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糖醋排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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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希筠跑了出去，跌跌撞撞地越跑越快。
她吭着頭一路亂走，根本就不理會路上遇見的人，只知道朝前走，只要路沒斷，她就一直往下走，她不想待在那，不想再見到那個只見過一次的父親。
父親的話，撕扯着她的心。她有想過自己的父親長得是什麼樣，如果父親回來了，會對自己說什麼，會不會像王九指對瑞雪那樣。而自己要給父親捶背揉肩，洗腳，把從未盡過的孝心一股腦的全做好。
父親先前還爲自己做了風箏，她覺得比父親從南京給自己帶回來的脂粉首飾還要好。她甚至想過父親帶自己出去放風箏。
可是，爲什麼，父親會說出那樣的話來。
爲什麼，爲什麼父親不要她了。
腳那麼疼，她每日還堅持不懈的走路，從未想過要放棄。爲什麼，那人說不要自己跟着，父親就毅然將自己丟棄。那人比自己還要重要麼？
爲何前一刻父親還對着自己說想念自己，後一刻就將自己拋置腦後。難道父親對自己說的都是假話。
那還有父親說起母親時，面上流露出的神傷也是假的麼？
三年後，等繼母生下兒子後，再接自己過去。現在繼母還未過門，就已經容不下自己，那三年後，生了弟弟，那還有她的地方麼？她還能容下自己麼？
趙希筠哽咽地將方纔趙佑檁說的話說了一遍；“所以，後孃都不是什麼好東西。爹纔回來對我極好，又是抱着我哭，又是給我帶東西，轉臉就爲了娶那個女人不要我。”
王九指歉意地對勸說瑞雪多吃些的四兒道：“多謝你了。你也累了，回去歇着吧。”說着就已經起身相送。
瑞雪悶悶地搖搖頭。
“四姨每天都來照顧我，給我跟爹做吃的，縫補衣裳……爹爹還問我要不要四姨做娘。”瑞雪掰着手指一點點的數着四兒的好，末了的那句，羞得四兒面上更如火燒雲一般。
她才邁出門檻，身後便傳來吱呀的合攏聲。門關了，她無助地回頭，盯着那扇斑駁的木門。他就這麼急切的叫自己離開？或者，他從未中意過自己，只是自己從瑞雪的隻言片語的一廂情願？
她慢慢地走出了這個院子，日頭就在頭頂，人影只有那麼一團，她盯着自己的影子。黑黑的一團，隨着自己的走動而移動，無論她是快還是慢，自己永遠都擺脫不了那一絲的陰暗。
他的話戛然而止，瑞雪根本就是在數着米，一點點的往嘴裡撥拉，看着是大口的吃，可是碗裡卻根本沒少。
瑞雪靠在王九指的胸膛，輕輕地搖搖頭。
爬在牀上的瑞雪正感到沒意思透頂，瞧見四兒來了，立即歡呼着跳了起來，才赤腳跑下牀，她便發現走進來的趙希筠。
趙希筠的眼淚又抑制不住的往下流，她一把抱住瑞雪：“爹不要我，爹不要我了。”
四兒忙謝道：“已經出痘了，只是再多養幾天就好。如今不礙事的，五姑娘這回去，瑞雪不知道該有多高興。”
“怎麼了？不好吃？”
四兒取了牀邊的鞋，放在瑞雪跟前，催促着道：“快把鞋穿上，小心涼着，身子纔有些好，就這麼不安分。”
趙希筠推了推愣住的瑞雪：“你怎麼了？我看四兒對你很好，王叔對你也好，不會像我這樣的。你真好，那麼多人喜歡你，我只有爺爺一個。”
四兒只覺得無比的緊張，王師傅已經問了瑞雪？看來王師傅十有八九已經要答應自己了，雖然……但是，她仍想從瑞雪口中聽到那個肯定的回覆。
趙希筠跟在四兒身邊問道：“瑞雪可好了？我先前還想來看，只是……崔大娘不叫我來。說是會傳給我。”
