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我那兒媳婦兒啊！她看不起俺們農村人，哪有當兒媳婦的動不動就跟公公婆婆高聲大氣的？這要在過去，早被吐沫星子淹死了。”王芹不服氣地說道。
“這要在過去，媳婦兒進門，婆家還得三媒六聘，準備好三金和彩禮，風風光光地把媳婦兒娶回家呢！你們做到了嗎？你們連公婆的本分都沒做到，憑什麼要求人家做到媳婦兒的本分？人家白羽嫁到你家沒要彩禮，甚至連改口錢都是許程自己出的。她不是想倒貼你們家，而是知道你們拿不出這些，怕伸手要了讓你們爲難，她是爲了顧全許程的面子，可是她給你們的臉面你們怎麼還不要呢？許程那麼要強的一個人，可是他父母卻不給他爭臉，害得他的岳父母面前連頭都擡不起來，做父母做成你們這樣，不覺得羞愧嗎？”董言言說着轉頭看着許程他爸說道，“我都不稀得說你，未成年的時候靠爹媽養，成家了靠媳婦兒養，兒子大了靠兒子養，可是你爲他們做過什麼呢？如果我是你，就老老實實地讓人家養着別作妖，否則萬一哪天你把他們都惹急眼了不管你，我看你怎麼生活？”
“你們是有文化的人，我說不過你們。”王芹嘆了口氣，帶着許程他爸下樓了。
許志出門的時候，看了看他哥，又看了看董言言，見他們沒有挽留的意思，有些不情願地也跟着他們下樓了。
董言言給王軍和劉剛打了個電話，讓他們把兩個老人安全送到家裡，安排好了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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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言言看着空蕩蕩的屋子，忽然感覺無比疲憊：一場鬧劇，終於結束了。
許久沒有跟他們吵架了，吵這一回還真累。
想來白羽也挺悲催，替自己攬了這麼個爛攤子。想起來還真有點兒對不住她。
許程默默地收拾着屋子，剛纔那麼一頓大鬧，房間都亂了，白羽回來看到，心情會不好的。
“你說，我是不是典型的娶了媳婦兒忘了娘？”他低聲說道。
董言言尷尬地笑笑，“父子哪有隔夜的仇？等過一段時間，他們對你不抱希望了的時候，你和白羽再買點兒東西回去看看他們，他們會高興回來的！但是記住了。一定要繃住架兒，不能太熱情了，萬一讓他們覺得你們是在討好他們。你們又完了。”
許程苦澀地笑笑，“真的嗎？要對他們不好他們纔會對我好？”
董言言在心裡苦笑：當然是真的！當年自己就是這麼幹的，效果還不錯，只是千萬不能給他們好臉兒，只要一給他們好臉兒。他們就蹬鼻子上臉跟她作，到時候還得大吵一架，犯不上。
於是她點點頭：“我們公司招聘員工的時候，招聘啓事上寫的都是最低工資標準，這樣員工心裡的期望值就只有最低工資那麼多，等他們上班工作了以後會發現。原來獎金和福利比預想的要多，這樣一來，心裡就會有幸福感了。但是我會控制給他們額外獎勵和漲工資的頻率和金額。比如前一年給他們發過五次獎金，那麼第二年就不能少於五次，但是也不能太多，否則他們心理形成慣性，偶爾一次給少了。就會不滿。這是最基本的御人之術。同樣適用於人際關係。沒辦法，人都是有劣根性的。”
許程苦笑：“親人之間也需要這樣勾心鬥角嗎？”
“不是勾心鬥角。而是相處之道。不止是對老人，對伴侶對孩子都不能太縱容，因爲人和人之間的相處，其實一直是在試探對方的底線，如果讓對方覺得你沒有底線，那麼你就無法讓他們重視你，或者說，心疼你。因爲他們會覺得你怎麼都不會疼。”董言言嘆了口氣說道，“不過遇到我爸媽那樣油鹽不進的也沒辦法。他們一向是以打破我的底線爲己任的，我越是堅持，他們就越是執拗。”
