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起來熱了中午沒做湯底的雞湯,又把剩下的一些牛肉和蘿蔔切了絲炒了;還有一顆沒吃的大白菜,徐時萋把它分開,葉子單炒,菜梗裡放進一些不辣的青椒絲,簡單而滿溢香氣的晚飯就成形了。
徐時萋忙活着的時候,文珈羅就主動給她遞東西。開放式的廚房少了些隱蔽的樂趣,她還記得剛知道堂姐懷孕的那天,兩個人在堂姐家的廚房裡洗碗的情景。
彼時與現在,心境真是相差太大了。
那個電話裡的女聲,帶着抽泣的餘音,寂寞的繚繞着。徐時萋說那個人不是戀人,她相信,雖然就算不是戀人依然會有超於朋友之上的感情,但她也不會去問。眼睜睜地看過徐時萋的掙扎,她明白這女人不是破罐子破碎的那種人,她和自己一樣,死守着,其實也在等待着。
還有什麼,會比現在更美好?
有些人,在說愛你之後,眼睛還會看向其他的地方,心也會轉移。人到底一輩子能愛幾個人,文珈羅不知道,但她知道一但認定了就應該想盡辦法讓它獲得更多的養分,生長得更好。
這麼想着的時候,她和徐時萋已經坐在餐桌上吃飯了。
自下午到現在,她們兩個人說的話並不多。徐時萋也從一開始的害羞慢慢自然了。水乳交融是愛的昇華,何況女人之間天生就共享私密,做到哪一步都是水到渠成的事。
“想什麼呢?”徐時萋替她佈菜,絕不允許她在自己眼皮底下少吃一口飯。
文珈羅乖乖地把她遞過來的菜都吃了,然後很認真的開口:“你知道我爲什麼要陪我爺爺奶奶回老家過年嗎?”
徐時萋怔了怔。
“我想趁這個機會,把我們的事跟她們說。”文珈羅語氣平淡的說,彷彿這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不行。”徐時萋放下筷子,微微皺眉。
“沒有別人的干擾,我可以很專心的說服她們。她們都很疼我,只要她們同意我們在一起,我爸媽她們根本不是問題。”文珈羅直視着她,“你不相信我?”
徐時萋沉默了下,緩緩拿了筷子撥動着碗裡的米飯。說來她們只記得買菜,根本就沒有買米上山,倒是準備的人細心,放了一袋米,而且是極好的,粒粒生香。可是她現在沒有心情品嚐。
“不是不相信你,而是這不是最好的時機。”徐時萋咬了咬下脣,“你難道要讓她們過不好這個年嗎?”
“主動承認比被動發現要好些吧,坦白從寬不是嗎?”文珈羅低聲說,“我不想和你偷偷摸摸的。以前沒有喜歡的人,爲了掩飾自己而撒謊,現在再撒謊,不會覺得不真誠嗎?”
徐時萋心裡微微的涼着。這就是所謂的現實,不可逃避的話題。她倒了一座心牆,又何嘗不是踏入了另一座城牆。而這座城的牆似乎也是高不可攀的。
章雅,她一定也是有了更喜歡的人,喜歡到願意放棄一切,又喜歡到希望一切的外在可以接受她們。所以,她纔會向家裡坦白的吧。否則,這幾乎是最後一條路,像要丟棄自己似的賭博。
耳邊似乎還有章雅的哭泣聲,徐時萋覺得自己的血液都要凍住了似的。別人走過的路她終將要走,卻是踏着那些人的絕望而行。她在追上女孩的瞬間就依稀看到了這樣的情景,可是她還是沒有後退。但不能這樣,現在確實不是最好的時機。
錯誤的時間裡去說的話,就算是對的事,也會是錯的吧。
徐時萋平定下心來:“我還是不同意。”
文珈羅沒有說話,只是看着她。
她的眼睛裡有銳利的光,像在審視和判究。徐時萋任她看着,垂下眉眼靜靜地吃飯。
等她吃空了碗,女孩那邊還是一動不動的,臉似沉水般。
徐時萋嘆氣:“奶奶睡眠不好,你是想她夜夜想着我們的事再睡不着嗎?她是回去尋根的,我們怎麼能讓她承擔這個。你爺爺我幾乎沒有接觸,但看他的軍人風範,萬一對你用什麼鐵血手段怎麼辦。這是我們兩個人的事,該是我們一起去面對。”她緩了緩,“先把年過完好嗎?是我們註定不能讓爸媽長輩享受子孫繞膝的天倫之樂,不孝在先,就不要在這個時候刺激她們了。”
這不是第一次聽徐時萋說這麼多的話,這個時候文珈羅多麼希望她其實是個寡言的人。其實不說話也可以,她只要點點頭,自己就會義無反顧地去做這件事。
就因爲是最親近的人,在隱瞞了這麼久以後,纔不想再矇蔽下去。那些積壓的不可說,現在都反彈了起來,連她自己在剛想到要這麼做的時候,都被自己的強烈意願所驚嚇到。其實在決定要跟着爺爺奶奶回老家過年的時候,徐時萋還沒有完全撤掉心防,但她就已經這麼決定了。
也許是因爲心裡有了愛,才滋生了勇氣吧。可是現在這計劃被愛人否定了。她的每一句話都是實話,是自己不想面對,企圖強行突破過去的障礙。
而果然還是不行的。
文珈羅默認了徐時萋的理由,拾起筷子機械地吃着食物。她忽然覺得自己現在提這件事也是在錯誤的時機裡,之前兩人瀰漫的濃情被未來要面對的東西給散化了。
看着女孩面露沮喪,徐時萋忍了忍,還是決定把之前所想的事說出來:“過年後,我想出去找工作。”
文珈羅猛地擡頭。
徐時萋微微笑了笑:“你過完年不是也要回去上班嗎?到時候如果我沒有住的地方,”她低了低頭,又慢慢地挑起眉眼,“你肯不肯收留我?”
