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族傳奇的戰線攻破之後，必然會將三國帝都和魔法之都這類重要城市作爲重點攻擊目標，林安所能做的，就是在駐地中儘量爲帝都分散火力，以期爲深藍法神他們拖延時間，製造機會。
誰也預料不到，魔族強者會在什麼時候到來。
所有要通知的人已經被知會，所有要準備的事都已經準備好，戰爭前夕，烏雲壓城，林安反而變得無事可做。
她站在觀星臺上，隱約可見遙遙相對的巨大城池。
沒有親自經歷，難以想象圍繞住數百萬人居住地的城郭有多麼雄偉，從高空中俯視，龐培就像天神的棋盤，給人以並非凡世可以建造的磅礴氣勢。
如果是在前世，龐培完全可以成爲世界奇觀，但在這個世界，同樣的雄奇巨城卻遠不止一座，它們曾歷經歲月和戰火，而今天卻將要迎來最沉重的一次考驗。
不知不覺，已經在這個世界度過了第七個年頭，龐培是林安居留最久的一座城市，她將眼前宏偉雄城收入眼底——
只不知道，一切結束後，她與這座雄城能否重新在同樣的位置上看到彼此？
蒂蒂出現在林安身後，單手搭着她的右肩，與林安站在一起，眺望龐培。
威廉從影子中冒出，輕盈地繞過地面的紋線，有些好奇地觀察地面。
觀星臺的地面是一幅繆斯大陸的地圖，將繆斯大陸的山川河海清晰地勾勒出來，點點光點緩緩移動，星羅棋佈，看似凌亂卻又暗藏規律。對應天上不斷變化的星軌。
紅河高原在這幅巨大的地圖上只佔據兩個腳印大小的面積，被威廉一隻前爪就蓋住了，此時此刻，在它上面發生的事情，卻牽動着整個大陸的命運。
林安出神地眺望着，直到印記空間中傳出異動。
感應到異動的下一秒，深青色的令牌出現在林安手中。
投影並未出現。林安聽到水藍之主的聲音。“空森之子投敵，五芒星隕落，陣線潰敗。我們三個已經脫離戰鬥，你們後方小心！”
傳完這句話，令牌便暗了下去。
林安神色陡變。
從感受到心悸後便一直隱約有所預料的不祥徵兆，終於證實了！
“空、森、之、子！”
一字一頓念出這個名字。林安短暫閉眼，身影一閃。回到第七層通訊室。
打開魔法陣，鑲嵌在魔法陣中的二十多個傳訊水晶迅速流入魔力，亮了起來，彼方第一時間傳來回應。唐吉坷德大師、卡迪拉克大師、尤利西斯大師以及神聖帝國方面的*師紛紛在問：
“琳法師，有消息了嗎！”
“大公陛下，前線戰況如何！”
“諸位請安靜。”
林安平穩的聲音中沒有一點情緒起伏。令人平生不祥。
傳訊水晶迅速安靜下來，林安才道：
“水藍之主剛剛傳訊：空森之子投敵。五芒星全數隕落，幸運的是，剩下三位冕下都安全脫戰，人族尚未失去希望，期望諸位各自小心，戰爭——現在纔開始！”
林安完全能夠想象，空森之子的背叛在衆人心中投下了怎樣一塊巨石，但震驚過度的結果是，衆人反而一時沒有出聲，直至一個熟悉的聲音插入。
“琳法師，水藍之主冕下也沒有告知您空森之子背叛的原因。”
林安認出這是賴斯的聲音，“很遺憾，通訊時間太短，我沒有來得及與冕下說話。”
這已經足夠了。
只從這句話中，衆人已經明白局勢的危急。
“冕下他們已經自顧不暇，看來我們只能靠自己了。”卡迪拉克大師道。
不知是誰第一個開始，“守望互助。”
“守望互助。”
衆人紛紛迴應。
魔法陣暗下，比尤萊大師、格蘭特大師和布魯克大師等人難以抑制震驚的面容出現在林安眼前。
林安心中暗歎。
雖然早已預料到，但她還是有些低估了人族傳奇作爲種族支柱在人們心中的地位，連隱世傳承都是這樣，那麼其他人呢？
空森之子投敵，實在是始料未及，令人族受到重創——不僅是五芒星，還有無形的人心士氣。
知道身臨其境，林安才明白，當年天青之槍爲什麼對那位人族叛徒恨之入骨了！
