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來把自己從被子裡扒出來的時候,徐時萋還是滿腦子的問號。別忘記了收藏本小說章節,她的所有的聰明勁在那女孩面前總會“咻”地一聲跑掉。從一開始思考真的需要撒個謊來改變自己的現狀嗎到撒個謊能改變什麼現狀呢到女孩爲什麼突然會想到要她去撒謊啊最後變成她爲什麼好像經驗豐富以謊成讖了似的。
想得太多,腦袋都疼了,幾乎是迷迷糊糊地穿衣服,然後去洗臉刷牙,就是聽到有人向她道早安都還是胡亂着點頭。
等反應過來道早安的是害她一夜難眠的人時,她瞪着神清氣爽的對方,很想咬牙切齒。
偏偏女孩還歪着頭一臉關切地問:“怎麼,是因爲認牀沒有睡好?”
徐時萋聽罷不怒反笑:“我可不是嬌貴的大小姐,睡沙發都是可以的。”
文珈羅摸了摸鼻子,有些鬱悶地:“你怎麼還記得那個事,算我錯了好不好?”
“哼。”徐時萋冷哼了聲,跺着腳下樓去。可是身後那人又可惡的加了一句“唉那你眼底下的黑眼圈是怎麼回事啊”氣得她直想抓住人咬一口。
令徐時萋小有羞愧的是她是這老宅裡起得最晚的人。她在冬天有某種動物的本能,那就是冬眠,所有感觀都會遲鈍似的,很容易睡着。而且她有睡懶覺的習慣,不認爲寒風凜冽裡顫抖着離開溫暖的被窩是什麼很值得鼓勵的事,哪怕是去運動鍛鍊。人就該遵循着大自然的規律嘛,秋收冬藏,被子裡多好藏啊。
不過這些道理她可不敢講,老太太都已經起來了坐在樓下沙發裡看報紙,連早餐都已經吃過了。
陪着她吃早餐的是文珈羅,據說她已經吃過一回了,這次竟然又拿起了筷子,好在她似乎也感覺到自己吃東西的不正常,只是吃了塊小蛋糕就住了嘴。
出門的時候已經八點多,今天天氣陰沉,老太太就沒有出屋。果然有一個小保姆來了,大約比她們的年紀小一些,聲音有些地方腔調,不過普通話還不錯,又愛笑,能逗得老太太開心。
臨走前去向老太太道別時老太太很高興地拉着徐時萋,再一次強調了自己很希望她能住的習慣,並囑咐小孫女開車小心一點。
“回店裡?”上車後文珈羅開口,見徐時萋點頭就又接着說,“你們店裡離了你就開不下去啊?”
徐時萋瞪了她一眼:“當然不是,不過我爸媽天天圍着店裡轉,我去了可以幫她們減輕一點負擔。”
文珈羅淡淡地說:“你就不怕你媽一見到你又提相親的事?”
“總不能一輩子都不見我媽吧。”徐時萋嘆了口氣,揉着眉心。她偷眼看女孩,昨晚那個展着黑色的翅膀,似乎總想引誘了她去撒謊的表情都不見了。像是白天與黑夜就會擁有兩張面孔,此刻看起來又不是那麼的陌生。
“我說的話,你有在想嗎?”文珈羅掃了她一眼。
徐時萋忙收回目光,轉頭看着車外,還來不及想着怎麼回答她的話,嘴裡就已經叫了起來:“喂喂,你把車開到哪去?”
這明顯不是回店裡的路好不好?
“我不去上班了,當然要收拾些東西回來,年前我都不會再去的。”文珈羅說的一臉的理所當然。
“那先送我去店裡,你自己回去收拾。”徐時萋氣得想伸手掐她。
“我剛纔問過你了,”文珈羅頓了頓,“你自己說你們店裡不是沒有你開不下去,再說只耽誤一天而已。”說着她就打轉方向盤,把車漸漸開出了市區。
徐時萋心裡直惱。看樣子在第一次被拐上路的時候她就應該義正詞嚴地告訴對方自己是有人身自由權的,那樣也就不至於每次都被動地跟着女孩跑。現在可好,無意間縱容的結果就是不得不一次次與這個本來想要遠離的人關在同一個小空間裡。無法忽視的近距離,卻又有着無法正視的遠距離。
就這麼一路惱着,車子的去向已經由不得徐時萋說了算。她繫好了安全帶,看着沿途的風光,直到遙遠處有深黃色的土坡出現在視線裡。她從坐椅裡拔起身來,隱約記得那應該就是第一次跟着女孩出來時到過的那個放棄了的人工湖。
那晚的記憶並不遙遠卻有些模糊不清,那時的她還不知道和女孩之間會有後來這許多的來往,所以並沒有放在心上。可是現在想來,那晚女孩所說的一切,她原本是不相信的那一切,包括那苦澀的語氣,都那麼的不真實。
“現在的傷害,是爲了避免另一種更大的傷害。”
徐時萋猛然驚醒,折騰了她一夜的那團迷霧漸漸顯露了可能的真面目。可是這猜疑卻令她無比震驚,她無法相信她和女孩之間竟然相互的存在着同樣的秘密,且都要浮出水面。因爲無法相信,使得她僵住一動不動,連呼吸都要停止了。
那同牀共枕的夜裡女孩眼裡搖曳着的掙扎同樣出現在了徐時萋的眼底,她怕自己再一次猜錯,卻又忍不住洶涌着的探究的欲/望,這麼遲疑着的時候車已經開上了高速,轉了彎,那土坡已經快要消失在視線裡。徐時萋慌了,她猛地伸手抓住了女孩的右臂,口裡叫了她的名字。
“文珈羅!”
