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明野身處的地方很嚴密,不是她能隨便進去的。
白釉只能化作一道紫色的驚雷,順着那道虛弱的小雷的方向,飛快追了過去。
四處金光閃爍,佛光普照,白釉不是被邀請而來,只能勉強維持着雷鞭狀態,纏在了他的手指上。
“哧溜……”
怎麼這麼滑?
觸感黏膩,味道血腥,他骨節分明的細細手指間,全是灼燒人眼眸的鮮血。
三十三重天,佛界至高神殿——大雄寶殿。
九九八十一尊大佛,像是一座座無悲無喜的雕塑,冷眼看着位於殿中的那個凡人。
執拗,桀驁,野性,瘋狂的凡人。
佛殿金碧輝煌,燦若霞光,更照的他……
形銷骨立,瘦骨嶙峋。
“江明野,你也求過佛,深諳佛理,卻終究參不破,癡心妄想爲一大罪!冥頑不靈爲二大罪!有違天道,更是罪不容誅!”
“憑什麼?”
江明野被金光照的身上滿是燒灼的傷口,他卻依然姿勢翩翩,清雅俊逸如謫仙,
“違抗他就是錯?”
“憑什麼,我愛一個神,就是癡心妄想?”
“我愛了萬年,就是冥頑不靈?”
“我的釉釉那麼完美,我追求世間極致有什麼錯?”
“我矢志不渝,不要說我不死,就算是化作山川河流,泥土沼澤,我也愛她!”
“佛?你們不是最喜歡普渡衆生嗎?”
江明野走到最高大那尊塑像前,身後拖着一道豔麗的血跡,輕聲嗤笑,
“你們不該爲我寫書立傳嗎?不該把我的故事樹立爲榜樣,傳給千家萬戶嗎?”
“賊子大膽!”
四面八方的佛言金字,聲音洪亮,氣概蒼梧,震得他有忍不住嘔出一口鮮血,
“八十一座金佛大陣,囚你一個狂傲之徒,若是放不下,解不開,這輩子都不要再出去了!”
真佛的聲音緩緩消失,四周一片死寂。
八十一座金佛像是牢籠,佛言不斷,不斷洗滌,淨化着他的記憶,像是要把他腦海中的“色”全部轉化爲“空”。
他捂着疼痛如裂的頭,甚至都能感覺到,珍藏了萬年的記憶在緩緩離去,白釉的面容越來越不真實。
他數萬年在人間行走,清俊無雙,本可以邊走邊愛,可是唯獨一瞥驚鴻,一個白釉,擋住了他的人山人海。
白釉安靜地纏在他的尾指上,像是個明亮的尾戒,心口說不出的悶和酸,卻隱隱的,
希望他都忘了吧。
與情愛廝殺的這般辛苦,就都忘了吧……
不管你喜歡的到底是誰,都重新開始吧。
金光更甚,幾乎將他全部包圍,他捂着頭低吼,聲音嘶啞的猶如困獸,腦海裡一幀幀的畫面被佛言生生逼了出來,化作點點星光,消失不見了。
原來,他的腦海裡,只有與她的過往……
白釉安靜地看着那一幕幕,比剛纔在天道書房裡看到的,更真實,更流暢,更動容……
在那個初雪的黃昏,根本沒有什麼小雪妖。
白釉本想多看看後面的情況,江明野卻動了,他眼底猩紅似血,手上顫抖着,一手伸進自己胸口,
“嘣”一聲脆響……
拿出了一條帶血的肋骨。
他疼得全身幾乎痙攣,是啊,他可是個連耳邊破了層皮,都能無賴地喊疼的人啊!
他拖着自己傷痕累累的身子,半走半爬的,來到了身邊最近的那尊塑像面前。
手中肋骨做刻刀,身子顫抖着,手卻穩極了,虔誠,專注,一刀刻下去,寶相莊嚴的大佛添上了一道輕輕的劃痕。
在佛殿敢動佛像者,是謂大不敬。
不尊天,不敬佛,佛光帶着狠戾的懲戒意味,將他渾身傷了個鮮血淋漓……
“哼,這點本事?”
“剝離我的記憶?我藏在血液骨髓裡的東西,是你能動的?”
“田白釉是我個人私藏,任何人神魔佛,不!得!染!指!”
江明野一邊嘲笑着滿殿神佛,手中的肋骨刻刀不停,很快,那尊悲憫衆生的大佛就漸漸斑駁,換了模樣。
白釉看不下去了。
這般固執偏激的人,一身傲骨,硬的人望而卻步……
白釉悄悄離開了他的尾指,化作人形,敲開了三十三重天的大門。
當代佛子鷺伽看起來十分清秀,不過十八九歲的模樣,佛法高深,他微笑謙和的執禮,把白釉讓進了三十三重天。
金佛之境,只有一盞清茶,兩個石凳,白釉穩了穩心神,全然不知那困住江明野的金殿在哪裡。
“雷神,雷神?”鷺伽遞給她一杯茶,把恍惚的她叫醒了過來。
“哦,”白釉勾脣一笑,
“記得有次我重傷,來金佛之境參禪,將神心中的污垢徹底消滅,才重新迴歸神位,那次以後,便一直心心念念地要來道謝……”
白釉隨口找的理由還沒有說完,就驚住了。
她活了幾萬年,未曾見過這般奇怪的事情……
她眼前清秀的小和尚,竟然……
在憑空整容……
眉眼被人用刻刀劃下去了一道,下巴還被人削了骨,幾秒鐘後,眉眼越發嬌媚,甚至……
眸子像是被滴上了一滴鮮血,變成了爛漫妖嬈的紫紅色。
“你,你……”白釉驚得說不出話來。
“司雷之神啊!”鷺伽佛子要哭不哭,想笑不笑,頂着一張和白釉越發相似的臉,長嘆一聲,
“我金佛之境與你無冤無仇吧……”
白釉點頭,看着他一張跟自己一模一樣的臉,實在是……
略有些驚悚……
“求你了!”
鷺伽佛子再好的修養都維持不住了,他指着身後的混沌一片,幾乎哀求着,
“作孽啊!”
“你快帶這個瘋子走吧,他毀了我八十一座真佛雕塑,我踏馬還得一刀一刀的,自己給雕回來!”
渾身是血的江明野憑空出現在白釉面前,身後的金殿一閃,白釉看着那八十一座,與自己的臉一模一樣,或巧笑,或低語的大佛……
無語,頭皮發麻,一想到全天下的佛教徒衆要對着她念佛經……
社恐症都要犯了,血都涼了。
“那個,打擾了……”白釉抱着幾乎痛昏了的江明野,逃似的,離開了三十三重天。
白釉看了看時間,耽誤太久了,《一起戀愛吧!》第二期已經開始錄製了。
這次的錄製現場是在知名的影視城,集合的地點是酒店,大約不會有什麼任務,白釉想了想,乾脆直接帶他去酒店。
白釉找好了方向,爲了趕上開機時間,還特地喚了她最快的坐騎——
巨長,巨粗的一道深紫色神雷。
“裴導,江老師和田老師還沒有到,怎麼辦?”萬助理焦急地問。
“謝銘說一定沒有問題,直播間已經被催爆了,不管了,開機!直接分配房間!”
已經到了的三組嘉賓被分進了三個酒店房間,一週沒見面了,每個房間都安置了攝像頭,拍攝他們小別重逢的溫馨畫面。
“砰!”
白釉被分配的房間裡,直播間開機的剎那,一道猙獰又駭人的紫色閃電,裹着兩個人落在了鏡頭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