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上午,王媛終於從餐館裡抽出空來,年前忙到連去置辦年貨都是馬虎了事,現在才臨時去超市買些禮品準備回孃家。別忘記了收藏本小說章節,
自然徐時萋是跟着一起去的。
超市裡人滿爲患,到處是春節的喜氣洋洋。她們買了幾大袋子東西出來,剛想要招手打車,一輛黑色轎車就恰好停在了她們面前。
這車自然不是的士,徐時萋稍微走開了些,以爲車裡人要下來,誰料這車響了幾聲,車窗下去了,駕駛位上一張笑臉和她打招呼:“嗨,徐小姐,新年好。”
低頭一看,竟然是文昱。徐時萋揚了揚手:“新年好。”
“你們去哪,我送你們。”文昱下了車,瀟灑地站在車旁。
徐時萋忙說不用,然後用餘光看到她媽正在用X射線一般的目光打量着他。心裡打了個抖,把袋子都塞在一個手裡,她就準備拉了她媽走。
“幹嘛,我又不是老虎,怎麼見了我就跑呢?”文昱打趣,把後車門打開,“放心,我車上還有人,也不是專程送你們呀。”
果然,後座上還坐着一對年輕男女,正說着話,見門開了就望了過來。
“你往前面坐。”文昱對那男孩說。那男孩倒也不說話,而是雙手撐着前面的駕椅,腿一伸一彈,從中間輕巧地擺盪到了前面。
徐時萋還想說什麼,文昱卻已經把她媽給請到後座去了。無奈,她只好跟進去。說來文家三個人裡,她與這文昱是不熟悉的,但剛剛還矛盾於文寶華,現在又碰到他,難道自己真的跟她們文家人有緣些?
那後座剩下的女孩用眼神詢問文昱。
“這是我姐的同學,”文昱指着徐時萋,“我想把她拐到酒吧去駐唱,不過老太太不同意。”
這話說的不清不楚的,不過前面那個男孩倒是轉過頭來看了徐時萋一眼。
王媛原本正好奇這個開着跑車長得也英俊的小夥子是誰,但聽了他這句話,就皺了皺眉。酒吧什麼的,聽起來就亂。她又看了看女兒的神色,似乎又與他並沒有什麼關係,於是就淡定了下來。
“她們是珈羅的小學同學,小時候在一個大院裡淘氣的。”文昱說得老氣橫秋,其實他當年也是大院裡一孩子王,不過早她們幾年就跟着家裡搬出去了。剛纔這兩個人是上老宅去拜年的,原來是記錯了,以爲珈羅她們今天就回來了。他媽留了她們坐了一會兒,他出門前兩個人就跟着他出來了。
聽了這句話,徐時萋纔有些吃驚。在電話裡聽文珈羅提過,倒沒想到會在這麼個情況下見到她昔日的夥伴。她忍不住靠後略微轉頭,看着那邊那個女孩的側臉。
那女孩看起來是個很安靜的人,瓷樣的皮膚,一頭很卷的短髮,像個洋娃娃一樣。她應該和文珈羅一樣大吧,可是卻養得這樣好,一看就是從沒有吃過苦的人,無論從外在還是內心。想到這徐時萋微微心疼着。如果文珈羅沒有不一樣的性向,想必會比誰都活得快樂跳脫。偏偏命運就是折磨人,非要讓她們無比艱難才能得到想要的。
那女孩似乎感覺到了她的視線,也轉過頭來,朝她笑了笑,很甜。不過大家都不熟悉,只是正巧坐在了一輛車裡罷了,也沒有說話的必要。
“阿姨,你們去哪兒?”文昱坐好了,轉頭問。
王媛報了餐館的地址,其實不過一條街的距離。她孃家住在市區外,總不好真的讓人家把她們送到爲止。
“今天晚上酒吧有活動,歡迎你們那幫同學來玩。”文昱一邊開車一邊說。
“大家都忙着走親戚,要聚會恐怕還要晚一點。”
徐時萋說完就發現前面那男孩又回頭看了她一眼。
“這樣啊,那隨便你們,反正要去之前一定記得先預約包廂。”文昱一邊說着,一邊在上衣口袋裡拿什麼東西,剩下單手握着方向盤的姿勢看起來十分隨性。
徐時萋看得有點膽戰心驚,她能感覺到這車的速度很快,而且又行駛在人多的路段。她坐過文珈羅和文寶華的車,一向都覺得很安全,還以爲文家小輩都是在老太太的陪同下學的車呢。看樣子這個文昱一定不是的。
其實她也不想說,可大約是習慣了,就還是忍不住開了口:“你開車可比珈羅快多了。”
文昱回頭笑了:“哈哈,你這話老太太也說過,語氣都像呢,難怪她老人家那麼喜歡你。”說着他就放回去剛拿出來的手機,“濛濛,你現在可排不到老太太心目中的第一位了。”
濛濛就是那個瓷娃娃,聽了這話甜甜一笑,聲音都很可愛的:“老太太心目中的第一位不是珈羅嗎,看樣子你排不上隊着急了?”
