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告訴曲靖蕭，這是他師父命裡的定數，勸他不必太過傷心。可曲靖蕭怎麼能不傷心呢！先拋開慧遠是他王叔的事實，即便是那五年無私的授業之恩，也是如親父一般的大恩大德，他怎能輕易說放下便放下的。
若不是他求師父入宮，師父也不會憑白遭此大難。他不知道師父在宮裡發生了什麼事，但他發誓，定然不會讓師父冤死，也不會輕易放過那個兇手！
三日後，霍承歡終於輾轉醒來。她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楚墨殤那張疲憊的臉色。他側臥在她的病榻前，眉頭微皺，薄脣緊閉，一臉的擔憂。
楚墨殤感覺到了那束目光，驟然睜開眼睛看着她。
霍承歡微怔，立即將目光瞥開了。
“你終於醒來了。”他道。面色上的驚喜雖不明顯，卻也不難讓人察覺。
終於？她睡了很久麼？頭有些痛，她用手扶了撫額。
“怎麼？還有哪裡不舒服嗎？”他緊張問。
霍承歡一點也不適應他這麼關心自己的樣子。他的心性實在令她難以捉摸，對她也總是忽冷忽熱，又時連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惹惱了他，又是怎麼重新討得他的歡心的。
霍承歡不想跟他說話，所以將臉瞥向一邊。可她的舉動卻將楚墨殤惹惱了，自己擔心她擔心了數日，連休息都不曾。可這個人倒好，一醒來便將他當做厭棄的陌生人一般，甚至連陌生人都不如。
難道在她心裡，自己就這般的不堪嗎？還是她心裡有了別人，所以他身上不管是哪裡，都是令她厭惡的？
“霍承歡，你到底有沒有愛過朕？”他終於忍不住的問道。
霍承歡一怔。有沒有愛過？
呵呵，什麼叫有沒有愛過？
難道自己這麼多年來，所做的這麼多，他都看不到嗎？還是因爲他心中沒有她，所以一心以爲她是一個只會耍陰謀詭計的人？
“愛過如何？不愛又如何？你我現在這般，又何必再計較這些。”她冷笑，心口的痛意一陣一陣的蔓延。
“你只需回答我便是。”他固執道。
霍承歡沉默了會，才坦然一笑道：“愛過。但現在不愛了。”
楚墨殤心中剛剛燃起的希望，頓時被她後面的一句話所刺穿，心中涼意陣陣，原來他們真的不可能再挽回了。
“好！很好。”
他忍不住的自嘲，那笑容十分的苦澀，令霍承歡一時間有些恍惚，或許他也如她一般的愛過她，甚至從未變過。哪怕他們之間有再多的傷害和怨恨，依舊無法抵制心中的那抹痕跡。
可她到底沒有再多說一個字。
他走了。那樣決絕的背影，讓霍承歡有了當年的錯覺，他再也不會回來了。儘管心中疼痛，可她依舊忍住去喚他的衝動。
時過境遷，還有什麼是能一直保住的呢！
霍承歡本以爲楚墨殤上次走後，便再也不會回來了。可沒想到，到了夜裡，他竟然又來了，而且什麼也不說，直接抱着她便安然入睡了。
他什麼都沒做，甚至連親吻也沒有，只是牢牢的將她禁錮在懷中。
這讓霍承歡一時間猜不透他的意思。但既然他不欺負她那便是好的，因爲她如今實在沒有什麼精力應付她。
一到了冬天，她身子便格外虛弱。這病怕是要纏她一生了。不過也正是因爲這樣，所以自己的壽命一定不會很長吧！她想。
不知不覺，竟然來到了楚國十三年了。
不知不覺，她又沉沉的睡了過去。
黑夜遮擋不住楚墨殤那雙如黑寶石一般的深邃眼眸。即便是在暗夜，也依舊能看到他眼中的悲傷，不捨，迷戀……
他以爲自己可以控制自己，卻發現自己滿腦子裡面只有霍承歡的影子，揮之不去。直到這一刻抱着她，他才能安心。
可能這就是命中註定吧！他從一開始便欺騙了她，所以現在報應來了。
他們互相欺騙，不想折磨，又放不下對方。
不！她已經放下了。
放不下的，只有他罷了。
慧遠的死，霍承歡多少有些愧疚，畢竟此事因她而起。她想到的第一個人便是林婉，畢竟她連自己的親哥哥都能下的去手，更不要說是救了她的慧遠了。
林婉恨她，巴不得她早些死去，可慧遠卻要救她，不難想象是受蕭哥哥所託，所以她惱怒之下殺了慧遠，這完全解釋的通。
她又特意命人去查了，結果確實是如她所料。只是如此一來，她便更加虧欠蕭哥哥了。
她心中愧疚自責，現在只怕蕭哥哥正傷心不已。畢竟那是他的授業恩師，又是他在這個世界上爲數不多的親人。依他的性子，只怕不會怪她，反而只會怨懟自己。
這是霍承歡最不願意見到了，也是林婉想要達到的目的。
林婉想要報復她，想要她死，而那些願意幫她的人，都會真僞她的眼中釘，肉中刺。這一切皆因她而起。
她暴露了自己的弱點，林婉太過了解她，所以纔會每次都一擊即中。這是她的致命傷，也正是林婉的得意之處。可偏偏她知道，卻又無法阻止自己的心軟。
夏草見她又坐在窗前發呆，不忍的上前寬慰道：“娘娘，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霍承歡搖頭。“不會好了，再也不會了。”她的阿爹死了，霍家敗了，曾經她以爲自己能保護的人，都被她所害。
曾經她以爲自己能保護霍家，最後卻因自己，讓霍家徹底的落敗，就連蕭哥哥如今也不能倖免於難。
他護了她整整十三年，可她回報他的卻是讓他身邊至親的人接二連三的死去。她是他的災星，也是整個霍家的災星，她早該意識到這一點纔對。外面的那些人罵的不錯，她就是禍水，與她有瓜葛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
“娘娘……”
“夏草，你也走吧！要不然遲早會被我牽連的。”她突然道。那雙曾經明媚的眸子，再無一絲神采，空洞的如同早已被挖去了雙目一般。
夏草跪了下來。“不！夏草不走，夏草生是娘娘的人，死是娘娘的鬼，求娘娘不要趕走夏草。”
霍承歡沒有多言，整個人早已如同失去了魂魄一般。過了許久，才道：“夏草，再替本宮做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