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九月，陳貴良彷彿置身於冰火兩重天。
一邊是《未來紀元》玩家人數不斷上漲，一邊是美國那邊不斷傳來壞消息。
美國次貸危機，已經出現苗頭！
早在8月份，金融危機就浮現了。巴黎銀行宣佈凍結旗下3支基金，理由是美國次級房產抵押貸款市場出現混亂。全球股市開始劇烈震盪。
9月雖然股市回升，但許多投資機構已在恐慌狀態。
10月初，字節跳動的註冊聲明生效，可以正式啓動路演去融資了。但不管是SEC，還是高盛等承銷商，建議的發行價格區間都極低。
參與字節跳動A、B兩輪融資風投機構，有的甚至建議中止上市計劃。
不是字節跳動的問題，而是美國股市出了問題！
陳貴良連續開了幾次股東會議，又跟高盛等承銷商開會討論，大家最終還是決定按原計劃IPO。只不過IPO發行價格必須降低。
高盛的代表在視頻會議裡分析：“現在的美國股市，看似走出上個月的動盪，而且整體變得更加繁榮。但投資人已經非常謹慎。不過今年上市的中概股，表現全都很不錯，百度股價更是亮眼。字節跳動是非常優秀的公司，肯定有投資人願意聽故事。”
高盛和摩根士丹利，開始印刷招股書。
隨即，陳貴良帶着團隊飛去美國。
他們抵達美國的時間是10月7日，美國股市正在狂飆突進，不斷打破歷史紀錄。10月9日，道瓊斯指數甚至創下歷史最高收盤點位。
陳貴良的前幾場路演非常成功，美國投資人對字節跳動頗感興趣。
然而數日之後，情況急轉直下。
花旗集團因次貸相關資產減記65億美元，CEO直接辭職。市場震驚。
緊接着，美林證券創紀錄的79億美元季度虧損，CEO直接辭職。
美國股市在最高位往下俯衝！
“我他媽這是什麼運氣？”陳貴良已經連續路演一週，飛來飛去都有黑眼圈了。
在他的記憶中，次貸危機是08年8月的事情，頂多也就提前半年有徵兆而已。咋07年10月份就是這幅鬼樣子？
常中祥感慨：“要是半年前IPO就好了，那個時候做什麼事情都輕鬆。多少投資人搶着來送錢。”
敖彥莀說：“我們已經提前一年籌備上市了，時間再往前推，字節還沒成長到那個規模。”
上市負責人呂智輝一直在打電話。
連續通話十多個，終於放下手機說：“咬牙堅持吧。我們屬於中概股，還是有希望的，不過發行價肯定還得再降。路演時間，也要延長，各位可能要多辛苦一兩週。”
目前還只有兩家銀行爆雷。
再次降低發行價，得跟A、B兩輪的風投機構商量。他們的利益必須保證。
下一場，是高盛安排的小型圓桌會議。
陳貴良只需面對不到10人，但比大型推介會更難對付。皆爲頂級機構的核心決策者，全程以深入問答爲主！
陳貴良帶人走進會議室，一羣洋鬼子目光凌厲地看着他。
剛打算演示PPT，就有個美國佬說：“直接跳過吧，或者簡單介紹一下。”
陳貴良昨天參加大型推介會，同時要面對80多人，PPT演示就耗時一小時。而今天，還沒開始講話，就被要求跳過。
他只能花10分鐘簡單演示。
Capital Group投資官率先發難：“你的兩家網站用戶增漲曲線都很漂亮，尤其是過去一年的數據。但請披露最近12個月的單用戶獲取成本趨勢。這兩家網站的CAC是否顯著上升？你是如何維持高增長率的？”
陳貴良說：“CAC不僅沒有上升，反而一直在下降。事實上，我們很少搞地面推廣。”
對方問道：“如何做到的？”
陳貴良說：“校內網屬於相對封閉的網絡社區，只要佔據先發優勢，把用戶體驗做好了，它會迅速的病毒式擴散。我們的幾家競爭對手，已經全部倒閉了。去年倒閉的佔座網，註冊用戶三四百萬，但因爲競爭不過校內網而閉站清算。這是因爲校園網絡社區具有排他性。”
“當你班上的同學，都在使用校內網時，你也必須使用校內網纔能有效社交……校內網的大學生用戶，佔中國大學生比例超過50%。越來越的多中國高中生，也在註冊校內網……請看PPT……”
講完校內網，陳貴良又講海內網。
“海內網的模式又不一樣。我們率先採用陌生人關注功能，把用戶區分爲明星、名人、網絡紅人、普通大衆。普通用戶可以跟名人們互動，名人們也願意在海內網宣傳自己。用戶規模越大，用戶獲取成本就越小。在過去的12個月裡，越來越多明星、名人、網絡紅人主動加入……”