“哈,”文昱笑,“濛濛,你國外混了兩年,嘴皮子厲害多了嘛。”
“誰讓你打擊人家。”濛濛嘟着嘴撒嬌,大約還是太可愛了,一點也不讓人感覺難受。
文昱正了正身子:“對了,徐小姐,老太太她們明天就會回來了,你要不要去接機,奶奶看到你說不定會很高興。”雖然他與徐時萋基本沒有往來,可是那晚在老太太房裡聽她清唱一曲,還是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不過他還是調侃了一句:“濛濛,你就不用去了啊。”
“昱哥,到底是誰嘴皮子壞啊。”
徐時萋嘴角微抽,並沒有說話。如果她去了,恐怕最高興的會另有其人吧。怕就怕那女孩太過高興,萬一舉止露出什麼端倪可怎麼好。這麼想着,又猛然發現女孩真的明天就回來了。明明沒有離開多久,卻像分開了一世紀那麼長。她的手鬆開又握緊,很想念女孩的手,雖然看起來是太過脆弱的骨感。
把徐時萋兩人送到餐館的時候,文昱探出頭來看了一眼:“這就是你家開的飯館?”
“是啊。”徐時萋頓了頓,客氣地說,“有空來坐坐。”
文昱摸了摸下巴。聽說珈羅經常在這裡吃飯,那個養了顆金胃的妹妹能一而再的來,看樣子這裡的菜不錯。雖然還不到中午時間,一眼看去裡面就坐了好幾桌人呢。
“昱哥,你不是要帶我們去你家的酒吧嗎?”
後座的聲音依然撒着嬌,徐時萋隱約能看見那女孩瞟了自己一眼,帶着幾分警惕。
“都說了現在去沒什麼意思……”文昱嘀咕了一聲,朝徐時萋揮了揮手,就把車開走了。
有趣,難道那個叫濛濛的女孩喜歡文昱?徐時萋站在那想着,又出了神似的想到了那個自己喜歡的人。
“還站在那幹什麼呢?”王媛把她手裡的袋子接過去幾個,“你外婆都打電話來催了。”
徐時萋連忙跟上她的步子。她媽剛纔沒直接報外婆家的地址,文昱臨走的時候她也沒多說什麼話,看樣子她是看得明白了。
走了幾步,王媛說話了:“我那看小夥子是很有錢的人,長得帥嘴巴又花,這種人不可靠,以後少交一些。”
徐時萋抿着嘴笑了笑,見她媽瞪眼過來,忙說:“他是寶華的堂弟,我住在文家的時候見過幾次而已,是你自己想歪了好不好。”
王媛“哦”了一聲,想到那文家確實是有錢有勢的的家庭。不過那兩個女孩都是很不錯的,接理說這男孩也不會差到哪裡去。想到這,她又忍不住小心問:“你們真的沒什麼關係?”
“有啊,”徐時萋悠悠回答,等問得人湊了過來才說,“比陌生人的關係稍微熟悉一點。”
“你要氣死你老媽啊。”王媛怒,把袋子又全塞在她手裡。
“媽——”徐時萋騰出一手攬住她,“您就不能讓大家消停點,再不放過我,我以後可都不回家過年了啊。”
王媛的計量被看破,看着女孩笑得溫柔又孝順,偏偏還有那麼一點的固執,不由嘆了口氣:“算了,兒大不由娘,你自己看着辦吧。”說着她還是囑咐了一句,“不過我提醒你,以後談戀愛,要找普通一點的人家。過日子嘛,還是門當戶對好一點。”
看樣子她媽對文昱這類的男孩做女婿還真不感興趣。徐時萋淡淡地笑着,應了句知道了。
媽,其實真相比你能想到的更加離譜,我可以想象如何跟寶華開口坦承感情的事,卻沒勇氣直視你得知真相的表情。這種事如果處理不當,怎麼看都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沒有誰能夠從中完全倖免。
心裡藏了放不下的事,徐時萋這一天都過得有些混沌。也許是她媽真的跟親戚們通了氣,竟然沒有一個人詢問她的婚姻大事。不過她這幾天都已經習慣了,一到吃飯的時間,就自動夾菜下桌,開了電視,自顧自地邊看邊吃着。
