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0章 信與不信
“朕明白了。”
宣文帝緩緩說道，彷彿咀嚼着什麼難以相信的事實。
“你的目標，是要將園丁殺死。”
“徹底打碎朕的夢想，把朕籌謀至今的一切盡數毀滅。”
他輕輕笑了，笑意裡卻滿是森冷。
“呵呵，野心可真是大。”
“朕倒要看看，是朕先接管園丁，還是你先解決……”
柳笙也是一聲輕笑響起。
“您且看着吧。”
此時，從她高維的視角看去，人間成神的節點不斷亮起，像是星光點亮夜幕。
一道道熟悉的氣息，於光點中甦醒、升騰。
……
文微闌聽到那一道神諭以後，心中便知道了柳笙在什麼地方。
也難怪她無法追隨。
但現在不一樣了。
她的監獄詭中關押了這麼多災禍等級以上的詭物，這足以讓她的境界超越半神，距離成神也就一步之遙。
隨着這道神諭落下，原本看似堅如磐石無法突破的桎梏，竟像是薄紙一般，只需輕輕一踏便可破開。
雖然這種感覺很古怪，但她就是相信柳笙。
念頭一起，胸口便有一道光緩緩浮現，主動與這個世界原本就存在的天網牽引相連。
剎那間，她彷彿成了某個更高秩序中的“節點”，一種超越塵世的能量自體內升騰，境界豁然開朗。
一道由光構成的階梯，在腳下緩緩顯現。
階梯直通天際，穿過腐朽的神國。
這纔看到無上神遺骸正在重塑。
但此時她已經走到一半，不能回頭。而在更高更遠的虛空，金色的觸手虛影橫陳天穹，彷彿正朝她緩緩招着觸手。
上來再說。
似乎是這個意思。
追隨者自然認得自己追隨的存在。
所以文微闌沒有猶豫。
一步步走上那通往高維的階梯。
……
大國師正在將“無上神”殘餘的脊柱按在自己的身上，打算藉此脫去那具早已老化的凡胎。
只是這雖然是神骨，卻也有些腐朽，又有些千瘡百孔。
不過大國師也不挑。
反正怎麼都比自己原本的好。
然而正哼着小曲兒幹活，異變突生。
不知從何處，陡然涌來百萬骨兵，潮水般撲向神脊，一個個攀附而上，開始填補其殘缺之處。
甚至還一招手，就取來原本前方百計不讓取出的國運，用來補身子。
這可把大國師給氣壞了。
“都說了不許拿！”
他袖袍一揚，千萬烏鴉從中飛出，黑雲滾滾，直撲骨兵，意圖將國運剝離歸位。
然而古怪的是，這一次他怎麼驅使，這些烏鴉都不敢靠近這些白骨，甚至遠遠飛開，低鳴示警，似是恐懼某種力量。
他怒斥一聲，強行驅使，烏鴉卻織成密雲，反撲咬向他自己。
只是他身上沒什麼皮肉，啄之無味，很快就散了，依舊遠遠圍繞，不近不退，似是守在一旁。
“奇怪了……這些傻鳥在幹嘛！”
既然驅之不動，他只得暫時作罷。
抖了抖手，從懷中取出一張皺巴巴的黃符，猛地拍在那逐漸重塑的神脊上。
黃符一閃，眼前的骨兵一震，像是白骨形成的海洋，立刻掀起雪白的浪花，結構紛紛鬆散，從神脊上嘩嘩落下。
形成一條結構鬆散、神態看着也相當憊懶的長條玩意兒。
像是骨龍，但真要說起來，沒有角只有粗短的四肢，頂多算是一條脫了皮肉的巨型壁虎。
大國師不以爲意，翻身而上，駕着白骨壁虎順着神脊向上攀爬。
不多時，終於看到一道蜿蜒向上的身影。 同樣是白骨，頭生雙角，四肢矯健，五爪鋒利，形態莊嚴森然。
這纔是真正的龍！
而且體型不知道大了多少！
“聖上……”
大國師終於明白爲什麼那些該死的傻鳥躑躅不前的原因。
只見這長龍飛速向上。
融合神脊的速度比他還快。
國運之力也已融入其中，毫無保留。
這種融合速度，只能說明對方——
其一，對方已成神。
其二，乃正統皇族。
無論是哪種，大國師若再追下去，恐怕就會違揹他誓守李家皇族的宿願。
然而，就在他猶豫間。
劍光如匹練般斬落，直劈長龍之身。
頓時，一聲龍吟，響徹天地。
龍身上剛剛長出來的鱗片馬上脫落，露出下方筋肉糾纏還沒有完全長成的血肉，深可見其中森森的人形白骨。
一個圓滾滾的身形出現，就要舉劍追上去。
大國師伸手一攔。
“你……”
他驀然想起對方是何等存在，態度謹慎幾分：
“老白，這可是唐國皇族血脈。”
“那又如何？”太白劍仙凝住身形。
“若是任由其繼續往上，聖殿將會重建神國，強行掠奪人間，你難道還不明白嗎？”
大國師怔了怔。
“你明明知道聖殿裡有誰，也知道神國來源於聖殿，你難道還不明白？或者，你就是在裝糊塗！”
說着，太白劍仙短短的手臂一揮，長長的劍光疾斬而出。
這一劍，卻被大國師張開骨盾硬生生擋下。
太白劍仙看着騎在醜陋壁虎上的大國師，神色愈發凝重，劍氣層層升騰。
眼看那長龍就要穿過神國，接近聖殿。
太白劍仙等不及了，長劍就要揮出，將這個阻攔眼前的可惡存在斬殺劍下。
忽然，大國師枯槁的臉龐驟然龜裂，從中盛開一朵碩大的蘭花。
花心生出一張苦大仇深的女人面孔。
紅脣一開一合：“他不行，我來。”
“什麼？”
太白劍仙還沒有明白怎麼一回事，從大國師那枯木逢春般長出無數蘭花的身子上，延伸出更多的蘭花，在枯骨上不斷盛開，追上那條長龍，最後狠狠紮根在其中。
隨後那張女人的臉又落在長龍身上，長出一根根細長白嫩、滿是倒刺的手，狠狠拉住長龍。
太白劍仙這下明白了。
“你叫什麼名字？”
一邊問，一邊長劍揮出。
“張蘭。”女人平靜地回答，花影在她身後翻涌如潮，“他這人愚忠，不信地母大人，但是我琢磨了一下，我相信。至少比我現在能看到的前景要好多了。”
“至少……我也能成神！”
配合劍光，張蘭用力一抓。
頓時龍身斷裂，只剩下半截。
憤怒的龍吟震天，斷裂的身軀如山崩海裂白骨翻滾。
更多的白骨兵如潮追至，意圖將其補全，卻紛紛被張蘭與劍仙合力擊碎，化作飛灰。
長龍似乎意識到時間緊急，身軀翻滾之間，果斷斷舍拋棄被阻攔的一段，棄尾保頭，化作流光般飛速衝向天穹！
而天上雲層劇震，雷鳴乍現。
一隻金色的巨大龍爪，自烏雲深處破空而下，直抓太白劍仙與張蘭。
但是這一下，馬上伴隨着電閃雷鳴。
似乎龍爪的行爲是不可饒恕，是違背規則的。
然而這一下，很清楚了。
一前一後，太白劍仙劍光如雪，張蘭花蔓如潮，聯袂而起，直衝天幕上的龍爪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