“肯!”文珈羅恨不得敬個軍禮表示其心鄭重。她有些喜出望外,畢竟徐時萋之前沒有透露一點對未來的打算。
“凡事要循序漸進,”徐時萋歪了歪頭,“無論如何,我要把傷害減到最低點。”
其實文珈羅覺得傷害就是傷害,沒有所謂的最低,因爲事實就是如此,是沒有打折的餘地。可是她又完全能瞭解徐時萋的良苦用心,並在此刻爲之讓步。
“好吧,等過了年再說。”文珈羅露齒一笑,低頭埋在碗裡吃飯。
“吃慢點。”徐時萋溫柔地說,撐着下巴看着她。只要想到忍過了年,她們就可以整日在一起,週末的時候再一起回來,把時間留給家人,她覺得這樣很好,很合理。她們的感情纔剛剛開始,沒有足夠的默契去應對未來,等她們長藤纏緊再無可分時,連成一株的命相會自然露顯出來。到那個時候,無論多大的風雨都可以挺身面對,再不是人力可爲。
徐時萋的骨子裡其實是個有點悲觀的人,她如今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她只希望現在的日子再長一點,再積蓄更多的勇氣,然後再從容尋找突破口,將天平真正的實現天平。
無論是文珈羅的計劃,還是徐時萋的計劃,其目的都是爲了在一起。一負一正,文珈羅的心情也好了起來。她主動承包了洗碗的任務,不過失手撞碎了一隻盤子,但聲音只是清清脆脆地響了一下,在外面的徐時萋並沒有聽到。
把碎盤子藏在垃圾筒下面,文珈羅企圖掩蓋起來。打碎盤子老人雖然會說成碎碎平安,可在這個時候她並不想讓破裂的東西出現。
入夜後文珈羅架起了投影儀,徐時萋倒好了紅酒,把大廳的壁燈關得只剩一盞,幽暗的環境裡,她們窩在沙發裡開始看電影。
徐時萋沒有主動提供需求,所以文珈羅只是找了當前熱映的一些片子。選放的第一部電影裡,那個出世時像個老頭般的嬰兒,醜陋着,卻慢慢揭示了人生不可逃避的命運。看着愛的那些人逐漸變老,自己卻朝着相反的方向無法控制的滑去,在最後他死在愛的人懷裡前,這一輪逆反的人生,一直在短暫的相交後錯過着。
好在最後,無論她是什麼模樣,他是什麼模樣,他們是在一起的。
一正一反的人生,始終都有相交的那一天;而一同奔向明天的我們,如果不勇敢接近,也許只能是兩條平行的線,永遠隔着某一段距離。
昏暗的視線裡,文珈羅與徐時萋的眼神在空中交匯,徐時萋的眼裡已經見了淚,她顫抖着把文珈羅抱進懷裡,心中像被碾過了一般。明明是別人的命運,卻像警預着自己般。就算是男女之間的愛情也會有它的各種各樣的奈何掙扎,又何況是她們。
文珈羅捧着徐時萋的臉,細細地吻去她的淚痕,那細微的抖動,牽引着她的心一起飄搖着。這個突然就絕望到冰冷了的女人,讓她恨不得揉碎了塞進心口裡,永遠都熱乎乎的捂着。
明明只是一次單純的約會,爲什麼像是未日前最後的狂歡。
喝了口紅酒,半渡到徐時萋的脣間,糾纏着她的舌頭不放,摸索着她的頸側,散了她的發,又把她推倒在沙發裡。
她們註定與沙發有緣。
而這一次徐時萋沒有讓文珈羅專諸於前,她撐起身體把文珈羅翻壓在下,低聲說:“讓我看看你。”
文珈羅微喘了口氣,鬆開了原本想擁抱這女人的手。她靜靜地躺在沙發裡,頭枕着一隻抱枕,尖細的下巴微擡着,看着徐時萋的目光裡帶着令人心醉的星光。
徐時萋與文珈羅錯腿跪着,她傾前身子,雙手插/進女孩的短髮,緩緩以指代梳,把那些凌亂鋪撒的發線都攏在腦後。文珈羅爲了方便她就擡了擡頭,徐時萋用手指做髮卡,牢牢地抓着那些頭髮,近近的看着文珈羅露出來的臉龐。
