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沒有瘋吧?”我嚥了咽口水,試探性地問道。
元岑溫柔一笑,“自然沒有瘋,我說的每一個字,都是真的。”
不尋常,這很不尋常,我已經不再是十幾歲的小姑娘,會相信這樣拙劣的謊言,我慢慢地冷靜下來,仔細地思考着有關他今日突然轉變的一切因素。
我看到了他身後恭恭敬敬等着的明霜,再看看我身後的千階之外的寒蟄寺。突然想到一件事,在了塵大師告訴我陰陽鎖之前,元岑也曾告訴過我關於陰陽鎖的事,那他是怎麼知道的?
方纔我要上山,明霜拼命攔住我不讓我去,而且我一下來,她就把元岑請了過來,爲什麼?
爲什麼要阻攔我不讓我去寒蟄寺?是因爲擔心我會遇見了塵大師?
我從來沒有這麼玲瓏剔透的心思,瞬間就理清楚了這其中的關係。
是啊,元岑和我一樣,他是回到了八年前的人,八年後他已經有了那樣的努力,時間再提前,他的復仇之路,也只會更順暢而已,所以,要是我答應燒了那副畫,讓所有一切都消失。那他豈不是一腔心血付諸流水了?
所以才這樣迫不及待,緊張地拉攏我,嫁給他,就能在他的控制之下,不會再和那副可以解開輪迴的畫扯上任何關係了。
元岑,這就是你的目的嗎?
我微微一笑,可這笑容卻十分苦澀,“說起來,我的存在,還成爲了你的大功臣,對不對?”
元岑怔了一下,不經意地皺眉,隨即又笑道:“你在說什麼呢?我怎麼聽不懂。”
我深深吸口氣,用力地將手從他的手中抽出來,一字一句,微笑着對他說:“我不答應。”
“什麼?”元岑這是真怔住了,他匪夷所思地看着我。
“我說,剛纔你說的話,我不答應。我已經是個有婚約在身的人了,我是斷不會背叛我的未婚夫的。你,還是死心吧!”我心隱隱疼痛起來,我並不在意你愛不愛我,可是,爲了一副畫,爲了達到那個目的,不惜放低身價來求我嫁給你,這比不愛我侮辱我更加讓我覺得自己十分可悲。
元岑的臉色登時就冷了下去,“你知道你自己是在說什麼嗎?”
“我知道!就如你所說,我說的每個字都是真的!我知道自己在說什麼!”我大聲說。
元岑一瞬間臉色跌到谷底,他咬着牙:“衛知還,有種你再給我說一遍試試!”
明明心如死灰萬劫不復,再也不會爲面前這個人所說的任何話動搖了,可奇怪的是,他帶着十分惱怒對我吼出這句話時,我竟嚇了一跳,膽子也被嚇回去了,囁嚅了兩句,不敢回答。
元岑冷着一張臉,就這樣瞪着我,一時間我士氣大減,卻又不想當着傅相川的面丟面子,只得鼓起勇氣閉着眼睛吼回去,“再說一百遍我還是這個答案,好馬不吃回頭草,不嫁就是不嫁!”
說完,我顧不得再去看他的反應,連忙拉起傅相川就往山下跑去。
沒有意料的追來的聲音,跑出好遠後,我下意識地往身後看去,卻看到元岑的身影有些孑然地立在原地,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知道他的目光留在那隻被我掰開的手上,我的心突然一跳。正當這時,一陣山風吹過,那石階邊盛放的一樹的桃花花瓣隨風吹落,元岑的身影似與那一千個高不見頂的石階背景融爲一體,我甚至可以感受得到他此刻內心的孤寂與失落。
我重重地給自己臉上來了一下,我一定是腦子壞掉了,纔會覺得元岑這樣的人會有失落的情緒,他準是在那裡想着怎麼報復我今天對他的拒絕呢!對,一定是這樣。我可不能忘了他的目的。
直到遠離了寒蟄寺這一帶,我纔回過神發現傅相川一直在叫我:“小衛?小衛?”
“啊?怎麼了?”我擡頭看着他。
傅相川有點好奇,“剛纔這個人,就是你說過的元岑?我今日見着,怎麼覺得他和你說給我聽的印象不同呢?”
“是,是嗎?”我努力讓自己表現地十分平靜,“什麼不同啊?”
傅相川摸了摸下巴,琢磨着說:“也許是我的錯覺?我看起去,他好像是一個十分深情的人,而且,他身上有種特別的氣質,好像他不是一個落沒的侯爺,反而像一個,皇族?”
我心裡一跳,忙說:“定是你的錯覺,他怎麼會是皇族呢?還深情?這真是我聽過最好笑的事情了,哈哈哈……”我乾笑三聲。
“不是啊,我是說真的。”傅相川徑直摸着下巴思考着,“你不覺得他看你的眼神,很純粹,很認真,不帶任何佔有麼?”
我又被嚇了一跳,訕訕笑道:“傅大哥,你今天該不會是腦子不正常了吧,在胡說些什麼呢?要麼就是你眼睛花了,他一臉兇巴巴的樣子,哪裡純粹哪裡認真了……咳咳,咳……”
傅相川疑惑道,“沒有嗎?我真看錯了?”