車子微微掃了一個蛇形,一聲短促的喇叭警示着從一邊呼嘯而過。
文珈羅甩開了她的手,丟過來一個嚴厲的目光:“你幹什麼,坐好!別動!”
徐時萋被推回坐椅裡——她都忘了這還是在車上。
顯然女孩那個堪稱冷峻的眼神讓她得以迅速的清醒。她心跳如鼓地握緊了自己的雙手,微咬着牙在心裡狂呼你到底想問什麼。
如果答案不是那樣也就算了,如果是,你……又能如何?
不是說好,要闖過路上所有的風景嗎,怎麼能在半路就不顧一切的想要剎車停住。
徐時萋深深的呼吸着,慢慢地調整了自己脫了軌的情緒,心裡也漸漸平靜下來。是的,她不要任何的誘惑來打亂既定的人生步驟,哪怕是身邊這個女孩。不,應該說,尤其是身邊這個女孩。
你用了什麼樣的代價讓謊成箴,難道不正是在告訴我決心有多大嗎,看來我們對這個世界都抱有並不信任的涼意,而決心這種東西,我也並不缺少啊。所以沒錯,我們都不要五十步笑一百步,你其實是存在着和我一樣的心理,只不過是選了不一樣的路。
殊途,罷了。
不管自己的臉色如何變化,徐時萋也知道不需要擔心會被文珈羅看出來。坐多了文珈羅的車也能發現她開車雖然很快,但無疑最大優點就是專注。有時候對她說話對方都甚至會沒有注意到。在阻止了她的突然伸手後,女孩就一直不做聲地專心致志地開着車,直到車子下了高速進了市區遇到紅燈停下,才得空轉頭看了她一眼:“你剛纔怎麼了?”
徐時萋笑了,有些抱歉:“剛纔突然想起來有點急事,不好意思,打擾你開車了。”
文珈羅剛要說話,見已是綠燈,就再次上路。直到車子停在了一家商場面前,她找車位停好了車,才又開口突然問:“你知道當初我學開車的時候是誰做的陪練嗎?”
徐時萋搖頭,暗想如果是在駕校學的那不是有教練嗎,不過以她家的情況應該不需要去那學開車吧。
“是我奶奶做的陪練。”文珈羅坐在車裡並沒有出來,微微笑了笑,一點也看不出來剛纔斥責人的是她,“我奶奶說這樣的話我就不會不專心了。她還說,如果開車的時候一但遇到車禍,司機會本能的把方向盤打向有利於自己的這一邊,而如果副駕上坐了更重要的人,纔會更加小心的開車了。”她轉向徐時萋,眸光略動,但很快低下眼睫掩住,邊鬆開安全帶,邊低聲說,“下車吧。”
徐時萋手心裡全是汗,心神不穩地跟着下了車。她再看向女孩時,那眼裡卻又沒了任何的暗示之類的東西,彷彿剛纔女孩低眸前眼底的波光流動,只是路上猜疑的後遺症一般。
望着眼前的商場,徐時萋疑惑地問:“不是要回家收拾東西嗎?”
“因爲不會再來了,所以想着乾脆買些東西回去好了。”文珈羅走過來,“進去吧。”
徐時萋無奈,只好隨着她一起走。剛剛這一路讓她又經歷了一次心瀾的起伏,但顯然比上次要好很多。何況商場裡溫暖如春,她一點也不會覺得冷。
進了商場後才發現女孩其實只是毫無目的的亂逛。每一樓層都細細地看了,連家電都沒放過。在經過珠寶專櫃的時候她才停下步子,仔細詢問了與玉有關的東西,看起來是想買個玉鐲送給她奶奶,在看了幾個專櫃後終於選定了一隻,拿卡出來刷的時候又突然指了指櫃檯裡一隻玉佛手的吊墜,拿出來了就直往旁邊的人的身上比劃。
“幹什麼?”徐時萋微微皺眉避開。
文珈羅也沒有回答,而似是滿意的點了點頭,把吊墜遞還給櫃檯小姐:“這個我也要了。”
徐時萋扭開身去看別的。她其實看中了一隻貔貅的玉戒指,覺得戴在爸的拇指上一定非常帥,所以就起了意也要買。
“我喜歡那個。”文珈羅突然湊過來指了指貔貅邊上的一隻佛相戒指。徐時萋低頭看了看,好像是那個愛笑的彌勒佛。她橫了女孩一眼,喜歡不會買嗎,自己的卡里資金有限,買個貔貅已經很緊巴巴了,她剛纔拿卡的時候不是很大方嗎?