“是啊，四姨人很好啊。”
瑞雪怔怔地看着趙希筠，心裡卻打起了小鼓。後孃都不是什麼好東西，人前對自己好，背後又是另種樣子。四姨會這麼對自己麼？
她內心有些興奮地等不到瑞雪的回答急衝衝地出了門。
瑞雪覺得趙希筠有些不對勁，推了推她：“你怎麼了？”又見她眼睛有些腫，小心的問道，“你哭了？怎麼了？我聽爹說叔老爺回來了，你怎麼沒在那？”
爲什麼？爲什麼她要是個女兒，如果是兒子，父親就不會有把自救丟在這的念頭了吧。她突然痛恨起那個周家的小姐，都是她，如果不是她那說，父親也不會把自己丟下。她既然是什麼尚書的侄孫女，能嫁的人多的事，爲何要單單選中了自己的父親。就算是那樣，自己跟在父親身邊又能對她怎麼樣。
在一旁收拾的四兒，忍不住笑道：“哪裡有你說的這樣，王師傅還不是每天變着花樣給你做吃的。”
趙希筠遲疑地點點頭：“不……是……”
明知道瑞雪說的是孩子話，四兒仍紅了半邊臉，羞澀地道：“我哪裡幫你爹爹了。”
趙希筠被她的歡快感染了，她也摟住瑞雪，開心的道：“我也想你。聽說你身子好了，快讓我瞧瞧。”
瑞雪甜甜地笑道：“我說好啊！我可喜歡四姨了。”
她越發的高興，歡呼着撲了過去，摟着趙希筠是又蹦又跳又叫的：“五姑娘，五姑娘，我好想你。你都不來瞧我，我一個人都沒人說話，好沒意思。”說着還抹起了眼淚。
四兒忙爲瑞雪夾了糖醋排骨：“你不是最喜歡吃的麼？王師傅特地爲了你做。”提到王九指的時候，她不由自主地瞄了王九指一眼，面上很快便紅了，她慌亂地收回自己炙熱的目光。
“那爹有話同你說。”王九指捋着瑞雪的小辮子，輕聲地道，“爹一個大男人，照顧不好你，你要梳什麼樣的頭髮，爹也不會，也不知道你該穿什麼顏色的衣裳纔好看。可是爹只要你高興就好。你願意留在趙家，喜歡這的花園，爹就留下來，直到你想離開這。你若是不喜歡有人做娘，爹就不娶，只要你高興就好。”
往前走沒多遠，再往左邊拐，進了個小門，有個院子。四兒推門進去：“瑞雪，快看看是誰來了。”
瑞雪抱着雙腿，將頭抵在雙腿上，悶悶地點點頭。
她堅強地抹了把眼淚，打量着四周的環境，卻發現，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身處在哪裡。這一段的牆很是陌生，她從來都沒來過這裡。
*
做好飯的王九指匆匆地趕回了住的地方，四兒正照顧瑞雪吃飯。他感激地對四兒點點頭，卻對瑞雪道：“別吃那麼多，清空了這些天，小心肚子受……”
她扶着牆，往回走。
趙老太爺原先跟她們說過二十四孝裡頭的故事，那裡面就有個後孃，給自己的親兒子做厚實的棉衣，丈夫前妻孩子的棉衣卻塞上茅草。前妻的孩子凍的打轉，旁人還說前妻的孩子不懂事。
王九指將瑞雪的碗筷收了：“不想吃就不要吃了，別勉強。”
趙希筠難掩難過地道：“有哪個後孃是好人？”
她不禁有些期待的看着瑞雪，遲疑道：“那你……你怎麼說？”
趙希筠微微一笑：“我喜歡跟瑞雪玩。”
在爺爺跟前她過的很好，在三哥沒來之前，她過的真的很好。可是三哥來了後，他身邊的丫鬟卻是……
是！她不會好過的。崔大娘偶爾說過，種下惡果必然會遭到報應的。
趙希筠大力地擦乾眼淚：“她現在要我，當着爹的面前對我好，背地裡打罵我，我就算同爹說，爹也會覺得是我小心眼，越發不喜歡我。與其那樣叫她日後對我不好，還不如在這跟着爺爺，至少爺爺對我好。”
瑞雪開心的在趙希筠面前轉了兩圈，笑嘻嘻的道：“全好了。身上也不癢了，嘴巴也不痛了，現在也可以吃有味道的東西了。”
“可是，叔老爺不是說三年後等她生了兒子再來接你麼？”
