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在聯邦的財產全部都被凍結了。
一分錢都沒有給迭戈留下。
當然那些不動產什麼的,比如說別墅,這些還在,但同樣也被凍結,現在是無法交易的狀態,並且也不允許進入。
換句話來說就算他現在去了聯邦,恐怕也會非常的糟糕。
他最後的退路,被聯邦人一下子堵死了。
這讓他在憤怒的同時又非常的痛苦,他坐在那,儘可能的瞪大了眼睛,略微頂着頭,擡眼看着正前方。
他的眼神似乎能夠穿透虛空,看到那些他憎恨的人們,那些導致了這一切的人們!
聯邦的總統,國會的參議員們,還有那個該死的藍斯!
法克!
他用力捶了一下桌子,用了很大的力氣,桌面發出“嘭”的一聲巨響,他的拳頭都紅了!
他慢慢的把聽筒放回到電話底座上,他知道現在不管打給誰,都解決不了這個問題。
如果以後還有人告訴他,聯邦的銀行是世界上最安全的銀行,他一定要把對方的腦袋塞進對方的腚眼裡!
法克!
他又罵了一句,緊接着呼吸就開始急促起來,那種不好的感覺再一次出現,昏沉沉的,注意力也有些渙散。
就像是腦子裡藏着一隻惡魔,並且正在長大,想要破壞他的腦袋從裡面鑽出來!
在發出一聲痛苦的慘叫聲之後,眼前的世界一切都變得昏暗,他看到自己摔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等下一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是兩個小時後。
拉維拉家族的私人醫生見到迭戈總統醒來之後,叮囑了管家幾句話,就主動離開了。
迭戈躺在牀上,他扭頭看向了門口的管家。
管家目送醫生離開後回到了這裡,“老爺,剛纔您又暈倒了。”
迭戈有些痛苦的拍了拍自己的腦袋,“這該死的……血高。”
管家沒有糾正他錯誤的描述,只是重複醫生離開時說的話,“醫生說您現在最好不要輕易的生氣,生氣是影響您血壓升高的主要誘因。”
“這個問題必須得到重視,如果您還是經常生氣並且暈倒,這對您的壽命會有很大的影響。”
迭戈沉默了一會,有些無奈的說道,“你看到了。”
“現在這種情況我怎麼可能不生氣?”
“幾千萬聯邦索爾的財富,我的那些房子,股票,債券,現在都被凍結了。”
“他們在逼我,你知道嗎?”
迭戈瞪大了眼睛看着管家,雖然他已經儘可能的想要把自己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可看起來還是想在眯着眼睛。
管家略微欠身,沒有說話,這個問題他回答不了,也處置不了。
迭戈也沒有繼續讓他回答的想法,他回頭看着天花板,像是在對自己說,“我才談起要離開拉帕,他們就凍結了我的賬戶,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嗎?”
管家在這種問題上只能裝傻充愣,“老爺,我不太明白。”
迭戈輕笑了兩聲,“你不是不太明白,你是明白,但不敢說而已。”
“這意味着家族內也有人投靠了聯邦人,否則他們不會這麼敏感,我昨天剛這麼說,今天他們就堵上了我的退路。”
“他們想要我繼續留在拉帕!”