最後徐時萋買了那個貔貅,不過離開專櫃的時候女孩走得飛快,好像身後着了火似的。
接下來她們竟然又去玩了遊戲,女孩端着槍打機器裡面的對手時動作很熟練,表情很冷酷;跟着她玩跳舞機的徐時萋大呼吃不消,再次憎恨起腳下這雙無辜的高跟鞋。她再回頭看看邊上都是十七八歲的男生女生,就忙拉着女孩跑了。
“累死我了。”徐時萋脫了外套,喘着氣四處張望,“去哪坐坐吧。”
文珈羅一擡頭,就看到樓上影院的廣告欄裡貼着正在熱映中的電影:“走。”
還沒緩過神來,徐時萋就被拉到樓上去,買票買爆米花買飲料,排在隊伍裡檢票到最後落坐在影廳裡她才長舒一口氣,然後鬱悶地想,爲什麼我要和她來看電影……
而四周已經暗下來了,電影也已經開始了,文珈羅把爆米花推過來,徐時萋又推了回去:“謝謝,我不吃。”這個火氣重,吃多了對嗓子不好,她可是很寶貝自己的嗓子的。
結果沒想到文珈羅也不吃這東西,直接放在了一旁。
徐時萋支着肘看着屏幕,裡面劇情緩慢,音樂過於優美,害她眼皮不住的想往下跌,想想昨晚實在沒睡得好,剛纔又有點累,整個人就不由自主地想縮到黑暗裡再也不要出來。
結果徐時萋就這麼迷迷糊糊地睡着了,醒來時是被燈光刺激導致的,眼一睜就發現脖子歪着酸得很,她用力揉了揉,然後轉頭看到女孩在活動肩膀。
“醒了?”文珈羅瞪着她,“你可真能睡。”
徐時萋汗顏,難道剛纔自己一直枕在那上面?
“還不走,我餓了!”文珈羅站起來,率先出去。
看着女孩氣沖沖的樣子,徐時萋不由暗吐舌頭,一定是自己頭太重了,那個肩膀該麻了吧。起身的時候徐時萋拎起了被扔在地上的爆米花和沒有開的飲料。電影演了什麼她不知道,應該是個愛情片吧,空氣中都好像瀰漫着戀愛的味道。
走出影廳時看到來去的成雙成對的人羣裡有個單瘦的身影在轉彎處立着,似是察覺到了她的視線,那女孩回過頭,投來一個不耐煩的催促目光。
徐時萋挪不開眼睛,卻拼命地叫自己挪開。她移動着步子,緩慢的。從她到那個女孩的距離並不長,卻遠地好像永遠不能夠到達。
我們一定不是彼此的那個劫數,我們,可是都決定了要過什麼樣的人生……
到樓下去吃已經遲了的午飯,徐時萋嚴格的盯着文珈羅不許要辣的、不許要冷的,不許這不許那,等吃完的時候竟然都到下午四點多。
吃過了飯,文珈羅看起來心情又好了些,非要拉着徐時萋把周圍的幾家商場再逛一逛。徐時萋沒想到看起來有點冷感的女孩逛起街來也這麼拼命,爲了自己可憐的腳着想,她忙搖頭,然後拽着女孩往停車場走去。
“你要是走不動,我買雙鞋給你換上。”文珈羅看明白了就這樣說。
“別,我只是累了,想回去。”徐時萋忙說。
文珈羅看着她:“你剛剛不是睡了一覺……”她見徐時萋確實面有疲色,只好撇了撇嘴,“算了,回去吧。”
回住處收拾衣物,文珈羅的速度很快。其實家裡是有足夠穿的衣服,但她還是過來了一趟。最後關閉好了門窗,下樓把包丟在車後,兩個人就又起程回去。
徐時萋看她基本開了一天的車,便怕她會疲勞,就翻碟子放歌聽,記得以前在車上兩個人還聊過天,現在倒是越來越聊不起來了。
不知道爲什麼徐時萋聽着舒緩的輕音樂眼睛又開始慢慢的要合起來,但她還是模糊的想自己白天睡了一覺的人都又要睡了,開車的人會不會更傷神。這樣想着她就又猛地坐起來,努力地睜開眼睛,然後又在眼睛打架與理智拉架中掙扎着……
文珈羅終於發現了身邊的人痛苦的徘徊在睡與醒之中,不禁笑了:“你睡吧,我這麼開車都習慣了,等到家了再叫你。”
“那好……”徐時萋聽了放下心來,整個人一鬆,攤在了座椅裡。
“怎麼之前沒感覺你這麼能睡啊?”
女孩的嘀咕好像落在很遠的地方,那是因爲周圍似乎突然就變得特別的安靜了。徐時萋心裡想醒,眼睛卻睜不開,好像有什麼輕拂過她的臉龐,有着春天楊柳枝的柔軟,舌尖微卷,舔着的也是青澀的味道。
什麼東西這麼美好,在這個寒冷的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