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宥毫不在意地搖着扇子,在衆人的矚目之下,悠哉遊哉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一百萬兩”,語氣淡淡的,彷彿一百萬兩對於他來說根本不值一提重華歸。雖然事實上的確如此。
我已經無力在心裡默默諷刺他荒淫無度了,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沒說話。
華衣男子終於被赫連宥逼得憤怒了,只見他拿起桌上的杯子用力摜在地上,杯子的碎片四濺,而他自己已然闊步向這邊走來。我心裡一驚!赫連宥,你要衝冠一怒爲紅顏我不攔着你,但你不能把我往火坑裡帶啊!
我四下打量着,努力尋找可以逃走的去路,尋找無果後,我又開始挖空心思尋找證據證明自己和赫連宥沒有一丁點的關係,即便兩人爲了美人打得頭破血流,也幹不着我什麼事兒。
可不等我爲自己找好退路,華衣男子已然來到隔間外,一腳踹開隔間的門,怒喝道:“哪兒來的刁民!竟然敢跟本公子搶女人!”我心知此時在想撇清關係恐怕早已來不及,於是索性破罐子破摔,開始打量這位破門而入的貴公子。
上下打量了一番後,我心下一有了定論——繡花枕頭,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不,這麼說都有些擡舉他了,他連一張好皮相也沒有,光靠一身好料子和些金玉飾物堆砌着罷了。
見人家鬧上門來了,赫連宥還是一臉的淡定,我自巋然不動地坐在那兒喝茶,不光他,就連青棘也是笑眯眯地站在他身後,絲毫不露急色。
見我們這邊一點兒害怕的意思都沒有,這位貴公子徹底被激怒了。手中的玉骨扇啪的一聲拍在桌上:“本公子問你們話呢!”赫連宥自顧自喝茶搖扇,仍是不搭理他。
見主子被人冷在一邊很丟面子,一旁油頭粉面的小廝湊上來。狐假虎威地陰陽怪氣道:“大膽刁民!知道我家公子是誰麼!還不快快跪下行禮!”
一聽小廝這話,我忍不住樂了,跪下行禮?你以爲你面前這位是誰?你不跪下給他行禮也就罷了。居然還敢讓他給你家主子行禮?你們都活膩味了吧。
幸災樂禍之下,我的心情頓時好了起來。
赫連宥聽到小廝這麼說。搖扇子的動作一頓,我當他要發作了,正滿心期待,卻聽他笑道:“哦?那我倒要聽聽,你家公子究竟是何許人也,居然要我給他下跪行禮。”
不得不說,赫連宥今天表現出了極大的耐心。但我敢肯定,眼前的這位不見得有本事承受得了堂堂朔莫皇帝的耐心。
“看你的樣子……你是打外邊來的吧,告訴你,我家公子,那可是琰貴妃的親表弟,正經的皇親國戚!放眼整個巖吾城,別說普通百姓了,就連巖吾的父母官,見了我家公子也是點頭哈腰唯唯諾諾的!你是什麼東西,居然跟我家公子搶女人!”
琰貴妃的表弟?一聽這話。我心中頓時劃過一絲瞭然。赫連宥,我說你怎麼如此執着於一個民間的青樓女子,原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這位“表弟”,我姑且爲你嘆一句吧。惹到這樣一位殺伐決斷毫不手軟的皇帝,給你一死已經是莫大的恩典了重華歸。不,這麼說似乎不大對,因爲即便沒有今日“搶女人”的這齣戲,赫連宥同樣有數不盡的理由置你於死地。
暗暗搖搖頭,我心道,這位“表弟”,你一路走好。
“原來是琰貴妃的表弟!失敬失敬,好不容易出來一趟,居然碰到這麼一位大人物,真是三生有幸。”赫連宥像模像樣地讚了起來,卻還是沒有起身,表情也全是不以爲然。
這位“表弟”一臉得意,正要說什麼,赫連宥卻開口對身旁的青棘道:“還不把我的禮物呈給這位‘皇親國戚’看?”青棘點點頭,從袖間取出了塊牌子,理也不理那伸長了脖子想要偷看的小廝,徑直走到“表弟”面前,將牌子在他面前晃了一下,在衆人還來不及看清的時候,又迅速地收了起來。
我期待地看着“表弟”的反應,他果然沒有讓我失望,臉色陡然變得煞白,臉上滲出的冷汗搖搖欲墜,緊接着便是噗通一聲跪倒在地:“饒、饒命……”話還沒說完,便被青棘打斷:“這位公子,還請注意措辭,不當講的話,可不要講。”
方纔青棘給他看的,八成便是赫連宥的什麼信物,這位“表弟”既然是皇親國戚,皇帝的信物他即便沒看過也聽說過。看他那嚇破了膽的樣子,若是沒有青棘制止,只怕“皇上”二字便會脫口而出了。
赫連宥瞥了一眼跪伏在地上的“表弟”,道:“既然是皇親國戚,那我自然不敢和你爭,清風姑娘我便讓給公子了。公子好好享用吧。”說完便站起身來。
“表弟”見狀忙跪爬着湊到赫連宥腳邊,拽着他的褲腳慌張地道:“皇、主子饒命啊,小人不敢,小人不敢!清風姑娘小人雙手奉上,錢由小人來出!”
