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巷位於聖京最繁華的朱雀大街北面,僅隔兩條街道,卻跟朱雀大街的繁華迥然不同,四周一片寂靜,很適合修身養性。
聖京幾位告老在家的老臣,就居住在明月巷,平日裡除了子女探望,便再無人打擾,他們這些退去朝堂的人,也樂得清閒。
每日裡下下棋,寫寫字,聊聊天,無憂無慮,逍遙自在,所謂天堂上的生活,也不過如此了。
這樣的日子原本是他們晚年前的安寧,前段日子發生的一件事,卻將明月巷推到了風口浪尖上,在百姓中口口相傳,甚至傳到當今聖上耳中。
事情,是這樣的。
明月巷地理位置極佳,房子和地皮價格都非常高,原來的住戶都是聖京人士,在聖京雖無勢力,卻也夫妻恩愛,全家和睦。
正月剛過了年,有個二爲彰顯自己孝順,給告老在家的父親一個安逸的生活,就採用見不得光的手段,得到原本不屬於他的房產地契,拆掉原來的房子,在上建造更華麗的新房。
新房落成後,老大人挑選了個黃道吉日,住了進去,並在當天大宴賓客,慶賀喬遷之喜。
熱熱鬧鬧的過了一天,晚上老大人在侍女的伺候下進入夢鄉,夢中全是將來安靜美好的生活,卻被一陣哭聲驚醒,他迷迷糊糊打開門走了出去,一腳跌倒在臺階上。
第二天就趕緊搬了出去,沒人知道那晚上發生了什麼,他額頭上的傷是怎麼來的,當然,也無人追問。
在後來的一次醉酒中,他說那晚見一白衣女子在院中哭泣,走上前安慰,手卻穿過女子身體,又驚又懼收回手,揉揉眼正要看個究竟,白衣女子卻眼睜睜在自己面前消失不見,若非空氣中還飄着的清冷梅香,他會以爲那是黃粱一夢。
從那之後,明月巷26號院落鬧鬼的傳言便不脛而走,連齊清都聽說了,好奇之下襬駕老大人新宅,明裡暗裡無數高手隨行。
入住的當天便命華銳親自帶人將老大人遇鬼的院子團團圍住,連一隻蒼蠅也難飛進去,他倒要看看,是誰在裝神弄鬼。
當然,華銳和他帶領的禁軍以及黑翼帶領的黑鷹衛,全部隱藏在暗中,從外表上看,這院子跟之前並無兩樣。
批閱奏摺到三更,齊清迷迷糊糊有些睡意時,哭聲不出意外的響起,他早有交代,沒有他的命令,不管是禁軍、黑鷹衛還是黑翼、華銳,都不能有任何動作,以免打草驚蛇。
哭聲淒涼婉轉,聽得人鼻子發酸、悲從中來,聽着這哀怨的哭聲,齊清腦海裡突然閃過,二十多年前,自己身爲皇子時,跟兄長齊廉兄弟情深的點點滴滴。
那時候,他是太子,他是皇子,他們兄弟二人同寢同食,形影不離,感情深厚,連父皇都戲言他們像雙胞胎。
那時候,他們真的很快樂。
可是……
想到這裡,他悲從中來,抹去眼角帝王累,站起身又是冷酷無情、陰鷙殘忍的福清帝。
邁着沉穩的步子走出房間,看到院中哭泣的白衣女子,清冷梅香竄入鼻孔,帶着絲絲縷縷的熟悉。
齊清疑惑不解上前,手放在女子肩上,“姑娘,你……”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因爲他眼睜睜的看到自己的手穿過女子身體,女子站起身來,身量未足,黑髮飄揚遮住半邊臉孔,唯有哭聲悽慘得讓人心酸。
“你……”驚慌後退,齊清大駭,連忙大喝一聲,“華銳,黑翼!”
華銳黑翼迅速從藏身之地出來,齊齊朝隨風飄舞的白影撲去,卻全部落空,那白衣女子在三雙眼前,直接消失了。
或許是虧心事做多了,對鬼神之說,齊清非常的相信,尤其是那女子消失前,說的是“還我命來”,白衣陡然變成血衣的場景,很長時間縈繞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
後來,由於老大人姓蘇,這宅子就被人稱爲蘇宅,明月巷的人聞之色變,宅子裡的人全都走了,這宅子就荒廢了。
蘇宅裡面雜草叢生,繞過二堂卻是乾淨整潔,紅衣妖孽的齊毓殤正站在院中,擡頭望着刺目的太陽,目露擔憂。
“你這小子,擔心什麼?”顧瀟凡坐在長廊下的寬椅上,漫不經心擺弄自己的藥草,“千歡那丫頭古靈精怪的,沒有人能欺負得了她。”
“關鍵齊清父子簡直不是人,他們是禽獸不如的畜生!”想到父母的死,齊毓殤眉心隱含怒意,“千歡還小,怎麼會是齊清那個陰險狡詐的老狐狸的對手?我是真的擔心……”
“擔心也不能出去找他。”顧瀟凡瞪他一眼,打開手裡酒罈子的封口,猛灌一口酒,“現在雪域中,就她跟小丫頭的身份沒有暴露,不想她暴露身份被列國高手追殺,就忍着。”
齊毓殤薄脣抿成一條直線,望向天際的冷眸盛滿擔憂。
千歡,你一定要好好的,一定不要有事,一定!
別人都道這裡鬧鬼,再無旁人進來,齊毓殤卻知是何緣故,不但神態自若的住在這裡,更將明月閣的總舵安在這裡。
兩個月前,這所宅院已由雷神安排人暗中買下,並在地下建造了一座宏偉華麗的地宮,方便傳遞和隱藏。
鬧鬼不過是他的一個小手段罷了,師傅江逐流精通奇門遁甲、五行八卦、奇門術數,他雖學藝不精,應付齊清和華銳、黑翼這些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糙漢子,還是小菜一碟。
蘇家公子因爲這塊地皮將原來的夫妻亂棍打死,拋屍荒郊,是他路過並救了他們被掐暈的女兒。
從少女口中得知蘇家公子的所作所爲,他又氣又怒,便在宅子落成後,以巧妙手法在主宅佈下迷陣,坐等獵物送上門。
第一次,嚇到了老大人跟侍女;第二次,驚走了齊清和華銳、黑翼。
從那之後,蘇宅鬧鬼的傳言更是長了翅膀,兩天之內飛遍千家萬戶,以訛傳訛下,各種版本說不勝數。
這對他而言並不是壞事,齊毓殤再派人煽風點火下,這宅子就成了聖京人心中的勁敵,無人敢靠近。
以極低的價格將房子買下,記錄在苦命少女名下,也算是爲她父母報仇,少女見他真有能力讓父母含笑九泉,當即跪地拜師,齊毓殤拒絕了,卻收她入明月閣,令人專門教導。
既然是自己在裝神弄鬼,他當然不怕,坦然的跟顧瀟凡來到這裡,也跟洛千歡做了約定。
眼看約定的時辰已過兩個時辰,齊毓殤再也坐不住,正要往外走,卻聽見極輕的熟悉腳步聲,他面上一喜,臉上擔憂迅速斂去。
“我回來了……”少女活力四射的聲音讓他嘴角悄然上揚,冷眸流露寵溺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