她的外婆比文家的老太太還年長几歲,但是老人家依然每天下地侍候一小片菜圃,所以身體都很健朗,說起話來都是大嗓門級別的。說起來她和文老太太又一樣都是很有些個性的。自外公前幾年過世之後,她就一個人守着家,從來不去兒女們家裡住,就算拿車來接,她也板着臉不願意去。徐時萋家算是離她外婆家最近的了,也從不見她來走動。種的菜一個人吃不完的話,就打個電話讓她們去拿而已。
所以現在徐時萋碗裡吃的菜,全是她外婆一人準備的年味。包括醃製的醬牛肉、熏製的兔肉。還有那把湯燉得滿是油黃澄亮的雞是自家養的,所有的青菜不用說都是純天然無農藥的,包括一切當作料的蔥姜大蒜香菜辣椒都如此。大概整桌子菜只有那炸的小黃魚是從菜市場買的吧。
一邊心不在焉地看電視裡歡歌笑語的拜年,一邊吃得滿嘴是油,徐時萋又想着什麼時候帶珈羅來吃次外婆家的飯,保管她三月不知其他滋味。一想到女孩,徐時萋端着碗的手就鬆了下去,呆呆地對着電視機,心裡失落落的。
怎麼越是快回來了,就越是按捺不住了呢。
外婆忙到大家吃到一半了才從廚房出來,被拱衛到了圓桌的上席,老人家掃了一眼沒看到最喜歡的那個外孫女,就發話了。
徐時萋聽到叫聲忙回到圓桌旁,被外婆抓住坐在身邊。
所有人都對她很好,她不是男孩,沒有那麼多所謂的成家立業的壓力,最大的祝福莫過於希望她找個好老公。王媛聽她媽說話的時候就一拍大腿,她一來就和那些關心她女兒個人大事的兄弟姐妹們說好了不提這話,卻唯一沒想到跟她媽提個醒。不過好在徐時萋就算會對她擺個臉色,在她外婆面前那永遠都是乖乖柔柔的樣子。
所以,當那老的拉着這少的的手追問着的時候,只見那少的笑得依然暖色,不見一點不耐煩。
吃過了中飯吃晚飯,最後踏出外婆家的門檻後,徐時萋長長得出了一口氣。一回頭,看到她媽和她外婆兩個人腦袋碰在一起的嘀嘀咕咕着,又只能緊接着再長嘆一口氣了。算了,還是不要帶文珈羅來了。
剛一回到家就接到文珈羅的電話,徐時萋換了鞋子進了房,癱躺在牀上。
“怎麼聲音這麼沒力?”
徐時萋望天花板:“……吃得多了點。”然後她也聽出了女孩的聲音也蔫蔫的,“你也吃多了?”
“不是,”那邊頓了頓,“是被奶奶家的小朋友們煩死了。”
原來無論是老的還是小的,都是折磨人的。聽着那聲音裡的抱怨,徐時萋笑了:“她們煩你是因爲喜歡你,不好嗎?”
“我不喜歡小孩子。”文珈羅的聲音微沉着,“你喜歡嗎?”
徐時萋在這一頭愣住了。
從她知道自己的性向起,就給自己定好了位。一個不願意背叛自己意志的,儘可能的不去傷害他人的人。而在這樣的前提下保全了自己,就註定有些名稱她永遠擔不了。“母親”這個角色就是其中之一。
其實她也曾接觸過另一羣人,與他們相比,她覺得自己在這個方面要慶幸一些,因爲她沒有傳宗接代的使命。只是她們抗壓能力要差些,當精神快崩潰的時候,就會豁出去;而他們往往在這個問題過不了關,孩子是橫亙其中的重要因素。只是話又說回來,就算男人若是一旦順從了家裡生下了孩子,卻不意味着將來一定會被孩子所牽絆,而懷胎十月的女人則恰恰相反。那是身上掉下去的肉,是母性。只是不走到那一步,誰都以爲自己可以抵擋,徒留最後在此與彼中掙扎。徐時萋不會讓自己走到那一步,她始終認爲那更是不負責任的表現。因爲如此,她其實不曾被這個問題困擾。
把心裡話說給了文珈羅聽,她能察覺到那邊細微的擔憂,不知道是受了什麼刺激,不過現在安撫是最重要的。
那邊一時沒說話,緩了一會兒細聲說:“我和你想的一樣。”
徐時萋笑了:“嗯,兩個人也一樣活得很好,”她無意識地繞着自己的髮梢,“我……有你就足夠了。”
文珈羅立即深深地嘆息着:“時萋,我真想立刻就見到你。”
“明天已經不遠了。”徐時萋下牀,掀開窗簾,看着夜色深沉,而蘊含着的是充滿希望的明天。也可以txt全集下載到本地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