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翹翹扒着車窗, 剛問完話便回過頭向柏雲看來,沒想到又看到了她不想見到的場景,他又暈了。
她忍不住嘆氣, 這種令人絕望的日子何時纔是頭呢?
還好上馬車的時候準備充分, 乾糧和水都帶的比較足, 她拿出水壺浸溼了手帕蓋在柏雲額頭上, 他每次暈倒情況都不一樣, 有時冷有時熱的,她現在摸着方法了,冷就讓他變熱, 熱就讓他變冷,這樣一處理, 基本情況就不會惡化, 她的手帕還是爲方便照顧他才準備的。
“咕咕咕咕”剛照顧完柏雲她肚子就餓了, 從包袱裡翻出炸得香噴噴的五花肉,她眯起眼深深地吸了一口肉香, 現在天熱,帶饅頭容易壞,只有這五花肉又香又耐存放,是她的新歡,早先她爲了替姬初融積德戒了好些天的肉, 剛吃五花肉那會兒心裡還冒出不少罪惡感, 可是天熱, 路程又長, 就算想吃素也沒辦法做到, 久了之後也就釋懷了。
纔剛吃了幾口肉,她就想到了一個重要的問題, 結界是透明的,也就是說馬車外的世界那些妖怪是可以看得一清二楚的,那她們想方便的時候要怎麼辦?總不能在馬車裡方便吧!她最後看了五花肉一眼,強忍着心痛繫緊了裝着五花肉的袋子。
也不知道姬初融現在怎麼樣了,這幾天她強迫自己不要想起“姬初融”這三個字,因爲心痛的感覺太難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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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王,我們都等了兩天了,還要再繼續等下去嗎?”說話的小妖怪是妖怪隊伍中個子最小的,也是法術最差的。
“哼,兩天算什麼,就算是兩年,我也能等。”姬浣這兩日被一衆屬下伺候的十分舒坦,加之外面的空氣比鼠洞要好太多,他這回倒不像是來抓人的,像是來欣賞風景的。
本來這樹林裡偶爾還能有一兩隻小鳥飛過的,自從姬浣等人來了之後,林子裡就徹底安靜了,除了偶爾被微風帶動的纖細樹枝能發出一點聲音,其他時候都安靜的要命,阮翹翹悶在馬車裡快發瘋了。
“師父,陪我說說話吧。”
柏雲翻了個身繼續側躺着,“別吵爲師睡覺。”
“師父,我想方便。”
“忍着。”
“忍不住了。”
柏雲今天氣力尚可,被阮翹翹這番話一刺激,好不容易養出的瞌睡跑了一大半。
他略略擡起身子,倆指併攏捏了個隱身訣,一運力送進了阮翹翹身體裡。
“有這隱身訣在身上,他們暫時看不見你,不過我現在法力弱,隱身訣管不了多長時間,你要快去快回。”
“嗯……”阮翹翹這聲“嗯”嗯的頗爲幽怨,雖說有了隱身訣在身上,可是一想到外面有那麼多小妖怪守着,她就邁不開步子。
“你要是再不出去可就沒時間了,想想在車上方便的後果!”
車上方便的後果?阮翹翹腦海裡立即浮現出她在車上提起裙子,解開腰帶……不,不能再想了,這一幕簡直比被小妖怪們圍觀還可怕,她忙不迭地爬出馬車,找了個不太遠的地方方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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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兩天,姬浣有些暴躁了,都四天了他們怎麼還不出來!!!
他每天早上都會去馬車外嘗試着破解結界,可惜每次都不成功,氣得他又想捏妖脖子玩了,周圍的小妖像是料到了他的想法,都離的遠遠的讓他夠不着。他只好擡手滅了身旁碗口粗的大樹,隨着“崩”的一聲巨響,大樹應聲斷成兩截。這時遠方突然刮來一陣大風,像是在爲死去的大樹鳴不平一般,來的又猛又急,沒有葉子的樹林裡隱隱響起嗚咽之聲,天空也很快黯淡下來,目力所及的雪白雲層逐漸變得烏黑。
“大王,不好了,有妖怪。”個子最小法術最差的小妖怪驚慌地喊道,他性子急,又衝動,要不是姬浣和他有點微弱的親戚關係,不知早捏碎他的脖子多少次了。
“喊什麼喊,我平常怎麼教你們的,一遇事就大驚小怪,沒長腦子嗎?”姬浣皺着眉頭數落了他一頓,其實他自己也有點慌張,這天氣變得實在詭異,更可怕的是,他感受不到對方是什麼物種,妖或者神?
