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緯和徐立強鑽到了被子裡邊,確認四周不會透光之後,徐立強按亮了手電,種緯藉着光亮拿出了那疊材料,然後把外面的包裝紙給撕開。裡面露出了一小沓書面材料,上面像記流水帳似的記着一些事件,參與人,具體交易等信息。
包括某年某月某領導給誰開綠燈,讓其違法佔地開辦水泥場;某年某月某日,某領導接受某老闆的賄賂,幫助其拿下**某項工程,並且在某地酒店過夜,其間與神秘女子私會;某年某月某領導接受某人禮物,幫助其家屬職位的升遷等等。
等翻到第四頁的時候,赫然出現了關於羅明的內容——
縣**某領導接受賄賂,安排退伍兵羅明到縣公安局工作。後爲安排縣長的侄子XXX,把該退伍兵羅明的警察正式編制轉爲聯防隊員……
某年某月某日,羅明與XXX發生矛盾,進而發生毆鬥。XXX指揮多人圍毆羅明,反被羅明打傷多人。後縣局刑警隊的人帶槍去現場,纔將羅明拘留。
後XXX與刑警隊某領導勾結,在提審羅明時對其用刑,將羅明打成輕傷。後羅明從拘留所脫逃,XXX指揮黑社會不法人員若干,圍攻了羅明的家,並將羅明父親雙腿打骨折,以期引羅明上鉤,但羅明許久也未出現。
羅明與不明身份人員出現,對監視他家和圍攻他家屬的黑社會成員進行襲擊,陸續將多人打成輕中度傷。XXX要求警方不得泄露案情,繼續抓捕羅明和他的同夥,並躲回縣裡……
某年某月某日,XXX與其女友乘坐的車在縣城外的國道上發生交通事故,並燃起大火,XXX與其女友當場死亡。但經縣公安局刑警隊及法醫初步探查,XXX及其女友並非直接死於火災,而是在火災前就已經被人攻擊,受了比較嚴重的傷害。其後在車輛撞擊和火災的情況下無力逃生,因而活活被火燒死。
當時,刑警隊已經準備將此案作爲謀殺案定性,並開始準備着手調查。但僅僅一夜之後,刑警隊被上級要求撤銷立案,以交通事故定案。經私下蒐集可靠消息得知,死亡的XXX女友實爲縣長的情婦X某。且事發前XXX可能正與其女友密謀,準備蒐集某些領導的犯罪證據,然後準備用來敲詐相關領導,等籌集完資金後準備出國外逃,以躲避羅明的報復。
……
某年某月某日,XX鎮派出所所長副所長等四人,驅車將羅明一家人接出,送出本縣縣界。據悉接走羅明家人的正是羅明本人,後羅明與其家人具體去向不知。估計羅明已經掌握某些領導的貪腐證據,後與相關領導達成了妥協。隨後,羅明打架鬥毆的案卷也不知所終……
看到這裡時,種緯和徐立強兩人對視了一眼,都覺得不用再看了。因爲這部分內容和那位老人所提供的情況基本對上了,而且還更加的深入和詳細。甚至連死的兩個人的關係,以及羅明一家人是如何逃走的情況都說得明明白白。
徐立強關掉了手電,和種緯兩人從被子下面鑽了出來,此時兩個人都是一頭的汗了。大夏天的鑽在被子裡看東西,這滋味可真不怎麼樣,這也是他們兩個不再打算看下去的一個原因。這份舉報材料前後的內容和他們的關係都不大,只有關於羅明的那一段對他們最有用。
如果這份材料上寫的內容都是真實的話,羅明和劉昌華兩個人可就是身背命案的殺人犯了。那麼這件案子的性質恐怕又要上升一個檔次,性質也將更爲惡劣。關鍵是羅明和劉昌華兩人的犯罪惡性也更爲嚴重了,他們兩個人既然已經身背命案在身,再破罐破摔犯下什麼盜竊案也就不難理解了。
從目前的情況看,原本他們還想在羅明這裡摸不到情況的話,就直接去劉昌華家裡那邊看看能不能發現點什麼,現在看來不太有必要了。估計即便他們去了,也可能會撲個空,沒什麼收穫。既然如此還不如早點返回省城,然後讓當地的警方去探查一下就好。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早點把這份舉報材料交上去,看看專案組那邊有什麼具體的想法。
“把材料交給你的那個人他長什麼樣兒?一點印象也沒有?”徐立強在黑暗中沉思了半晌,又繼續向種緯開口問道,顯然他剛纔看資料的時候他並沒忘記這個問題。