他說着嘆了一口氣。
以前他對“大國”沒有什麼太大的概念,在和一些其他國家的元首,特別是捷德共和國的總統聊天的時候,對方總是在話裡話外透出了一種對聯邦發展太快的不安。
亞藍十一國的元首有時候也會坐下來聊聊天,捷德共和國的發展速度非常的快,難免會有些國家的元首希望能夠從他們身上借鑑到一些什麼東西。
迭戈也去訪問過捷德共和國,也和他們的總統面對面的聊過天。
當時他感覺不到對方的那種緊迫感,甚至他懷疑捷德共和國的總統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
聯邦發展的快速在迭戈看來並沒有任何不好的地方,反倒是他可以享受到的東西更多了。
聯邦所有的產品都很符合他的心意,讓他找不到任何的理由希望聯邦的發展慢一些。
電影,歌劇,各種小家電。
在迭戈的莊園里根本看不到什麼本地生產的東西,全都是聯邦的舶來品。
現在,他明白了。
他明白爲什麼捷德共和國的總統談到聯邦時會露出那樣不安的表情,因爲聯邦太強了。
這就像是一場不公平的拳擊比賽,迭戈和聯邦在擂臺上,是紅藍兩方。
現在迭戈想要跪下來認輸了,他有點玩不起了。
但聯邦人卻強硬的把他攙扶起來,不讓跪下來,甚至不讓他投降,要讓他一直把整場比賽打完。
他們想要打死他,在擂臺上。
而他現在最想要做的,就是活着。
活着。
每個人都在活着,並且還會活下去,但是有的人,未必能活下去。
至於活得自由,或者其他什麼,在他的生命中更是連看都看不到。
這種連自己生命都無法由自己控制的感覺,真的糟透了。
作爲一個國家的統治者,他從來都沒有過這樣的經驗和感受,他似乎也明白了底層那些人,爲什麼會和他拼命,和這個國家拼命。
他擡起手晃了晃,管家略微欠身之後離開。
迭戈躺在那思考了一會之後,給藍斯打了一個電話。
“這裡是藍斯。”
聽筒中傳出藍斯那讓人感覺到熟悉又討厭的聲音之後,迭戈的眉毛本能的豎了起來。
不過很快又舒展開。
“我想要和你聊聊,見面聊聊,就我和你。”
藍斯考慮了一會,但是並沒有立刻就答應,“我現在,這幾天可能沒有時間。”
迭戈沒有聽他的謊話,“藍斯,我知道的,你有時間。”
“剛纔聯邦那邊給我打了電話,他們說我的賬戶被凍結了,我有一種本能的感覺,這件事說不定和你有直接的關係。”
藍斯笑說道,“這是污衊,總統閣下。”
“雖然你是拉帕的哦找你溝通,但你也不能因此就污衊我。”
他頓了頓,“你想要和我說什麼?”
迭戈總統在短暫的沉默之後,“聊聊未來。”
“你要是擔心,你可以自己定一個地點,我來赴約,這是我最大的誠意!”
這的確是非常有誠意的做法,畢竟他是一個國家的總統,他的安全關係到這個國家未來的發展和走勢。
他能主動到藍斯約定的地方,就意味着他把安全交給了藍斯,並且完全的相信他。
藍斯考慮了一會,“這樣,我們去高爾夫球場吧。”
卓蘭郊外就有一個高爾夫球場,佔地面積很大,有二十二個球道,以及三個建築羣。
這樣的標準就算是在聯邦,規格都算比較高的那種。
整個拉帕會打高爾夫球的人加起來可能都沒有一千人,但就是爲了這一千人在打高爾夫球的時候有一個好去處,不需要乘坐輪船去聯邦,所以他們在熱帶地區修建了這麼一個龐大的高爾夫球場。
有時候統治階級奢侈起來,是底層人根本想象不到的。
這還是底層人能看見的——他們只能看見高爾夫球場的大門,看不到裡面的東西。
因爲這裡不對外營業,也不允許窮人進入。
迭戈沒有猶豫,直接答應了下來。
藍斯安排人先去把高爾夫球場清理了一遍,隨後他在這等着迭戈到來。
不得不說,這裡的球道保養得非常不錯,他聽身邊的球場經理說,每年他們都需要花費四十多萬聯邦索爾在高爾夫球場的養護上。
藍斯之前看過了一些關於拉帕的數據,他們用在幫助窮人的資金,只有大約十多萬聯邦索爾。
這很拉帕,也很官僚階級。沒多久,迭戈就拄着文明杖來了。
雖然他拄着文明杖,但走路還是一歪一歪的,只是不遠的幾步路,就讓他渾身都是汗水,特別是腦門上。
等他走到近前的時候,藍斯正好揮出了一杆,這是一條五杆的球道,有非常廣闊的視野。
球杆在撞擊高爾夫球時發出的清脆的碰撞聲非常的悅耳,不管這球打得好不好,迭戈都主動說道,“好球!”