這種來自背後的背叛，比兩族間的血仇更無法原諒！
但現在不是宣泄恨意的時候，林安作爲一個首領，首先想到的是空森之子背叛帶來的直接影響。
“剛纔的消息，你們也已經聽到了。”
林安環顧諸位大師，不疾不徐，語氣略沉：
“空森之子背叛，將彌補魔族對我們最大的一塊空白，魔族的攻擊會更加精準迅速——這意味着什麼，我想不需要我進一步解釋。”
比尤萊大師等人一凜。
對了！
空森之子投入魔族一邊，魔族不會再對繆斯大陸一無所知，他們將會失去戰爭前期的信息優勢。
真正經歷過戰爭的人都知道，當一支大軍踏足一片陌生土地，沒有地圖，沒有方位概念，對當地的地形勢力一無所知，與擁有一個嚮導，可以讓他們知道當地大致情況，瞭解勢力格局——兩者對戰爭的影響是完全不一樣的。
以魔族強者的能力，搶奪到地圖，或者抓來人族指路是輕而易舉的事，但這又哪比得上一位深刻了解人族和繆斯大陸的傳奇強者的嚮導？
空森之子活了上千年，他不僅僅瞭解大陸局勢，還知道許多連三國皇室都未必記得隱秘，清楚繆斯大陸勢力和資源分佈——這些東西，都能幫助魔族快速取得戰果。
如果被冰水澆頭，幾位大師們迅速從震驚中回到現實。
汗水滲出的同時。他們也明白了，林安爲什麼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時間，沒有和任何人商議，就立即將消息散佈出去。
她不是不知道這個消息會對人族士氣造成打擊，但如果隱瞞這空森之子背叛的事，各國在不知情之下被突襲，所造成的損失會更大。
他們看向林安的眼中有絲敬佩：
能夠在這麼短時間內當機立斷。林安的意志力已經不遜色於他們。思慮更加周全，以她的年紀，這非常可怕。
“大長老。我們現在要怎麼做？”格蘭特大師有意爲林安鞏固威信——現在正是需要衆志成城的時刻，他們必須有一個統一的聲音。
“我想查找空森之子的經歷，特別是他與各國皇室的接觸——必須防備他可能會利用各國隱秘來作爲突破口，最好。能查出他背叛人族的動機。”
衆人一愣，沒想到林安的吩咐竟然是這個。
“查出他背叛動機又有什麼用呢？”海恩茨大師迷惑。
前一個目的還可以理解。空森之子都已經背叛人族了，就算知道他的動機又能怎麼樣呢？
“這是魔族教會我的。”
林安淡淡道：
“如果難以從*上消滅敵人，就將他拉攏到我們這邊來——既然魔族都能化不可能爲可能，我們就一定做不到嗎？”
“退一步想。就算改變不了空森之子的立場，我們也要想辦法動搖他的信念，甚至進一步影響空森之子和魔族之間的信任——如果魔族對空森之子的信任降低。那麼讓他對人族的危害就會減到最小！”
衆位大師恍然。
乍聞空森之子背叛，衆人心中有痛恨。有迷惑，唯獨沒有人去想了解空森之子背叛的原因，甚至想到能從中找出空森之子與魔族的裂隙。
李李翔大師受到啓發，“身爲人族傳奇，他在魔族的地位一定非常微妙，他的指引導致一場潰敗或者魔族強者隕落，魔族肯定會懷疑他的立場。”
“前提是，我們怎麼令魔族潰敗呢？”
衆人面面相覷。
這正是目前人族最大的關鍵所在：如果他們有實力令魔族潰敗，就不會像現在這樣如臨大敵了。
氣氛又低沉起來。
以空森之子作爲突破口，確實可能有一定機率成功，只是這機率實在太小了。
林安感覺出氣氛壓抑，掃了衆人一圈，“事在人爲，連試都不去試，又怎麼能獲得命運的眷顧？就算用不上，弄清他的動機，至少能對我們有所交代。”
衆位大師一震，感覺林安的目光似乎透視到他們心底。
是啊。
在獲知空森之子投敵的消息之後，大部分人心中浮起的第一個想法，無不是“連傳奇強者都背叛了，人族還有希望嗎”。