“那是當然,一定是你看錯了!”我忙推着他走,轉移話題道:“時候不早了,我們快點回府吧!不然天黑了就不好辦了,你也要回千機樓收拾收拾準備去西涼呢。”
傅相川送我到丞相府的時候,丞相府正開始掌燈,大門口掛的那幾個寫着大大的衛字的燈籠亮起光。爲守門的侍衛投下長長的影子。
“四小姐好。”
我一邊答應着守門侍衛朝我問好一邊蹬蹬蹬跑上臺階,剛過大門就看到庭院裡過道上明霜一臉生氣地看着我。
我嚇了一跳,“明霜?你怎麼回來了?”我下意識地以爲明霜已經跟着元岑回去了。
她走過來,小臉上怒氣衝衝,“明霜爲什麼不能回來?難道小姐你趕走了公子,還要把明霜也趕走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以爲……”我剛要解釋一番,發現有點不對,“我把你家公子趕走?哪有的事啊?”
明霜怒氣更盛,“我家公子親自過來找你,還對小姐你那樣溫柔,向你提親,結果你就這樣對待公子!”
“什麼意思?”我聽着糊塗,“不是因爲我讓傅相川打暈你的頭你才把他叫來的嗎?”
聽到這個,明霜更加生氣了,她控訴道:“小姐還好意思說?明霜不過是盡我的本分,想着保護小姐的安全,所以纔想跟着小姐一同上山,山那麼高,萬一小姐走到一半暈過去了怎麼辦?好心好意被小姐當成驢肝肺不說,還把我打暈?”明霜氣得肺都要炸掉的樣子,“不止打暈我,還冤枉我說公子是我叫來的?公子府上離寒蟄寺有十萬八千里,我又被小姐塞在轎子裡暈着,哪有時間去叫他來啊!”
我不禁有些心虛,“那,那他怎麼會知道我在寒蟄寺?”難道我猜錯了?
看到我心虛的樣子,明霜叉起了腰,唾沫橫飛地指責道:“公子把小姐當寶貝一樣放在心上,聽說小姐總算打算出府一趟了,當然覺得要去和小姐見上一面了!”
這話說得好有道理的樣子,可我怎麼感覺哪裡怪怪的?
我聲音小了幾分:“好吧,就算這個不說。那他今天怎麼那麼奇怪,一上來就說奇奇怪怪的話……”
“哪裡是奇怪的話?哪裡奇怪了?眼看着小姐你就要投入別人的懷抱嫁作他人婦了,還不趕緊抓住小姐的心,那要等到什麼時候啊!難道小姐打算出嫁那天被搶親?那樣就不奇怪了嗎?”明霜振振有詞。
我越聽越覺得奇怪,“爲什麼,他要搶親啊?”
“小姐要嫁給別人,自然要搶親了啊!”明霜理所應當地說。
“他又不喜歡我,爲什麼要在意我嫁給誰?”我下意識這樣問道。
聽到這句話,明霜眼皮一翻,顯些暈過去,我趕緊跑去扶她,然而她用力地將我的手一甩,用十分費解十分冷漠的眼神看着我,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最後說了句:“小姐,你太讓我失望了!”
我匪夷所思地看着這個說完話轉身就走頭也不會的小丫鬟,簡直不知該作何感想,我說錯什麼了?這都哪跟哪啊?怎麼突然之間,所有的人又都反過來指責起我的不是了?
我鬱悶到了極點,一邊追上去,“明霜,等等!你把話說清楚!”
“我和小姐沒有什麼話好說的。”明霜態度很堅定。
我碰了個閉門羹,更加覺得不可理喻了,“明霜,你到底是你家公子的人還是我的人啊!”
聽到這句,明霜回頭了,用一種看白癡的眼神看着我,“小姐你將來是公子的夫人,我是公子的人,你也是公子的人,我自然是你的人了!”
我繞了好久,也沒從到底誰是誰的人裡面繞出來,煩躁地抓抓頭,“不管那些,我只問你,你在我身邊當丫鬟一面服侍我,又一面給元岑當細作,那你到底是站在哪一邊啊?”
問完這句話我自己就愣了,這不明擺着答案的問題嗎!
誰料明霜十分認真地說:“小姐,我們都是女人,我自然是站在你這邊的。可是,你不能辜負我對你的信任啊,我一直覺得小姐是世上最聰明的女子,之所以會一直和公子鬧矛盾,是起小性子,拿着太子妃的身份故意讓公子吃醋,可是今天的事,小姐你也太不懂得分寸了,你讓公子多難過多傷心啊!就那樣拒絕了一個男人的尊嚴!”
我:“呃………”
明霜繼續滔滔不絕:“何況,公子和別人比起來,難道不是最適合小姐的人嗎?你看除了公子之外,還有誰對你這麼好這麼溫柔?”
“有啊!”我下意識地說:“你家小公子就對我很好很溫柔啊!”
“小公子?”明霜疑惑地望着我,“小姐你說的是誰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