許程擡頭看着她，笑了，“有時候真的覺得，如果攤上你那樣的爸媽，就連跟他們賭氣都是一種幸福。”
“是啊是啊！我現在賭氣賭得可幸福呢！”董言言笑道，“去洗手間洗把臉，收拾得乾淨利索的，到醫院找我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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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時，言言媽的病房裡已經門庭若市了，病房裡從一大早上就沒有斷過人，上至四十來歲的中年男人，下至十八九歲的大小夥子，一個個西裝革履穿得倍兒精神，手裡拿着價格不菲的補品，臉上帶着殷勤的笑容，嘴裡滔滔不絕的說着客套話。
言言媽是個內向的人，又不想怠慢了客人，臉都笑僵了。
“伯母你好，我爸爸是做醫藥生意的，以後您的藥品和補品我全包了，您不用跟我客氣，我跟言言是最好的朋友，她媽媽就是我媽媽——”一個文質彬彬麪皮白淨的男人拉着言言媽的手，說什麼都不放開，後面的人等急了，一把把他拽開，擠到言言媽跟前，立刻堆出了一臉諂媚的笑，“伯母你好！你聽我說——”
“伯母，你聽我說——”
一羣人正吵吵鬧鬧的時候，一個二十來歲虎頭虎腦的年輕人左手拎着燕窩右手拎着海蔘從門口進來了，看到病房裡有這麼多人，他微微皺起了眉頭，“這是怎麼回事兒？病人需要休息你們不知道嗎？都給我安靜安靜！上外面等着去！”
他扯開嗓子這麼一喊，在病房裡裝文明的那些男人紛紛回過頭，用鄙夷的目光看着他，“呦！磊少，你不去找你的小情人兒跑這裡來湊什麼熱鬧？”
來人是冷文卓的表弟趙磊，此人只有兩個嗜好，一是泡妞兒，二是跟風。
昨天晚上他去找那些狐朋狗友玩兒，忽然發現人少了大半，一打聽才知道他們都連夜坐着飛機跑來獻殷勤了，於是乎，他也趕緊買了補品，顛兒顛兒地趕來了。
言言爸站在言言媽牀邊。陪着笑臉不停地說，“你說言言也是的，大老遠的折騰你們過來幹啥？讓你們費心了費心了！”
“伯父，這是哪裡的話，都是我們應該做的，應該做的……”
聽着這些亂七八糟的聲音，言言爸不禁啞然失笑。
他這個任性閨女呦！這豈止是坑爹？簡直是坑媽呀！病人需要靜養，這麼吵可怎麼整？
他藉口上廁所，到走廊給宋明誠發了個短信，讓他趕緊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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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言言帶着許程趕到了醫院。一進走廊，一大羣人忽地一下把他們圍在了中間，紛紛地湊到她跟前噓寒問暖。直接把許程當成小透明。
董言言昨天跟老媽一時賭氣，於是有意無意地給某個人打電話泄露了自己的行蹤，沒想到他們速度這麼快，還真都來了！
這讓她很是欣慰。
她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跟他們說話，一邊走近了病房。進了病房一看：牀頭櫃上和桌子上的補品堆得老高，鮮花沒有地方放，都堆在了老媽牀上——都tm把老媽圍在中間了！!