他一邊用手帕擦拭着汗水,一邊搖搖晃晃的走了過來。
藍斯把球杆給了經理,經理小跑着朝着球落點跑去,這裡只留下藍斯和他的身邊的人,還有迭戈總統和他的管家,還有兩名護衛。
迭戈擡起手做了一個示意,他身後的兩個保鏢很快就從他身邊離開,站在稍微遠一些的地方,給他和藍斯留下了談話的空間。
藍斯也點了點頭,兩名保鏢也離開了一些距離,但是馬多爾還在他身邊。
兩人一邊朝着落球點走去,迭戈一邊說道,“今天他們給我打電話,說我所有的賬號和財產都被凍結了。”
藍斯並不意外,因爲這就是他讓湯姆做的,不過他不會表現出來,更不會承認,“真是一個糟糕的消息!”
他還“惋惜”了一下,這讓迭戈都忍不住氣得笑出聲來,“你真是個卑鄙的人!”
藍斯微微收斂了一下下巴,“這實際上也是一種誇獎,對成功的誇獎,總統閣下。”
聽着藍斯沒有絲毫廉恥的說法,迭戈突然間覺得自己還是太“單純”了。
他搖了搖頭,繼續說道,“其實你,你們應該知道,我確實有想要放棄這裡離開的想法,這不是你們想要的嗎?”
他臉上帶着一些困惑,聯邦人這麼折騰來折騰去,不就是爲了得到拉帕嗎?
現在他要離開了,爲什麼他們還不讓他離開。
看出了迭戈眼中的困惑,藍斯不介意爲他解釋了一下。
“首先,總統閣下,你要明白一點。”
“聯邦政府是聯邦政府,我是我,我們不是一體的,並且也沒有什麼直接的聯繫。”
“聯邦政府從沒有干涉過其他國家的內政,也不會這麼做,所以你的指控是錯誤的,也不成立的。”
迭戈沉默了,他更清楚的認識到無恥的不只是藍斯,還有聯邦政府。
還有聯邦的總統,聯邦的那些上流社會的所有人,他們都是無恥卑鄙下流的小人!
用婊子養的來形容他們,都是羞辱婊子這個詞!
兩人還在向前走,藍斯給了迭戈一個去理解這些話的時間,接着他繼續說道,“不讓你離開,是因爲你的工作還沒有做完。”
“總統閣下,你看,內戰還沒有解決,人民還沒有得到救贖,起義也沒有成功。”
“作爲拉帕大多數人民心目中最大的反派,您,迭戈·拉維拉,代表了混亂和邪惡,怎麼能夠就這麼出人意料的離開呢?”
迭戈很艱難的走在草坪上,他不斷擦拭着汗水,太熱了。
在熱帶上,這該死的八月份就像是烤箱,對於胖子非常的不友好,他現在渾身都已經溼透了。
他從管家手裡拿來一瓶冰鎮的果汁,喝了一大口,這才讓他感覺到舒服一些。
“你們到底想要我做到什麼樣才能滿意?”
藍斯扭頭看向他,似笑非笑,“就像是我上面說的那樣,你的工作還沒有做完。”
“內戰。”
迭戈有點不明白,“你能不能把話說的明白點,我要做什麼,才能讓你們滿意?”
藍斯撇了撇嘴,“我們其實並沒有希望你做什麼特別的事情,只是希望你繼續做你自己。”
“一個獨裁的暴君,你要以消滅所有起義軍爲目的的去奮鬥,去拼搏,明白了嗎?”
