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八寶豆腐
趙老太爺帶着人租了條客船從全椒到了南京。趙佑楣領着兒子一大早就去了碼頭,一直等到中午才見趙老太爺租的客船停在碼頭。舢板才搭好,趙佑楣同趙希厚便趕上船,進了船艙見趙老太爺。
趙希厚沒想到居然見着了邱端甫:“子談,怎麼是你,你怎麼會在這?”
邱端甫微微紅了臉,想要解釋卻不知道該怎麼說。趙老太爺擺了擺手:“是我叫他一起來的。這一路上有他方便不少。你讓我跟五丫頭一老一小的怎麼辦?”
趙佑楣趕緊道:“是是是。兒子疏忽了,兒子應該叫三兒去接爹的。”
“就算是他來,也沒子談這般心細。”趙老太爺接過趙希筠遞來的柺杖支撐着起身。
邱端甫見趙老太爺要起身,搶在了趙佑楣之前,同趙希筠一左一右的攙扶趙老太爺。
趙希厚饒有興致地看着趙老太爺同邱端甫的親密,轉了眼珠道:“論細心我是比不得子談,只是子談今年也要鄉試,您把他叫來,這一去一回的不耽誤他讀書麼?”
“無事,這路程極盡,不礙事的。”邱端甫誠懇的道。
趙老太爺虛晃給了趙希厚一下:“你們今年都要鄉試,在一起讀書也方便些。子談這兩年的文章很是不錯,你要同他多學學。回去就把你的文章拿給我看,若是不好,你等着打板子。”
趙希厚沒想到這還沒下船,爺爺就想着要考究他的學問,忙往邊上站,再也不開口了。
趙希筠將匣子重重的擱在桌子上,面色不快的道:“我爲什麼要去蘇州?我去那裡做什麼?”
趙佑楣的奉承並未讓趙老太爺滿意,反而板下了臉:“養不教,父之過。可見你平日裡並未嚴加管教。凡事指望別人,等我死了你怎麼辦?還有你,我常說小時了了,大必未佳。做學問貴在持之以恆,你三天打漁,兩天曬網的能成什麼?從今日起,我親自過問你的學問,半點不好板子伺候。”
“給自己做廚子。王叔在南京城開了一家大酒樓!在這南京城如今算得上是數一數二的,光是竈上的大廚子就有十幾個,你要是想去,後……明日我就帶你去。”
趙希厚吃癟的一笑:“我就說說,你惱啊。”
她從未發現,三哥的眼睛跟記憶中的她有那麼一絲的相似,他們的眼角都微微上挑,未笑先笑。
趙希筠看着趙希厚苦惱的樣子,忍不住笑了。兩年不見三哥還這般不愛讀書,一出事就想脫身。她攙緊了趙老太爺,親切地道:“爺爺,二伯母在家肯定等急了。這飯菜都涼了,還是先吃飽了,到時候纔有力氣好好的教訓三哥。”
趙希筠一口氣搶白這麼多臉上泛起淡淡的紅暈,氣息有些不順暢。
聽着趙希厚的抱怨,趙希筠忍不住笑了,她掩口道:“還不是怕你又連累她了!”
“怎麼會。”趙希厚搖搖頭,“我也只同你一個人說了,家裡的我都沒告訴。”他隨即冷笑一聲,“誰知道我身邊都是些什麼人。我這裡纔出點事情,太太那邊就知道了。”
趙希厚賊賊一笑:“你猜猜是誰做的?”
那會是誰?
“是誰做的跟我有什麼關係。三少爺若是無事,我要歇息了。”
趙希厚開了扇子:“就知道你喜歡。現在瞧着稀罕,等明兒你去了蘇州,一拉一籮筐。這東西是蘇州人的手藝,可是了不得,就這一個上頭雕五百羅漢都可以。”
“四叔寫信要接你過去,爺爺……”
真的是她!真的是……
“看來你是真的不記得她了。前後不過三年的工夫,你就把她望的一乾二淨,難爲她還想着你。”
趙希厚乾笑兩聲:“我也不清楚王叔怎麼能做那麼大的生意,好像是他們認識個大商人,幫襯了一些。生意做的很好,王叔的手藝不用我多說。咱們南直隸今年萬壽節獻藝去的兩個廚子裡面就有一個是她樂民樓的人,是王叔的徒弟。”
“妹妹這是打算做什麼?也做扇墜?這是給誰的?你看我這個做的可好?”趙希厚將自己扇子遞到了趙希筠的眼前。
趙希厚聳聳肩。趙希筠說的他都聽過一遍,沒有新意。他纔不認爲會這麼簡單。
漸漸地她發現,趙希厚是真的在笑。
“沒有若是。我只跟爺爺在一起。三哥若是要說這個,就請回,我乏了。”趙希筠乾脆下了逐客令。
她字斟句酌地問道。先前的話明顯的問的不是地方,三哥怎麼會知道她過的好不好?就像邱家大姐嫁人後雖然飽暖不愁,可是劉家的那位婆婆實在是太可惡了。劉平沒能中舉都被她說成是邱家大姐克的。還好劉家的小姑出嫁了,幸好邱姐姐生了個兒子,萬幸劉平對邱姐姐很好。
好不好,不可能從衣着言語中發現。
“若是……”
趙希筠突然捂住自己的嘴。三年……她潛意識裡一下子想起了那個女孩,手帕之交,還有什麼能比這個詞更好的說明她跟自己的關係。可是會是她麼?這三年裡,她徹底地消失在自己的視線裡,一點消息也沒有。在爺爺那,他們的事情被自然的摒除了。
會是她麼?
