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月明星稀的晴朗夜晚,不知何時竟然變了天。
刺骨的冷風呼嘯着席捲大地,不知何時,黑雲遮住了繁星和明月,天空中醞釀的暴風雨,即將到來。
洛千歡一邊奔跑一邊落淚,根本沒注意到四周環境變化。
傷口裂開,鮮血滲透紗布,沿着手臂一滴滴落在地上,半邊身子都疼得麻痹了,卻趕不上她此時的心痛。
數年前在秋水山莊時,他只是用言語激將,她年輕氣盛,他故意爲之的奚落和秋水的挑釁擠兌,怒而離開。
那次離開只覺得心酸,難過,還有一點點的……不甘!
她終於查清了自己的身世,也終於有了高貴的身份,站在他面前,再也不會覺得自卑,覺得配不上他了。
她生父是大燕祥坤帝凌靖坤,雄才大略,君臨天下;生母是東雲景和女帝雲霄,正義凜然,巾幗不讓鬚眉。
再也不會有配不上他的想法,她纔會在他出現在無憂山莊,放段,放低姿態請她原諒時,她僅僅猶豫了一會兒,就原諒了他。
雖然約法三章,但洛千歡從來沒想過,齊毓殤會懷疑自己。
他們共同生活了十幾年,多少次一起出生入死已經記不清,他們之間建立了可以將背後和生命交給對方的信任。
他們對對方的信任,已經不僅僅是戰場上的革命友誼,更有十幾年來的深厚感情,兩年來的夫妻恩愛,他怎麼能……
齊毓殤幽深寒眸裡射出的冷森目光,化成一把把寒光四射的匕首,狠狠在心窩一下下戳刺着,心臟支離破碎,鮮血四濺。
站在不知道枯死了多少年的歪脖子老樹下,有些支撐不住的洛千歡背靠着樹幹,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
身子靠着樹幹緩緩坐在地上,偏頭看了看左肩裂開的傷口,她苦笑着強忍疼痛撕下羅裙的一角。
用牙咬了一邊,右手拉緊從羅裙上撕下的布條,沿着左臂傷口一圈圈纏過去,眼看就要打結,她身子卻陡然一僵,繼而身子右移,斜地裡翻滾而出。
“嗖嗖”幾聲響,她剛剛依靠的樹幹和坐的地上,已插滿箭矢,箭尖在寒夜中泛着幽藍色讓人心悸的冷光。
丟下繃帶,反手拔出奪命劍,眼神掃過幽藍色箭尖,洛千歡俏臉上全是冷森,“是誰躲在暗處暗箭傷人?出來!”
“大名鼎鼎的奪命仙子,果然名不虛傳。”隨着囂張笑聲出現的,是許久不見的熟悉藍衫,俊美青年打開摺扇輕搖,扇面上的黑色骷顱頭非常駭人,“受這麼重的傷,還能躲過本公子的突襲,不錯不錯,果然不錯。”
身穿藍色長衫的俊美青年摺扇又豁然收起,扇柄一下一下的敲打着手心,從容走近目露戒備的洛千歡。
“你是誰?”戒備後退,洛千歡強忍着傷口的劇痛,將奪命劍握得更緊。
不知怎麼回事,陡然墜疼得厲害,她皺眉,將薄脣抿得更緊。
深諳保養之道的莫惜雪對兩位女弟子疼愛有加,也教導過兩人,飲食要注意,切莫因爲貪嘴而傷了身體底子。
所以,洛千歡從十一歲月事初潮,直到上個月,都是月初準時到來,就算拖延,也不過是靠前兩三日或錯後一二日。
現在已經是月中,她猜想,可能是因爲前段日子受傷,流了不少的血,纔會影響到月事的推遲。
忍着墜痛後退,她杏眼流轉,媚態中帶着寒冷冰錐,森然啓脣,“我見過你好幾次,你總盯着我們,到底有什麼目的?”
“目的啊……”藍衫俊美青年拉長了聲音,故意吊人胃口,“……本公子不想告訴你,你說怎麼辦呢?”
左手摸着光禿禿的下巴,他故作,還做出輕薄之態上前在她面前用力一嗅,目露癡迷和沉醉,“好香啊……”
被這樣輕薄,要是普通姑娘,最少也會賞給他一個巴掌,偏偏洛千歡不是普通姑娘,更有着堅強的異世靈魂。
當下不但沒有露出任何不悅神色,反而膝蓋一擡,直接頂向青年的重要部位。
青年瞳孔收縮,在洛千歡驚詫的目光中迅速避開,身形快如鬼魅,饒是洛千歡這樣見多識廣的人,也沒看清他用的是什麼身法。
“呦呵,小美人還挺辣,夠味,本少爺喜歡。”青年的聲音聽起來不甚正經,夾雜着一絲味。
“你到底是誰?”洛千歡身體僵硬,戒備眯眼。
“看在你快死的份上,本少爺就大發慈悲給小辣椒美人解惑吧。”青年摸着下巴,一副恩賜嘴臉,看得洛千歡差點嘔吐,“本公子姓溫,單名一個揚字。”
姓溫的?
“你跟溫鎮父子還有溫柔兒,是什麼關係?”
“他們都是本公子的家人,本公子一直在暗處,想不到每次都被你察覺,倒真有些本事,本公子真不捨得殺你呢。”
“溫柔兒是你殺的?”洛千歡杏眼眯起,神色充滿危險,“溫鎮溫勇的投降,也是假的?你們溫家,到底在計算什麼陰謀?”
“自然坐收漁利嘍。”不懷好意一笑,青年見她舉起奪命劍,施施然道,“別浪費力氣了,你現在身負重傷,根本不是本少爺的對手,其實就算你功力在鼎盛之時,也不是本少爺對手。”
坐收漁利?
讓齊毓殤跟齊清大戰,等兩敗俱傷的時候,他們父子再……
洛千歡不敢想象下去,看他的眼神倏然轉爲凌厲,“你們男人要計劃什麼是你們男人的事,把女人牽扯進來做什麼?溫柔兒她是你的親生妹妹,你怎麼……”
“大丈夫有所爲有所不爲,成大事者不拘小節,犧牲區區幾個女人,又算得了什麼?”青年冷笑反駁,正要再說什麼,冷銳劍鋒已到跟前。
身子後仰,腳尖在地上輕點,迅速後飄,避開她凌厲的劍招,青年溫揚手中摺扇陡然展開,兩根扇骨脫離摺扇,朝洛千歡當胸刺去。
洛千歡失血過多又心神俱疲,勉強用奪命劍撥開一根,另外一根直直,鮮血順着扇骨流出,痛,迅速蔓延向四肢百骸。
彷彿有什麼東西正在從往下,迅速從身體裡抽離出來,溫熱溫熱的液體讓她的神智更加模糊,眼神也渙散看不清東西。
全身的力量似乎都隨着溫熱的液體消失了,洛千歡嘴角揚起驕傲,心想:反正已經心如死灰,或許就這麼死了,也是好的。
迷糊間彷彿看到溫揚身後閃過一抹熟悉的草綠,接着她的意識就陷入無邊的黑暗之中,沒看到遠遠飛掠而來的雪白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