“請看這個PPT，這些都是中國的娛樂公司，他們往往讓旗下藝人主動入駐海內網。明星可以在海內網擴大影響力，宣傳他們的影視或音樂作品……我們也有製造網絡紅人的能力，近一年來，海內網產生了數十個網紅……”
Fidelity的投資經理問道：“Facebook跟海內網是同類產品，他們正在全球化，未來也可能進入中國。你有信心在中國跟Facebook競爭嗎？”
陳貴良笑道：“應該是Facebook擔心我要進軍美國！請看PPT，這些是我們的網站功能，有三分之一是Facebook不具備的。在我看來，Facebook是一款非常落後的產品。它如果來中國，會被中國用戶鄙視爲上個世紀的網站。”
Tiger Global的代表問道：“按照你們的燒錢速度，這次IPO融資額預計能撐幾個月？如果市場持續惡化，融資窗口關閉，你們的第一、第二、第三級成本消減計劃是什麼？會優先砍掉哪些部門？”
陳貴良說道：“雖然字節跳動還未實現盈利，但我們的財務狀況一直在轉好。請看PPT……這是因爲我們開拓了SP業務，最近又開啓廣告精準投放模式……我們上一輪融資是在去年春天，但那些資金不僅運營到現在，而且中途還投資了別的公司……”
“我們是全球第一家精準投放廣告的SNS網站。據我所知，雅虎上個月也開始精準投放廣告，我們甚至比雅虎還更先運用這種模式……至於Facebook，他們未來或許也會跟風吧。”
“採用廣告精準投放模式的第一個月，由於廣告主對這種模式還有疑慮，我們只能大幅降價換取廣告主來嘗試。第二個月開始提價，因爲第一個月效果不錯，有許多廣告主願意繼續投放。請看這組數據，當月的廣告收入，校內網猛漲28%、海內網猛漲41%……”
忽然有人問道：“第三個月，海內網的廣告收入爲什麼漲那麼多？”
陳貴良笑道：“開學季，學生們要買東西，尤其是剛入學的新生。所以，9月份海內網廣告費暴漲210%。目前，我們的精準廣告投放系統，做得還不是很完善。相信繼續改進以後，廣告收入還能大幅增長。”
又有投資人問：“能詳細說明一下這種廣告模式嗎？”
陳貴良說道：“比如用戶加入考研興趣羣組，或者搜索考研關鍵詞，我們就會給他推送考研學習班、考研書籍網站的廣告。又或者用戶關注明星、討論化妝和衣服搭配，我們就會推送一些化妝品、服飾廣告。還有人在找工作，我們就推薦招聘網站的廣告。” 在場的大部分投資人，都沒聽說過這種模式，一時間被陳貴良搞得興趣大增。
“這需要很複雜的技術嗎？”
“最基礎的技術，谷歌已經開放。我們目前只是在利用谷歌的技術，等完全掌握以後，會基於SNS網站和自研垂直搜索引擎，對谷歌的技術加以改進。如果各位想聽更詳細的內容，我可以請公司的CTO郭楓先生來講解。”
郭楓聞言，走到陳貴良身邊。
陳貴良帶着微笑說：“郭楓先生是我的創業合夥人。他非常具有傳奇性。他在大學裡修了近百門課程，橫跨八個不同的專業。甚至還包括考古、建築等等。他大二時的專業是生物，大三轉專業爲計算機。這是一位天才！”
吹牛逼唄，講故事唄，投資人願意聽這個。
果然，陳貴良這麼一說，在場的投資人都對郭楓來了興趣。
郭楓也按計劃凹人設，此刻面無表情，侃侃而談講解技術。儘量把技術講得深入淺出，讓這些不懂計算機的投資人也能聽懂。
“啪啪啪！”
講解完畢，全場鼓掌。
陳貴良開始吹牛逼道：“就算是美國，也只有門戶網站、商務網站採用了精準廣告投放模式。而且，採用此模式的美國門戶網站，有且只有雅虎一家，還比我們更後推出。至於美國SNS網站，目前採用這種模式的連一家都沒有。”
“這是劃時代的產品，字節跳動引領了世界潮流，爲WEB2.0網站實現盈利提供了方向。我預計，只要繼續完善優化，最遲到明年夏天，字節跳動就能實現收支平衡！”
這故事講得挺大。
投資機構現在對web2.0興趣大減，就是因爲找不到盈利方向，而陳貴良說自己解決了這個問題。
又有人問起豬八戒網。
