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焰這兒摔了杯子,外面的樑國特使又在大聲嚷嚷,碧荷連忙去收拾了地上的碎瓷片。就聽林清焰低聲說了一句,可真會挑時候。
碧荷低眉斂目,看着地上那些斷首斷尾的碎瓷片,想着林清焰做的那些事,竟覺得自己的命運也是同它一樣的,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粉身碎骨,萬劫不復。
林清焰可沒注意到碧荷這些小心思,她正換了衣服,將帷帽收拾好,正打算去叫醒管平,就聽見外頭盛明珠的聲音傳來,“侯爺又喝酒了?行了,金枝去叫醒那些個貪杯的,別讓樑國特使來了也沒人招呼着,倒顯得我們失了禮數。我去叫醒侯爺。”
盛明珠說完這句,碧荷也把碎瓷片收拾乾淨了。
林清焰聽着盛明珠的話便是心頭一驚,她倒是把盛明珠忘了,那些個藥摻在酒裡可不是叫就能醒過來的。林清焰顧不得許多,立刻將一包藥粉塞給碧荷讓她趕緊去叫醒家僕們。自己也急急忙忙迎了出去。
她叫了聲夫人,就緊緊跟在盛明珠後頭去了管平所在的帳篷,果然定國侯管平還未醒過來,此刻仍是躺着的,彷彿宿醉未醒的樣子。
盛明珠看着管平的樣子,不鹹不淡地說:“侯爺平時挺警醒的一個人,怎麼這會兒外頭那麼大動靜還沒起,果然是喝酒誤事,是你服侍侯爺歇下的。”
林清焰斟酌着迴應:“妾的本分。”說着又伸手去摸管平的臉,她的手上沾了藥粉,管平只要一聞就能醒過來。
看着管平眼皮子動了動,林清焰立刻縮回了手,又對明珠笑道:“這酒上了臉都有些燙。”
掀簾子進來複命的金枝一進來就看見林清焰又對着定國侯動手動腳的,立馬就拉長了臉,比盛明珠這個正主還要陰陽怪氣:“夫人,我倒是想叫醒那些個貪杯的,可是有人手腳比我還勤快,就跟姨娘一樣。”
林清焰也懶得和金枝比嘴皮子,就沒回應。倒是金枝因着有些氣悶地想上前擠開林清焰,好讓自家夫人和剛醒來的侯爺多親近,冷不防就聞着林清焰手上有股味兒。
她是最不介意讓林清焰沒臉的,因此,當下故作驚訝道:“林姨娘,你身上這是什麼味兒?怎麼和碧荷身上的一樣,薰死人了。”
林清焰表情一僵,掩飾道:“新制的薰香,大概是氣味沒散開,有些濃了。”
管平睜眼就見金枝又在盡職盡責地擠兌林清焰,有些忍俊不禁,忙咳嗽了聲掩住笑意:“都歇下了還叫醒我是出了什麼事?”
盛明珠這才道:“樑國特使求見侯爺,也不知道這會兒造訪是有什麼要緊事。”
管平哦了一聲,倒是有些疑惑,他和這位樑國特使素無交情也沒有往來,這是來做什麼了。
金枝不忿道:“侯爺可以晾他一會兒,我估摸着是來賠禮道歉的呢。”
這倒有些奇怪,堂堂樑國景王有什麼過失要來給他這個大魏朝臣道歉的?管平心裡詫異。
金枝想的單純,便把那景王肖恪的醜事連同如何對自家夫人不敬的經過都告訴了管平。
末了,金枝還加了一句:“侯爺,你可得好好教訓那色胚,替夫人出氣!”
