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在神國,大將軍阮眠依舊是極爲卓越的存在。
所以她一發威,那些陰暗的存在就再也不敢靠近,只留下一圈雪白的光束籠罩着眼下四人。
凌有蓮看了看柳笙,又看了看阮眠。
她放棄了原本荒誕的念頭。
怎麼看都覺得,阮眠和女兒才更像是勢均力敵、有些什麼過往的兩人。
可問題是,阮眠一直戍守邊關,而她的女兒,從未踏足過長城。
她們之間,又能有何交集?
此時,阮眠終於緩緩開口:
“現在,長城在你手上?”
“嗯。”
“現在還好嗎?”
“說不上好,但是人口增長了不少,糧食還算充足。”
“那就好好守着。”
“我會的。”
凌有蓮聽得一頭霧水:
“等等,長城?你們在說什麼?”
柳笙側頭看向孃親,一臉輕鬆:“娘,沒事,我們正在說些玩笑話。”
凌有蓮心知只是女兒的敷衍。
但是她又無法戳破。
大將軍阮眠也是附和道:“是,你的女兒與我一見如故,恨不得就此義結金蘭。”
“大將軍言重。”柳笙微笑迴應。
但這個意思可一點兒也不像是拒絕。
凌有蓮兩眼一瞪,若是女兒真的跟阮眠這個不知道多少歲的老前輩義結金蘭,自己算什麼?
阮眠的長輩?
這怕是要折壽啊!
阮時之更是目瞪口呆:“娘,要是柳姑娘……豈不是我的……”
雖然他心中認了柳笙是他祖宗。
但也不代表真的要做他長輩啊!
要算起來,柳笙比他年紀還要小上半歲。
可是他娘根本不理會他的哇哇叫苦。
反而還對凌有蓮感慨道:“羨慕你,生了個這麼好的女兒。”
凌有蓮點了點頭,下巴稍微高昂些許:“大將軍言重了,令郎也是……”
頓了頓,她看着阮時之麪餅似的臉上,圓圓的雙眼閃爍着懵懂的光,遲疑片刻,才擠出一句:“……也是天真爛漫,頗有幾分神國風采。”
“凌尚書客氣。”
阮眠淡笑,轉而對柳笙說道:“我這個傻兒子,就拜託你照顧了。”
“娘!”
“嗯。”
柳笙還是沒有拒絕。
既然做了地母大人,照顧子民也是應當。
“所以你來,是爲了什麼?”阮眠問道。
“來找你們。”
“現在找到了,你可以回去了。”
“娘!你……”阮時之急道。
阮眠掃了他一眼,阮時之立刻噤聲。
“我不會走的。”
她看了看逐漸沉默的凌有蓮,對柳笙說:“你娘也不會走的。”
“可是,爲什麼你還在這裡?”
“我想看清楚,神國究竟是什麼。”
“那你現在看清楚了嗎?”
“嗯,看清楚了。”
“下一步呢?”
柳笙剛欲開口。
周遭雪白驟然一暗,陰影再度壓來。
那些貼在光圈之外的雪白麪孔似乎又靠近了幾分,靜靜注視着這片區域。
準確來說,是緊緊地盯着她。
但是看在大將軍的長槍份上,並沒有強行闖來,只是悄悄靠近,將光圈縮小了一週。
大將軍發現了,目光凜然往外一掃。
雪白麪孔彷彿被重錘擊中,又趕緊往後退了一步,騰出一段空隙,光圈甚至比原本還大了一圈。
她重新看向柳笙:“我知道,你有能力毀掉這裡的一切。”
“但是,你娘也在這裡。”
“我希望你不要這麼做。”
“爲什麼?”柳笙反問。
“首先,你要分清楚,神國是神國,聖殿是聖殿。”
“其次……”
阮眠靜靜望向虛空,“這是一道防線。”
凌有蓮微微一怔,不由自主豎起耳朵。
“我們的敵人,從來不在陸地上。”
“究竟是什麼……”
“不可說。”柳笙扯了扯嘴角。
果然如此。
“所以你選擇帶兵,主動進入神國?”
“沒錯。”阮眠承認道。
柳笙心頭微顫。
阮時之更是心受震動。
“娘……”他的眼中升起霧氣,“您……小時候將我放在長安,長大了,您又什麼也不說,將我送去雪山,現在……您又,您又自己來了這地方……”
說着,阮時之哽咽了,淚光閃動。
“您有沒有考慮過我?”
“天下需要我。”阮眠只能這麼說。
柳笙聞言,默默對她行了一禮。
不管這一切究竟真相如何。
不管她對阮時之或許有諸多不是。
但從本心上看,阮眠是真的心懷天下。
“但是長城……”
“長城不會有事。”阮眠搖頭,“我是指……至少百姓無虞,聖殿想要的,是別的。”
柳笙搖了搖頭,對此並不認同。
阮眠眼睛微微一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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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對方跟您承諾過,但現在看來,我不認爲這個承諾真的作數。”
聽了柳笙的話,阮眠眼眸微冷,手中長槍輕輕一緊。
一縷縷雪白碎光從她指縫間逸散。
柳笙似乎覺得還不夠過火,輕聲道:“換句話說,您……被騙了。”
此言一出,“長城”上氣息驟變。
阮時之倒吸一口冷氣。
雖然跟娘不熟,但是他知道自家孃的脾性。
果然,纖纖玉手一緊。
長槍在她掌心驟化爲一蓬璀璨鋒銳的雪白星芒。
朝着柳笙激射而去。
“娘!”阮時之一驚。
凌有蓮更是大怒,正欲擡手,卻來不及。
然而柳笙端坐不動,不避不閃。
果不其然,雪白星芒呼嘯而來,卻從她身邊生生掠過,轟然席捲四周陰影。
一片雪白盪開。
那些潛伏在暗中的陰影瞬間被掃得乾乾淨淨。
遠方雪白的霧氣劇烈翻涌,緊接着,一片瓊樓玉宇的輪廓從霧中顯現出來。
彷彿神明的居所,赫然佇立在漫天雪色中。
阮眠長槍一指。
霧氣便是往旁邊退去。
彷彿具象化的恐懼和躲避,讓出一條通往宮闕的道路。
她回頭看了柳笙一眼,脣角微揚:
“好膽色。”
“多謝大將軍誇獎。”
“那就來看看,你是不是也有足夠的膽識,走到最後。”
“跟我來。”
她的話,不容拒絕。
也只對一個人說。
阮眠重新又捏起一杆長槍,率先踏入霧氣中那玉色通道。
柳笙將一道肉色皮質物事往袖子深處掖了掖,這才邁步緊隨其後。
阮時之想要跟上去,就被四周忽然現身的將士攔腰摁住,硬生生拖進帳篷中。
“放開我!我娘……我娘還在前面!我是大將軍之子!”
他大聲抗議,卻無濟於事。
人家只聽大將軍的話。
大將軍之子,不存在於這裡的規則中。
而一臉焦急的凌有蓮則是被直接請出軍營。
奇怪的是,一走出軍營,焦灼神色便消失在臉上,只餘下一絲淡淡的痕跡在心裡頭。
她怔怔地捂着心口,喃喃自語:
“果然跟那阮眠八字不合……每次來都不順,這一回更是奇怪。”
但既然交差了,凌有蓮也就不在意了。
擡眼看到門口停着的凌府馬車,皺了皺眉。
“我什麼時候乘着馬車來的……”
正奇怪,卻見簾子一掀,兄長的臉出現在眼前。
“蓮兒,我替妹夫接你回家吃飯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