天太黑了,我們在鎮子外面見的面,看不大清楚。種緯信口胡謅道:“我只記得他是中等身材,略有些瘦,年紀大概五十歲出頭吧?一口當地的口音,從來也沒見過。”
“從來也沒見過?”徐立強在嘴裡重複着種緯的話道。他沒想到種緯會在這個問題上向他隱瞞實情。因爲種緯這幾天以來給他的印象很好,他無論如何也想到種緯隱瞞提供資料的人的信息有什麼用意。
“這個人,應該是警方的人,或者說是警方內部的人。而且即便是這個人當過兵,也應該是那種很專業,能力很強的兵。”徐立強自顧自的叨嘮着,卻在不經意間把那名副所長的身份背景猜了個八九不離十,弄得坐在他對面的種緯心裡一陣陣的發虛。好在現在屋裡很黑,種緯倒也不用擔心徐立強從他的臉色上看出什麼來。
“爲什麼說是警方內部的?”種緯有些好奇的問了一句道。
“你注意那份材料裡的措詞了嗎?”徐立強反問種緯道:“簡單平實,但卻語言準確有力,說明這個人有很好的法律文書寫作功底。在行文造句裡面,也用了很多專業的,平常老百姓所不習慣使用的詞語。比如案卷、脫逃、輕中度傷、初步探查、撤銷立案……這些詞出現一個兩個還有可能,但出現這麼多,顯然說明了撰寫者的身份。”
“另外,這份材料裡的很多信息都是常人所沒法瞭解到的,更說明了這個提供資料的人是來自於警局內部的人。顯然這個人對這個地方發生的這些事情很不滿,從很早就有意識的收集這些情況了。說不定這個人還和當地鎮派出所的人有關係,不然也不會這麼快就得到了咱們到了這裡的信息。”徐立強越分析離真相越來越近,弄得種緯渾身汗毛直豎。
“是啊!您這麼一說我才發覺真有這種可能。”種緯知道自己這時沒法打消徐立強的疑惑,而且假如他想試圖轉移徐立強現有的看法的話,說不定反倒會引起對方的懷疑,因此他順着徐立強的話道:“剛纔那個人恐怕和鎮派出所的人認識,這樣才能得到咱們的消息,而且才能來得這麼及時。另外,看那個人剛纔的行蹤,這個人應該對小鎮的環境和道路非常熟悉纔對,很難想象他不住在這個鎮子上。”
一聽種緯順着自己的思路思考,徐立強當然不疑有他。只是再往下想,他卻想不出什麼了。因爲他的思路已經被種緯帶偏了,再也難以想到那人的身份是被種緯給刻意隱瞞了。
三個人商量了大半宿,也沒商量出個所以然來。快到天亮的時候,三人才又重新睡過去,這一覺就一直睡到大天亮,睡到馬所長帶着人來給他們送行。
三人在馬所長的陪同下草草吃了點東西,然馬所長帶人把他們送上了專門爲他們安排的一輛警車,載着他們一直到了臨縣的火車站。等他們趕到火車站,火車站的一位副站長已經等在入站口了。原來,馬所長都替他們聯繫好了,三人最後連火車票都沒買,直接就上了車。
表面上,這是馬所長待客熱情周道,爲人古道熱腸。而在經過了昨晚的事情後,種緯三人已經都明白了,這是馬所長把他們三個人當瘟神一樣給送了出來,就怕他們再在那個小鎮子裡呆下去會夜長夢多。可惜馬所長卻不知道,關於那個小鎮,甚至那個縣的一些隱秘之事,已經有舉報材料落到了種緯他們三人手裡邊。
早晨出發,下午種緯他們就回到了省城。回到省城後三人也沒有回去休息,而是直接返回工作組向付國慶彙報,同時轉交那份舉報材料。這份舉報材料如今已經是機密材料了,誰敢把它長時間放在自己手裡?
種緯他們一去一回,總共才用了兩天多。等他回來的時候,居然就拿了份這麼重要的材料。看着這份材料,這上面記錄的一切把付國慶都震驚的合不上嘴。誰能想到一個小縣發生過這麼多事情?誰能想到兩個盜竊嫌疑人居然還涉及兩條人命的命案?更讓人匪夷所思的是當地居然還把這人命關天的案子給壓下了,這實在是讓人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付國慶把這份舉報材料翻來覆去的看了兩遍,直接就把它的密級給定成了絕密,並且囑咐種緯三人不得泄露這份文件裡的一個字。然後他親自拿着這份文件去了機要室,親手複印了一份出來。接着他把那份原件存檔,那份複印件他準備留着向上級領導彙報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