些奇怪的街道。路邊一家家的店門都透露出一絲絲粉色的燈光,幾乎所有店門口都站着一個身材窈窕,穿着暴露的女人。
這是什麼地方?種緯狐疑着,速度一下子就減了下來。不過他很快就反應了過來,原來是這種地方!
哪怕這幾年種緯身在軍營,也沒少聽說過這種地方。這是近幾年隨着改革開放的深入,迅速發展起來的一種行業。據說越是經濟發達的地方,這種行業越興盛。甚至有人說什麼,繁榮昌盛這句成語,古代就是用來表述這種行業和經濟的關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