扎着腳心，刺激着她所有的神經。她不由低下頭，望着被裹得尖尖的雙腳。父親纔看到自己雙腳，很高興，她也感到高興。可是，現在她後悔自己裹了腳，如果當時她可以跟爺爺說不裹腳，自己也就不用受這份罪了。
那些個丫鬟時常問自己，叔老爺什麼時候回來？姑娘什麼時候到叔老爺跟前之類的話，從她們那種刻意地話音中，她聽出了疏離。
她在想，如果跟在父親身邊，就再也不會有人這麼問自己了吧。
瑞雪無聲地點點頭，手自然地滑落，直直地垂在凳子兩邊，只有手指無意地撓着凳子腿。
四兒偷偷地瞧了瞧趙希筠。叔老爺回來了，老太爺在花園裡請叔老爺吃酒，五姑娘應該跟着的，怎麼跑到這裡來。而且，她雙眼微紅，還有些腫，睫毛上還帶着爲擦淨的淚水，分明是剛哭過。
雖然是親耳聽到，滿心難以掩飾歡喜，四兒手腳有些不知道該如何放纔是：“我……我…..我這就去給你做吃的，瑞雪你想吃什麼，四姨給你做，是麻油筍尖還是糖醋排骨，四姨都給你做來。”
王九指將碗筷收拾好，走過來，彎腰將瑞雪抱了起來，走到牀邊坐下，讓瑞雪坐在自己雙腿上：“有沒有事要同爹說？”
走了沒十幾步的樣子，她看到一個女子從一邊的牆走了過來。那女子她是認識的，是瑞雪的幹姨，叫四兒的。有時候她會送洗好的衣裳到自己那，她見過幾次。
瑞雪木木的咬了一口，有一下沒一下的咀嚼着。
她笑着道：“五姑娘從未來過這，我帶你去吧，就往前面不遠的地方。瑞雪這些天被關着，人都急壞了。成日裡就想出去玩，只是王師傅不叫她出去。”
趙希筠恨恨地咬着牙，握緊了拳頭，心裡詛咒着那位周家小姐，遲早要遭到報應的。
如果，四姨這麼對自己，大家是不是也會這麼認爲，是自己不懂事呢？爹是不是會再也不喜歡自己了？
四兒有些尷尬地站起來，支吾道：“那我走了，明日……明日，我再來。”
趙希筠盯着衝出去的四兒，幽幽地道：“你喜歡她做你娘？”
瑞雪甜甜地笑着，乖乖地將鞋穿上，拉着趙希筠坐下，嘟着嘴抱怨道：“你不知道，我這些天過的好慘。哪裡都不能去，連外面都不許我去，也不許我隨便吃東西。整天就是一點味道都沒有的東西，我吃的嘴巴都沒味了。”
趙希筠氣道：“現在都不要我了，以後怎麼會要我！”
瑞雪忍不住道：“我知道，可是真的是沒味道。四姨就知道幫爹爹。”
“五姑娘？”
四兒從小門那走過來，擡頭卻瞧見趙希筠，忙趕上前道：“五姑娘，您怎麼到這來了？是來找瑞雪的麼？”
狹小的弄道，很安靜。這是哪裡？
她慢慢站起身子，忍不住吃痛地倒抽一口氣。腳很痛。
瑞雪見她一下子就哭了起來，有些不知所措，伸手去抹了趙希筠的淚水：“怎麼回事啊？怎麼會不要你呢？”
趙希筠再也跑不動了。腳針扎似的痛，一點點的撕扯她的注意力，她扶着牆壁漠然地蹲下，無助地抱着膝蓋痛哭起來。
瑞雪漸漸地從王九指懷裡擡起了頭，她有些詫異地望着王九指，她什麼都沒說，父親是怎麼知道的，他怎麼知道自己在爲這個糾結。
王九指看着她，將她再次摟進懷中，只是靜靜地抱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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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醋排骨有兩種做法，一種是炸好排骨，澆上醬汁；另外一種則是慢慢地熬出來的，我覺得前一種比較好吃，因爲後一種會覺得肉很死，很硬，口感不好。
糖醋排骨的糖一定要適量，要不會有些淡淡的苦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