赫連宥低頭看了他一眼,冷笑道:“哦,我忘了,公子是皇親國戚,家財萬貫,這點小錢自然不放在眼裡。”
赫連宥這話說得可是很有意味的,皇親國戚,家財萬貫,聯繫起來……罪名可不小。
“表弟”果然怕了,渾身發抖地抓着赫連宥的褲腿:“小、小人不是這個意思……主子……主子饒命!”
赫連宥高高在上地看着他,嘴角牽起一個冷笑,不再理他,轉身看向我:“賢弟,你也聽到了,方纔這位公子把清風姑娘送給爲兄了,這清風姑娘本就是爲兄準備送你的,既然這位公子忍痛割愛,你還不快來謝謝他?”
怎麼又扯到我身上了!我看熱鬧正看得不亦樂乎,赫連宥話鋒一轉,把我又牽連了進去。我張口結舌,頓時不知該怎麼接話。
“表弟”見狀,忙跪着向我擺了擺:“不必不必,清風姑娘是小人心甘情願奉上的,這位公子只管收下便是!”
二層鬧出這麼大的陣仗,競價自然不得不被打斷,一轉眼的功夫,方纔還在花樓上的鴇母,這會兒已經擠過圍觀的人羣,來到了隔間裡。
“喲!這是怎麼回事兒啊!陳公子你怎麼了,這……”鴇母見“表弟”跪在地上,頓時慌了神,一個勁兒的問。“表弟”瞪了她一眼,急忙道:“清風姑娘一百萬兩,我買了,送給這位、這位公子!”
鴇母怔了一下,像是不敢相信從來跋扈的陳公子竟然會把美人拱手讓人。見狀,“表弟”又催促了一句:“還不快點!”鴇母這才反應過來,一邊連連稱是,一邊對花樓那邊招了招手。
“這位公子……既然陳公子說把清風姑娘送與您,那……清風姑娘可以跟您走了。”鴇母腆着臉湊到赫連宥跟前,擺明了是想討兩個賞錢。
見狀,“表弟”忙道:“還不把清風姑娘帶過來!”鴇母見陳公子發怒,只得訕訕退了半步,陪着笑臉道:“馬上就來,馬上就來!”說話間,已經有幾個孔武有力的打手護送着清風姑娘穿過人羣,來到了隔間裡。
依舊遮着面紗。
“抱得美人歸,賢弟,你也不枉此行了!”赫連宥大笑着對我道,礙於衆人目光都在這裡,我只能假笑着,心裡卻把赫連宥又來來回回罵了一遍。
“行了行了,都散了吧!”鴇母揮着手帕開始趕人,圍觀的見塵埃落定,意猶未盡地一邊起鬨,一邊慢慢散去了。不一會兒的功夫,原本擁擠的清風明月樓只剩下了樓裡的姑娘們,還有隔間裡的幾位。
“這位公子是要把清風姑娘帶回去過夜呢,還是留下在清風姑娘房裡過夜?”鴇母湊上來問我。
我頓時窘得紅了臉,本想說兩個都不用,但見赫連宥意味深長的表情,只得吶吶道:“帶、帶回去。”
鴇母連連點頭,對一旁靜靜站着的清風姑娘道:“以後你就是這位公子的人了,要好好兒地伺候公子,不能怠慢了,明白嗎?”清風姑娘點點頭,沒有作聲。
什、什麼!原來這是直接把這姑娘給買下來了!我的天!我要個美人兒在身邊做什麼?夏不能乘涼冬不能取暖的。恨恨地看了赫連宥一眼,他一副早知如此的模樣,讓忍不住氣從中來。
好啊,既然你一定要把美人兒帶回去,那我便替你收着。反正你的後/宮也不怎麼充盈,多個美人兒,正好讓你的後/宮好好熱鬧熱鬧。如此一想,我頓時笑了起來,索性湊到清風姑娘面前,端起赫連宥給我的那把摺扇,隔着帕子挑起她下巴:“放心吧美人兒,公子我不會虧待你的。”
身邊有誰發出“噗哧”一聲笑聲,我轉臉一看,正是青棘沒忍住笑了出來,他身邊的赫連宥雖然沒有那麼明顯,嘴角卻也隱隱掛着笑意。
笑笑笑!有什麼好笑的!沒見過登徒子調戲美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