迭戈忍不住發出了低吼聲,“可是你們總是在支援那些反政府武裝,我根本不可能消滅他們!”
藍斯搖頭否定道,“不,你可以。”
“人的生命只有一次,只要死了,就不會再活。”
“當這些明確的站起來反對你的人都死了,就不會再有新的起義軍出現,到了那天,你的工作就算是完成了。”
他們說話間已經來到了高爾夫球落點的位置,藍斯從經理手中接過高爾夫球杆,看了一眼地上的高爾夫球,“有些雜草。”
其實就只有兩根雜草從草坪中長了出來,正好擋在高爾夫球前進的路線上。
如果不處理,有可能會影響到高爾夫球前進的方向和路線,從足夠的距離來看,即便是一點點距離的偏差,最終也會產生比較大的偏差。
球場的經理立刻撅着屁股跪在地上,小心翼翼的把那顆草拔了出來,然後用像是梳子一樣比較稀疏的排釘,在草坪下戳了戳,接着用手拍實。
隨後他才把高爾夫球放回到它原本應在的地方。
迭戈看着球場經理臉上帶着諂媚的笑容從地上爬起來,看着他那套名貴正裝的褲腿和手肘處留下的一些草皮,他臉上不知道該表露出怎樣的表情。
“藍斯先生,現在好了。”
藍斯點了點頭,隨後站定在高爾夫球邊,擺動了兩下,隨後大力猛抽,“咚”的一聲,高爾夫球又飛了出去。
藍斯把高爾夫球杆丟給經理,經理立刻拔腿就朝着落球點跑了過去。
藍斯這才轉身看向迭戈,“你看,他都知道追着球跑,爲什麼你不會?”
“也許之前你不知道那個球在什麼地方,但現在呢?”
“你知道了嗎?”
迭戈在心裡把藍斯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一遍,他冷着臉點了點頭,“我想我明白了。”
他知道藍斯的意思了,但是不太多。
藍斯再次擡起手,示意他們都離開得更遠一點。
他和迭戈並排,迭戈稍微落後他半步的距離朝着遠處正對着這邊揮舞着手臂的球場經理走去。
“其實我不太認爲你真的想明白了。”
“所以我現在給你解釋得更透徹一點。”
“如果你走了,那麼這些起義軍很快就會分出勝負,這對我們非常的不利。”
藍斯抿了抿嘴,“你知道,這種通過戰爭獲得了自己想要的人們,他們站起來之後,就很難跪下去。”
“我們想要的是一個穩定的,方便我們統治的拉帕,而不是……一個有很多人和我們對抗的拉帕。”
“所以你得把他們都消耗掉,用政府軍。”
“明白了嗎?”
“其實你現在什麼都不需要專門去做,繼續維持之前費爾南德斯留下的那些方針就行。”
“剩下的我們會自己平衡。”
“你這邊堅持不住了,在沒有達到我們認可的情況下,我們會給你一些支援。”
“如果他們那邊被你們打得有些堅持不住了,那麼我們就會給他們一些支援。”
“所以就像我說的,其實你什麼都不用做。”
迭戈看着藍斯的,眼睛裡已經完全沒有了怒火,他只是那麼看着,“你們不考慮別人怎麼看待你們做的事情嗎?”
哪怕他是一個獨裁者,一個暴君,他也覺得聯邦人做得太過分了。
藍斯扭頭看了他一眼,“誰在乎?”
“而且,就算有人在乎,他有證據嗎?”
“總統閣下,沒有證據的胡亂指責也是要付出代價的。”
“而且這個代價,一般人承受不起。”
眼看着離果嶺越來越近,迭戈咬了咬牙,問出了他心中最想知道的問題,“你們打算怎麼處置我?”
藍斯搖着頭說道,“你會有一個暴君該有的謝幕!”
他說完笑着走向了球場經理,從他手中接過推杆,對準了球洞,輕輕一推。
高爾夫球咕嚕嚕的滾了一會,進入了洞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