明明是個很可愛的女孩,卻任自己留着過於利落,不太柔美的碎髮。這樣替她紮了頭髮,就顯得年紀小,而且更有女生的青春氣息了。
她把另一隻手輕輕按在女孩胸前。無疑那裡有些平坦,但卻蘊藏着巨大的熱情。
文珈羅顯然有些受不了徐時萋如此緩慢的折磨,她仰起頭,總要去追尋着徐時萋的嘴脣,卻又屢次被徐時萋伸手按進沙發裡。
“別動。”徐時萋的聲音越發的細小了,像纏了蜜的絲,鑽進文珈羅的耳朵裡,捆住了她的聽覺,讓她再聽不到別的東西。
徐時萋埋下頭去,用牙齒拉開了文珈羅睡袍的領口,用舌尖去體會着那曾經印象深刻的分外立體的鎖骨。鎖骨隨着主人的呼吸聲也略微起伏着,徐時萋順着那方向向下,反覆舔吻着兩道鎖骨中央的低谷,彷彿能聽到其中傳出的幽蘭花開。
“別……”文珈羅氣聲驚喘,想掩已經來不及了,這女人已經伸手剝了她的睡袍,把她就這麼暴露在空氣中。
“我知道你沒穿……”徐時萋擡頭,笑得分外妖嬈,然後就低垂下頭去。
文珈羅閉上了眼睛,竭力讓自己放鬆下去。她覺得自己的鬢邊微溼,伸手摸去,自己竟然不知道什麼時候流了眼淚。就這樣毫無美感的身體,身上的女人也有興趣去觸碰它,這讓她無由就激動的全身發熱,難以自制。還帶着淚意的手指輕輕理順着徐時萋散亂在她胸前的長髮,然後拇指又移到了她的臉上,撫上她的脣角時,也擦過自己的身體,竟然第一次知道那裡是個敏感非常的地方,連自己的撫摸都會有反應。
徐時萋扭頭啃了啃那拇指,又在她的示意下擡起頭來,極盡纏綿的接吻。
手摸索着女孩滑嫩的身體,其實徐時萋一直認爲像她這種突然瘦下去的人皮膚一定都不會太有彈性,可是女孩好像不是這樣的。爲了驗證手感,徐時萋的手一直留連在她的腰側,女孩狀似享受着,也慢慢發現了她的迷惑。
“我媽看不得我瘦成皮包骨的樣子,所以以前經常帶我去美容院。”
徐時萋的手頓了頓,伏□去在她的耳邊輕聲問:“你讓那些美容師碰你的身體?”
潮溼的氣息帶着若隱若現的情/欲,疑問的口吻裡有着太明顯的醋意。文珈羅的心劇烈的跳動着,她大口的喘氣,似乎已經承受不住這欣喜的眩暈:“怎麼可能……我不肯,所以是我媽幫我做的,她有爲我特意去學。”
忽略那是母愛,徐時萋低低輕怨:“那也是女人……”
“那是我媽!”文珈羅瞪了她一眼。
這一眼秋波流轉,徐時萋忍不住微微笑了,含着她怒了似的嘴脣安撫着。在這一點上,也許文珈羅還真是個孩子。她雖然也很愛她的媽媽,但自成年以後就再沒讓媽看過自己的身體,也說不清是否和自己的性向有關。她也知道文珈羅和她媽媽相處的時間還遠沒有和她奶奶相處的時間長,可是母女的天性依然讓她們親近無比,哪怕她爲了隱瞞自己的性向總是對她媽冷眼相待。
其實若不是爲了怕她傷心難過,又怎麼會那麼隱瞞呢。
“你不專心……”有人伸手捏着她的手臂,抗議着。
徐時萋順從地專心地一寸寸撫過她的腹前後背,那裡瘦得可以摸到根根肋骨,真是讓她心疼一次又一次的事情。
“我要把你養胖。”徐時萋笑着呢喃,“我喜歡吃一點肉。”
文珈羅的臉“轟”得漲得通紅,挺起了身幾乎是撞向了徐時萋。徐時萋連忙把她抱住,爲了穩住重心又壓了上去,兩人齊齊呻吟出聲……
夜還很漫長,是在沙發上,或者別的地方,其實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對方是你,我真的很愛的那個人。也可以txt全集下載到本地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