管平臉色沉了沉,他起了身,理了理衣袍,嗓音還有些沙啞低沉:“那去會會這位樑國景王。”他的這般架勢倒更像是去興師問罪的。
待管平去見樑國景王的時候,他已經在另一頂會客用的帳篷裡足足等了一刻鐘,家僕奉上的茶水也喝了一肚子。可是他卻不敢有一星半點的火氣,只能乖覺地裝孫子。
甚至遠遠看見管平來了,還忙不迭地從坐着的胡牀上起來相迎,一個王爺如此做派,倒像管平是君,他是臣。
“定國侯,在下樑國特使肖恪,久仰侯爺大名。”這伏低做小的姿態把管平也驚着了。
管平深知這人平日就是貪花好色之輩,根本不存在因爲衝撞了自己夫人就這般禮讓,定是有別的事有求於自己。
管平不動聲色,只是請他坐下,又同他閒話,他心裡清楚,到時候這位樑國特使自然心急,必定先露出馬腳。
見管平一直東拉西扯,顧左右而言他,肖恪確實急了。他身上可有樑帝交託的重要任務,要不是母妃吹了幾次枕頭風,這來北朝的差事功勞還指不定落在他哪位皇兄身上。他這次可是跟父皇賭咒發誓,一定辦好差事的。
“定國侯,小王有緊要大事與侯爺商量,可否屏退左右?”肖恪坐在胡牀上又朝着管平拱了拱手,他平時可是最不耐煩這些禮數的,事到如今有求於人,也只能低聲下氣了。
管平臉上的神色越發玩味,看來所求不小。管平也就揮了揮手,示意伺候的家僕們都下去。
眼見賬內只剩下自己和管平兩人,那位樑國特使纔開口道來自己的目的。
“我父皇一直都同我說,這普天下的英雄就只有他和定國侯兩人,像定國侯這般驚才絕豔的人物何必扶持兩個草包。叫我說,那太子和七王爺,一個魯莽草包,一個就是軟骨頭,就聽姑姑的話。大魏江山交到這樣的人手裡,侯爺真能放心嗎?”肖恪一邊說着一邊還不斷打量着管平的神情臉色。
管平勃然作色:“樑帝這是把自己當曹操還是把我當劉備?這帳篷太小可不適合青梅煮酒。”
在管平說着這話時,天際應景地砸下一個悶雷,倒把樑國景王嚇了一跳,差點踹翻胡牀一側的桌案。
肖恪見管平發怒也不着急,又勸道:“我父皇說,秦取周鼎,晉代魏興,可見這君臣也可相易,侯爺既是七尺男兒,又何必甘居人下。到時候,只要侯爺願意,便可與我大梁裡應外合,榮登大寶,豈不快哉!”
管平算是明白了,原來這樑國是要讓他牽頭造反,纔有出兵大魏的正當理由,又可藉助他這個大魏重臣的手輕鬆撬開大魏的國門。樑帝野心不小,也把他當成了野心勃勃的傻子。
管平以手輕敲胡牀一側的桌案,思考着該如何應付樑帝的“盛情邀請”。肖恪說完父皇交代的話也不急着催促管平速下決斷,反倒耐心了起來,還有閒心端着桌案上的茶碗喝了起來。
管平心裡思忖着,樑國景王是個比他爹樑帝更志大才疏的蠢貨,不如套套他的話。
想到這兒,管平笑了起來:“不知道貴國願出多少兵馬,何時與我裡應外合?”
肖恪見管平如此說還有些得意,這定國侯看着光風霽月的,也是貪戀權位的人啊!只要他有貪念,那一切都好辦。
肖恪壓低聲音道:“三十萬將士可是我大梁傾全國之力助侯爺登基,侯爺要是上了位,可別忘了我們這些熱心人。只要侯爺有心,舉事之時打開越山關,我大梁必不食言。”
管平看着肖恪,心裡冷笑。傾全國之力不可能,左右不過漢和,雲城兩處駐守的十萬兵力可供樑帝調遣罷了。
心知這廝沒說實話,怕也是照着樑帝教他的說給管平聽。
“多謝貴國援手,必定不會忘記貴國的好處。”管平敷衍道。
肖恪聽着這話大喜過望,沒想到這趟任務這麼順利,他也不打算久留,心裡還惦記着自己帳裡的溫香軟玉,細腰美人呢。
“定國侯,那小王就告辭了。前日不慎衝撞貴夫人的地方還請定國侯海涵,哦不,到時候要叫皇帝陛下了。”肖恪嘿嘿笑道,他一起身就從懷裡掉出一件東西來。
管平臉色一冷,故作隨意地問道:“景王好豔福,這手帕又是哪位美人相贈。”
肖恪不疑有他順嘴道:“剛纔去拜訪太子,只是沒見着,宮人說他在側妃那裡。我就乾脆過來找侯爺,在路上撞見個戴着帷帽的女子,應該是走得急了掉了這手帕,看她的衣着打扮,我估摸着是隨同前來的宮女吧,這繡工倒是不錯。”
管平更是明瞭,看來樑國還去找了太子,畢竟咱們這位太子又是個能沒事找事的,性子也魯莽,又憂心手下無兵。
至於那手帕,林清焰還真是走的挺匆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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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平和肖恪兩人各懷心事地道了別,肖恪剛走出去就有樑帝派到他身邊支應的心腹報告,大魏的那位太子已經得了兵符,怕是舉事的時間不遠了。
肖恪一驚,細問心腹,兵符的來歷。探子回報,內奸從定國侯處盜取的。肖恪也不知道信息是否可靠,忙吩咐心腹,“太子和定國侯兩邊都給我盯着,反正他們魏國自己人內鬥,咱們大梁正好坐收漁利。”
吩咐完這些,肖恪滿心得意地回自己的帳篷享用他的美人去了。
另一邊,管平看着盛明珠進來,也露出了最真實的笑容。
卻聽盛明珠道,“金枝勸我來看看,侯爺有沒有好好教訓樑國景王那色胚。”
管平的笑容僵在了臉上,因爲對肖恪套話,反而把這事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