她驀地沉下了臉，“你們帶點兒補品就得了唄！帶什麼花呀！堆成這樣好看啊？都給我撤了！”
老爸看到她和許程進來，先是一愣，然後笑了。指着他們兩個笑道：“這是從哪兒來的兩個紅眼兒耗子！許程啊，怎麼了？言言欺負你了？”
他此話一出，滿屋子羨慕嫉妒恨的眼光都像利劍似的盯在了許程身上。
許程見這裡這麼多外人。也不好說什麼，只得笑笑，“叔，沒事兒。”說着幫着董言言把牀上的捧花抱起來，那些花一束比一束大。還沉，倆人一次只能拿一個。董言言剛把花抱起來，立刻就有人殷勤地接過去，“言言，可別扎着你的手！我來我來！”
轉眼之間，牀上的花就都被他們扔出去了。
“言言，你這些朋友一大早的是不是還沒吃飯呢？趕緊領他們出去吃頓飯！”老爸對董言言笑道。
“好了好了，今天中午我在香格里拉請客，你們也累了，先回酒店洗個澡休息一下，中午給我電話！”董言言說了幾句客套話就把他們都打發了。
老媽見人都走了，長出了一口氣，許程在這兒，她也沒好意思跟董言言發作，只招呼許程坐下，讓老爸給他拿水果吃。
董言言把事情的經過言簡意賅地跟老爸老媽說了，當然，關於許程的爸媽，她也沒多說什麼，只說老人不會照顧人，跟白羽拌了幾句嘴，沒想到白羽流產了，孃家人知道就生氣了，來人把白羽接走了。
老爸聽他們說完，滿口答應下來，“沒問題！我跟你一起去！”想了想又對許程說，“你也別怨你爸媽，老人他也不懂，等他明白了就好了。”
許程點點頭，“叔，我爸要是有你和我嬸兒這麼明事理就好了。”
老爸一聽又得意了，“老人不就該這樣嗎？！你們都是孩子，孩子之間的事兒，老人得往一塊說和，哪有勸離的呢？！”
董言言一看老爸要得意忘形了，趕緊摟着他的胳膊笑道，“知道了爸！你說和得多好啊！那咱們就準備準備，等我那倆人回來，我讓他們開車送你們去t市。”
老爸呵呵笑了，“我可不用你的人，我自己有司機！明誠還給我買了個大奔，今天咱們就開那個去！”想了想又說，“對了，咱們得拿點兒東西啊！”他看了看牀頭和沙發上堆的那一堆補品，又笑了，“這下這些東西可找着地方了！你等會兒，我給你老丈人挑點兒好的！咱去了不能丟份兒啊！這幫小子買的東西還挺能拿得出手！”
老媽看他翻翻撿撿的，有些猶豫地問道，“這好嗎？把人家給咱買的東西送人不太好吧？你出去買點兒新的，是不也顯得咱們有誠意。”
“你在這兒能買到這麼大個的海蔘嗎？”老爸挑出了一個禮盒，讓許程拿着，翻着翻着忽然眼前一亮：“誰這麼會來事兒，拎了兩瓶酒過來！這可是特供啊，外面買不着的！許程！拿着！讓你老丈人嚐嚐！”
董言言也不知道誰這麼有創意，看病人還拎着兩瓶酒過來，她坐到老媽牀邊，媚笑着問她，“媽，看了這麼多，你有沒有相中的？”
老媽沒好氣的瞟了她一眼，“你就氣我吧！把那麼多人都折騰過來你也好意思，一趟飛機票也不少錢呢吧！”
董言言笑了，“媽，他們不差錢兒！再說，你都住院了，他們不應該過來啊？那得多不會來事兒啊！”說着換了一副認真的表情，很虛心地問她，“媽，這麼多人環肥燕瘦的，您就幫我挑一個唄！我是真心的想找一個老實可靠的，他們的父母跟我都熟，對我那是一百個滿意。不信你隨便打一個電話過去，只要你一點頭，他們肯定馬上三媒六聘的把你閨女風風光光的迎進門。”
老媽看她不像開玩笑的樣子，有些不高興了，嘴裡嘟囔着，“那明誠怎麼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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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明誠和董楠楠牽着小文博的手走進了病房，才發現想看的熱鬧已經散場了，董言言坐在老媽牀邊，娘倆兒正在打嘴仗，而言言爸正在跟許程眉飛色舞地商量着什麼。
“嬸兒，今天外面陽光不錯，你領兩個小孩去外面溜達溜達唄！他們剛纔纏着我要上花園逛逛，我嫌煩。”宋明誠說着走到牀前，好奇地看着牀頭櫃上那一堆東西，回頭瞟了董言言一眼。
老媽看倆人這眼神兒，趕緊說，“好啊好啊，我正呆着沒意思呢！楠楠，把鞋給媽拿過來，咱們出去走走！”
話音剛落，小文博就顛兒顛兒地跑過來，把她的鞋找出來，“姥姥，我幫你穿鞋！”
老媽一聽這話樂了，“還是小文博懂事，姥姥自己穿吧！”
老爸一看也樂了，指着他們四個笑道，“看看你們這一羣大孩子，還趕不上個六歲的小孩兒。”
“我媽要是天天這麼對我笑，讓我幹啥都行。”董言言撇了撇嘴，笑道。
老媽的臉色黯了一黯。
宋明誠偷偷地拽了下她的胳膊，她不以爲然地甩開。
董楠楠不滿地瞪了他們一眼，小心地扶着老媽出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