陳貴良說道：“豬八戒網在中國叫威客模式，其實就是美國這邊的衆包。不論中美兩國，該類網站一直都不太行。但豬八戒網是一個例外，我去年只投資了極少的資金。豬八戒網的創始人，在拿到天使投資以後，第一個月就實現盈利，此後每個月都有盈利。它甚至不需要A輪融資，就可以一直運營發展下去。”
有投資人居然對豬八戒網很有興趣，甚至大過字節跳動：“豬八戒網未來會上市嗎？”
陳貴良說：“這是肯定的。豬八戒網現在的股權構成很簡單，創始人絕對控股，字節跳動天使投資是第二大股東。以這個網站的盈利能力，一旦赴美上市，必然受到追捧。”
陳貴良又開始吹豬八戒網，說它跟普通的威客/衆包網站不同。它的創始人經營能力極強，還在中國傳媒行業擁有巨大人脈，央視《新聞聯播》專門報道他的事蹟。
然後，又吹百鍊科技和土豆網。
說百鍊科技就是中國的動視，土豆網就是中國的youtube。而字節跳動，則是這兩家公司的天使投資人。以此彰顯陳貴良的投資眼光。
演說……嗯，講故事的效果很不錯。
“創始人和核心管理層，是否承諾在鎖定期結束後，長期持有大部分股份？你們是否有明確的與長期股價掛鉤的刺激計劃？如何避免上市後核心團隊動力不足？”有個禿頂的美國佬，忽然問出一連串問題。
問得很尖銳，陳貴良卻很高興。
投資人是動心了，纔會問這麼多。
陳貴良說道：“我和核心管理層已經商量好了，鎖定期結束後還將繼續長期持有股份。我們是非常年輕的團隊，爲了事業和夢想而努力，而不是賺到錢就開始享受。我們可以簽署相關承諾書。至於股價刺激計劃，一旦字節股價下跌嚴重，我會回購股票進行拉昇。”
那禿頂男問道：“你從哪裡籌集資金回購股票？”
陳貴良說：“我還有另一家遊戲公司。字節的上市說明書和招股書也有提到，這家遊戲公司跟字節存在極少的關聯交易，但一切都是合規的。比如字節的支付渠道，就是使用遊戲公司的支付系統。校內網早期迅速擴張的小遊戲，也是遊戲公司開發的。”
那禿頂男追問：“這家遊戲公司盈利如何？”
陳貴良笑道：“已經做出了很多款熱賣遊戲。《開心農場》、《植物大戰殭屍》等小遊戲風靡中國。《植物大戰殭屍》最近還要在北美髮行。《三國殺》已經賣遍東亞和東南亞。《七夜》今年在法國戛納斬獲最佳3D手機遊戲。最近上線的一款《未來紀元》，現在有55萬人同時在線，單月營收超過6000萬人民幣。”
現場忽然安靜下來。
沉默幾秒，終於有投資人說：“你應該把你的遊戲公司拿來美國上市。而不是這見鬼的web2.0公司。”
陳貴良嘆息：“遊戲公司不缺錢，甚至錢多得不知道該怎麼花。如果字節跳動股價長期處於低位，我會動用遊戲公司的錢來回購，以此保障各位投資人的利益。這個承諾，可以簽署協議！”
又問了十幾個問題，陳貴良小心應付。
高盛和摩根士丹利派來的項目負責人，開始跟投資人們溝通，並根據投資人的承諾記錄信息。
這場路演就此結束，陳貴良要趕緊去吃飯，然後立即飛去下一場。
呂智輝說道：“幾場路演都非常成功，換作半年以前，投資人肯定瘋狂砸錢。現在整體行情不好，他們必然要壓發行價，但根據簿記來看融資應該沒問題。”
地獄級難度的上市環境，但只要公司真牛逼，也是有人願意聽故事的。
字節跳動的數據確實牛逼，中國最大的校園社交網站、中國最大的泛社交網站（吹牛），還天使投資了中國最大的視頻網站，天使投資了一家特別賺錢的遊戲公司，天使投資了一家始終盈利的威客網站。創始人還擁有遊戲公司，承諾關鍵時刻回購股票拉昇股價。
還扯什麼通過精準投放廣告，解決了當下web2.0的盈利問題。
投資人哪能不動心？
呂智輝又說：“上市的時候，再花錢找幾家美國報紙吹一吹。越是大環境不好的時候，把故事講得天花亂墜，越有可能出現黑馬。因爲大環境不好，投資人和股民變得謹慎，他們能選擇的股票數量稀少。”
就拿巨人網絡來說，即在美國股市最糟糕的時候上市。
當時美國大盤已經崩得厲害，但人們看到巨人盈利能力牛逼，開盤當日股價就上漲32%。接下來連續一週猛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