“來者何人?何不現身一見。”與其被動等待,不如主動出擊,姬浣食指在空中虛虛劃了個圈,聲音迅速擴大了三倍。把阮翹翹好不容易養出的瞌睡都吵醒了。
這幾天緊張得吃沒吃好,睡沒睡好,不是擔心這就是擔心那,阮翹翹之前好不容易養出的一點肉全瘦了個精光,她時常擡起自己的小細腕子嚷嚷可惜,邊嚷嚷邊不停地用另一隻手往嘴裡塞肉,柏雲在一旁看了眼皮直抽。
他這兩天身體愈發弱了,今天剛剛覺得好些,就趕上外面的熱鬧,這新來的也不知是什麼來歷,能在短短時間內將整片樹林籠罩在黑暗中,法力估計比鼠王還要強很多,就是不知是敵是友。
“師父。”阮翹翹剛被吵醒,意識還有些昏沉,她低低地叫了一聲後慢慢睜開眼,入目一片黑暗,明明睡着的時候還是早上,怎麼一醒來就變成晚上了呢,“師父,天黑了嗎?”
“恩。”
“師父,你又沒力氣了?”
“恩。”
“師父,你怎麼啦?”阮翹翹扶着車壁起身朝柏雲額頭摸去,被柏雲中途攔住,“我沒事,只是不想理你而已。”
阮翹翹,“………”
樹林裡的嗚咽之聲越來越大,一會像嬰兒啼哭,一會像猛獸咆哮。
姬浣雙手上舉,使出十成法力想將天上的黑氣驅散,奈何法力是發出去了,黑氣卻一點動靜也沒有,周圍那些沒見過世面的屬下一個個嚇得鬼喊鬼叫的,吵得他心煩意亂,一不留神,竟被迴流的法力衝擊到心脈,震得他吐了好大一口血。
這黑氣的目的爲何?不會是?想到這個可能,他連忙朝着屬下呼喝,“守住馬車。”喝完一想,這些屬下法力微薄,派他們守和不派他們守並沒有多大區別。眼前來的這個物種法力強勁,連他都不是對手,要不然也不會輕易被反噬。他心裡一急,又吐了一口血。
“姬浣。”
一回頭,竟看見昔日朝思暮想的人出現在眼前,姬浣懷疑自己眼花了,“你………”
“是我。”
姬浣很想問他,明明說過永生永世不再見的,爲什麼還會出現?
還沒等他開口,對面的男子歡喜客棧老闆冷夜就先解釋起來,“我過去不認同你的做法,現在也不會認同,你是那麼驕傲的一個人,何必爲了我的安危去屈從別人,即使是死,也有我陪你,這還不夠嗎?”
姬浣本來準備重複過去那段說自己是爲了更高地位的說詞,沒想到身體卻在這時涌來一波一波強烈的疼痛,他低下頭咬緊牙關強忍着,額頭上冒出細密的汗珠。
“姬浣,你還是不懂嗎,你對別人的屈從讓我生不如死,你知道嗎?”
這些字眼聽在姬浣耳裡,帶來的衝擊比□□的疼痛更劇烈,他閉上眼,攥緊五指,心裡默唸不能說、不能說。
“姬浣。”冷夜見他久久不迴應,以爲他又在像從前那樣裝聾作啞,心裡不禁冒出一股無名火,吐出的聲音也怒氣騰騰。
什麼都比不上你死在我面前的殘忍,所以就算我付出一切,即便失去我自己,我也要保全你。這番話姬浣一直告誡自己不能說,他是打算將來留做死後遺言的,可是胸口越來越劇烈的疼痛似乎在提醒他,時候到了,再不說就來不及了,他張開口,還沒發出聲音,喉嚨處急涌出來的鮮血就把他嗆得咳嗽起來。
冷夜這才發現他的異樣,“你怎麼了。”
他走近幾步欲仔細查看他的情況,剛一到他身邊,便見他直直地朝前倒去,他連忙伸手接住,“姬浣,姬浣,你怎麼了,姬浣………”懷中的人緊緊閉着眼,滿面是血,怎麼搖都搖不醒,他心裡又急又痛,許久後纔想起探他鼻息,直到覺察出他鼻尖那一絲微弱的熱氣後,他才紅着眼眶說了聲,“幸好!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