看着趙希筠迷茫的眼睛,趙希厚樂了:“你真的猜不到?我再給你個提示,跟你很熟的。”
趙希筠側過身子,卻是不理趙希厚:“我當然比不上三少爺屋裡的人。”
她殷切地希望能從趙希厚的雙眼中得到自己想知道的消息。
最後還是趙希厚打破了寂靜:“爺爺怎麼會把子談也帶了來?我問了他他也不肯說,爺爺卻說過來同我一起讀書。”趙希厚怎麼想都覺得不是這麼回事,巴巴的把別人帶來做什麼?
“爺爺說邱大哥月後要參加鄉試。他家裡困難,還不如同咱們一起來,在二伯這住下,也不用他想住店吃飯的費用,還能好好的用功。爺爺很看重他,說他金榜題名不過是年頭的事。而且我們來南京沒人送也不是什麼好事。”
趙希筠點點頭:“你說了這半天,也沒說瑞雪半個字。”
“很熟??溶月?”即使說出這個名字,趙希筠依舊不相信。
“她現在在哪?她過的好不好?你怎麼找到她的?王叔呢?王叔好不好?她……她……”趙希筠詞窮了,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問出些什麼?她想知道她爲何在南京待下來卻不給她送信。可是,在經歷過那種事後,她怎麼可能還想同她們有任何來往。
趙希筠搶白地道:“我只跟爺爺在一起。他接我做什麼,早先就都當沒我這個人,十幾年了把我丟在爺爺那不管不問的,現在假惺惺地做什麼?難不成他要立慈父牌匾,她要賢惠淑德的牌坊,缺我這一筆,才巴巴的要接去?她瞧我難受,我瞧着她還不舒心呢。既然這個,大家乾脆永不相見,何必自尋不自在。”
趙希筠白了他一眼,卻不理他。取了一枚刻了老壽星的桃核雕,又命丫鬟取了紅色絲線,靜靜地坐在那打起絡子來。
數一數二……
一時間兩個人都沉默了。
趙希筠正將自己的一些東西搬出來擱置,見趙希厚遞過個匣子過來,忙放下手中的東西,打開:“是什麼?好精緻的東西。”
“那等晚上我們去見了爺爺。明日咱們去樂民樓,你們也可以見見。我已經交待了那裡的廚子做了對爺爺牙口的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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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吃過酒席,趙老太爺在房子裡安歇下來,趙希厚則是去找趙希筠說話。趙老太爺終究沒能教訓趙希厚。他年紀大了,做了一日的船,身上早就乏了,吃了兩杯酒便歇下了。
趙希筠也想起當年的事情,那些事情發生的都太巧,太巧了。如果不是有人說出去,二伯母怎麼可能知道的那麼快,那麼的清楚。
“她?!哦!也就是那樣。沒以前好玩了。以前我說要去哪裡,她都跟我去,現在又是這個又是那個。我上回跟她說爺爺同你要來,她馬上就對我說,你不回去讀書,你就不怕老太爺教訓你。你聽聽,你聽聽,太太都沒這麼說過我,偏她囉哩囉唆的!”
“爹不用同他歪理。他這兩年不在爹跟前越發頑劣,兒子教訓了他幾次還是這樣、邱世侄來了正好與他做伴,還能提攜幾分,兒子高興還來不及。”趙佑楣轉臉對邱端甫道,“以前聽三兒說過世侄,你也不必回去,就在家裡住下。每日同三兒讀書寫字,老太爺精力雖短,但給你們指點文章還是可以的。”
趙希筠不解地看着自言自語地趙希厚。還有人爲自己選東西?二伯母這次見着雖然和顏悅色許多,可是那種生硬的親暱只會爲自己準備些裝門面的東西,這種合自己心意的小玩意,二伯母是想不到的。至於堂妹,那是更不可能的。
趙老太爺呵呵一笑,拍拍趙希筠:“好好好。到你二伯家吃去。吃好了,再教訓你三哥。”
“她……王叔還是給別人做廚子麼?”
趙希筠淡淡的解釋着。
趙希筠歡喜地把玩着桃核雕刻的小玩意。從材質上可以認出是桃核做的,只是怎麼能雕刻的這般精緻。她歡喜地道:“還是三哥最知道我,我最喜歡這個了。”
趙希筠明顯地還在生氣,趙希厚輕輕地嘆了一聲:“原以爲你還記得她,卻不想你說這般兩人心寒的話。枉費人家精心爲你準備這些東西,若是叫她聽到這話,她該有多傷心。這脂粉也是她幫你選的。你看這紫茉莉粉還是她送給你的……”
趙希厚連連應承。他有些後悔自己提到讀書二字,讓爺爺來了這麼一大通的話。他使了個眼色給一直站在一邊不說話的趙希筠,請她爲自己解圍。
不過是兩年多,趙老太爺的牙越發的不好了。方纔的家宴,不過是揀些豆腐、魚吃,而且吃的數量也有限,那個八寶豆腐爺爺不過只動了一口,想來是睞娘擱了許多魷魚海蔘,做的油大了。樂民樓的魚圓,文思豆腐這樣清淡的一定對爺爺的牙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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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寶豆腐:杭州菜。《隨園食單》記載:“王太守八寶豆腐”原爲宮廷御膳菜,康熙皇帝作爲恩賞,賜於尚書徐健庵,尚書的門生樓村先生又將此法傳給其孫王太守,故名。建國後,杭州的名廚師根據此書記載,對其進行研究仿製,發展成富有特色的杭州菜。
但是《隨園食單》中的八寶豆腐不像現在的放裡魷魚之類不適合三高的老年人吃。而是加入了香菇、松子仁、瓜子仁、蝦米更適合老年人吃的食品。
所以,老年人尤其是有高血脂、高膽固醇血癥、動脈硬化等心血管病的還是不要沾魷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