這個想法不能說出來，否則會影響所有人的士氣。
但它卻不可避免地成爲一顆種子，在衆人心中生根發芽，令疑惑和動搖越來越大。
林安的話，正挑破了這個膿包。
但挑破之後，衆位大師卻發現，這個想法雖然敏感，但氣氛並沒有想象中那樣更加低落。
格蘭特大師在沉默了一會兒之後，點頭道：
“琳法師說得對，不管空森之子背叛的動機是什麼，至少能對我們、對人族有個交代。”
他看一眼林安，林安對他微微點頭。
格蘭特大師已經明白了她的用心。
弄清空森之子背叛的原因，既有意義，又沒意義。
從現實來說，不管空森之子是爲了自保或是爲了更遠大發展也好，他的背叛已成定局，對人族造成的打擊已經難以挽回；
但從心理方面，弄清空森之子的動機，卻能讓人們對他做出一個明確判定。
說到底，林安就是要進行一次“毀神”行動。
這個“神”，指的就是空森之子在衆人心目中的根植的形象。
傳奇強者的威信在人們心中太根深蒂固了。
儘管空森之子已經背叛，大師們的心理上卻沒有適應過來，他們還沒能完全將空森之子當成魔族一樣的仇敵，空森之子過去的形象依舊在對他們持續影響，他的背叛帶給衆人的更多是震驚，是自我懷疑，而不是仇恨。
這是一種正常的心理慣性，需要時間才能適應過來，即使是大師們也不可避免。
但林安不願慢慢等這種心理慣性消退，她想要快速抹除空森之子在衆人心目中的影響。
所以，她必須將空森之子的行爲定性，將“神像”抹黑，把空森之子的影響從衆人心中驅逐出去。
人心就是這麼奇怪，魔族的傳奇強者倍數於人族，這麼龐大的實力都不能令人族強者們產生動搖，但僅僅空森之子一個，卻能夠輕易做到那麼多魔族傳奇聯合起來都做不到的事。
但仇恨卻能輕易改變這一點。
當衆人不再想“他爲什麼背叛”，而是想“他會給我們帶來什麼”之後，空森之子就只是一個敵人——充其量是個分外拉仇恨的敵人。
仇恨能夠消弭掉一切影響力，將空森之子從人們心中連根拔起，讓他在人們心中徹底“死亡”，甚至變成動力。
因此，弄清空森之子背叛的原因，看起來並沒有意義，卻是必要的。
當然，如果大師們能夠自行摒除空森之子的影響是最好的，只是他們不像林安是外來者，傳奇強者在他們心目中權威太重，重道足以令他們動搖信念。
這時，通訊水晶一亮，唐吉坷德大師的聲音響起：
“……琳法師，陛下已經確認空森之子背叛之事，新規則已經添加入獵魔榜中——凡是擊殺人族叛徒者，功勳是擊殺同級魔族的兩倍！”
衆位大師面露驚容，林安卻微微挑眉。
看來撒克遜也想到了空森之子投敵的負面影響。
人族傳奇竟臨陣背叛，魔族絕不會放棄利用這件事打擊人族士氣，撒克遜理應先下手爲強。
“好，我也正想向陛下建議此事。”林安問，“這是誰提出的？”
“是陛下的建議，並得到了朱庇特陛下和安德略陛下贊同。”
唐吉坷德大師道：
“空森之子背棄種族，導致五位冕下隕落，罪無可赦。從今以後，他已經不再配稱爲冕下，而是人族罪人！”
林安明白了，“請陛下節哀。”
五芒星的隕落，對人族是切膚之痛，對梅林皇室則等同斷臂。
難怪撒克遜反應如此激烈，短短時間內便做出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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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明天戰場。
謝謝imire童鞋的月票！o(n_n)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