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利索地穿衣起身，簡單洗漱過後，半夏捧着一個小手爐過來，看到我，笑道：“天氣冷，夫人讓我給您備好這個。”
我感激地接過，問道：“夫人還沒起身吧。這麼冷的天，不要因爲我打擾了她，你讓夫人安心，我去去就回。”
“好的。”半夏微笑應答，“那奴婢就不和您一同過去了。”
到了楓院，就看見父親鐵青着臉色站在院子裡，擰着眉盯着屋子裡的兩個人，我心裡一驚，那兩個人正是謝楚和衛芷嫿。
見到我過來，一句“父親……”剛喊出口，丞相父親反手就是一個耳光，打得我整個人都蒙了。我始料未及，跌退好幾步。
捧着臉不可思議地看着他：“父親！”
“別叫我父親，我沒你這麼不要臉的女兒！”丞相父親威嚴的臉色中帶着扭曲，“你還有什麼不知足的？作爲庶出，母親的地位提升了，權我也交給你管了，如今更是和太子結下了婚事，就要成爲太子妃了，你還有什麼不知足，要這樣設計害你姐姐！”
我整個人都是蒙的，看看震怒的丞相父親，又看看堂裡站着的衣衫不整的兩個人。衛芷嫿雖然狼狽，但眉眼含春，十分得意，而謝楚則是處於極度震驚的狀態，他受傷地向我投來目光，那種帶着受傷地問我爲什麼的目光，幾乎要將我淹沒在自責內疚裡。
我還想在父親面前辯解一下，“我沒有陷害她！”
“不是你？不是你還能有誰？我證據全都掌握好了你還敢狡辯？先是請了左丞桓過來喝酒，等喝得差不多了，又把你姐姐叫來，還特意支開所有人……我從未想過，你居然如此惡毒！”丞相父親無比震怒，看得出他對這件事實在難以接受，就算是衛芷嫿嚷嚷着要嫁給謝楚，可是未出閣的女子先發生了這種事，他再疼愛衛芷嫿，也免不了如此。他把氣撒在我身上，我甚至能夠理解，可是，衛芷嫿……你還真是好心機，就這樣又把我騙了一次。
我眼神複雜地看向那個得意的女人，捂着臉，說：“這就是姐姐跟父親說的版本？”
“你還想狡辯什麼？”丞相父親厭惡地看着我。
我怔忪一笑，“不，不想狡辯什麼，既然父親認爲是如此，那就是如此吧。”我揚起笑臉，既然要當壞人，那就當到底好了，反正從答應衛芷嫿這樣害謝楚開始，我已經踏入一隻腳進這個領悟了。
“你還笑得出來！”父親震怒地舉起手，又要扇我一耳光的時候，被我躲過了，我換上冷冷的笑，“父親！莫不是老糊塗了？如此發生了這種敗壞門風的事，你還不趕緊讓雲大人準備聘禮過來求親？還一個勁地指責我？莫不是父親想一次性折掉兩個女兒？”
父親怔住了，大概沒想到我也會這樣還擊。衛芷嫿還在成功的餘韻中享受着，而謝楚已經忍不住走了過來，直接扯過我，目赤欲裂，“知還，這就是你對待我的方式？縱使我再不濟，你也不能這樣算計我……”
我冷淡地甩開他的手，按捺住心頭那跳動的不安以及嘴裡要蹦出的道歉，“憑什麼你可以算計我，我就不能算計你？當初你利用我，如今我們扯平了。衛芷嫿沒什麼不好，身份相貌，成爲你的妻子已經足夠了。你好好待她吧！”
謝楚不可思議地看着我，眼神裡充滿了震驚，好像從來不認識這個人一樣，他保持着握住我手的姿勢，過了好久，才慢慢地頹然地放下來，“知還，我從未想過，有一天……你會變成這個模樣。”
“我不變？難道還等着下一個利用我的人出現嗎？”我嘴硬道。別過頭去不看他。
“爲什麼要這樣說？就算我從前利用過你，可那是從前，爲什麼你就如此耿耿於懷？我都說想娶你爲妻了……”謝楚臉色蒼白地說，我揮手打斷道：“你別想了，我要嫁的人是太子！”
“可是你根本不喜歡他！”
“我哪裡不喜歡他？他是太子，我就喜歡！”我揚起虛榮的笑，“如果你是太子，我也會嫁給你的。”
“知還，你怎麼會變成這樣？我記得你從前……”
“什麼從前？”我又一次打斷他的話，不耐煩地說：“你別再老提從前了，你現在的未婚妻子和未來的泰山大人都着着呢，你還要再和我說多久？你不避嫌，我還要避嫌呢，難道你就那麼喜歡看我被人打嗎？”我捂着臉閃開，心裡已經難受至極了，可是嘴上卻不能不繼續這樣傷害他。
只有這樣，我才能和這個人徹底地斷了。從此，他歸衛芷嫿所有。
真是奇怪，明明是早就決定的事，早就看透的人。臨到現在，卻突然有點異樣的感覺。
我絕對不會承認是我做錯了，就算被衛芷嫿倒打一耙又算什麼呢？只要能夠撐住氣場，不讓自己敗陣，就夠了。
“既然事情已經發展到這樣不可彌補的地步，那麼你，速速回去準備聘禮，挑個好日子，正式地給我們芷嫿下聘書吧！”丞相父親臉色也緩和了些，他看向謝楚的眼神也挺複雜，既有欣慰，又有懷疑。
衛芷嫿則是嬌嬌羞羞地走了過來，挽住謝楚的手，“從今日起，芷嫿便能夠和楚哥哥天長地久地在一起了。”
謝楚不鹹不淡地撇開她的手，退後一步，徹底冷靜下來的他自嘲一笑，隨後說：“那就如衛大人所言。雲某改日再登門。”
他說完，冷冷地拽着我就出了門。“唉！唉！你拉着我做什麼？”
我被他拉住好遠，回頭那衛芷嫿還咬着牙看着我呢。
他力氣實在太大，我就這樣被他拉到了西園，樹樹梧桐上披滿了白雪，林間幽靜地起了一層薄薄的霧氣。
正是冬天最冷的時候，他卻好像絲毫沒有在意這樣的溫度。
“衛知還，你還記不記得這個園子。”
我環顧四周。突然想起來，曾經就是在這裡，我差點被衛芷嫿派手下殺了，然後是謝楚路過幫了我，纔有了後面的故事。
我低頭不說話，謝楚卻笑起來，那笑一點溫度也沒有：“那天，在這園子裡發生過的一切，我記得十分清楚，我想，你也應該沒有忘吧！那天我驚訝你突然像是變了一個人，就是從那時，開始關注你的。”
“你說這些做什麼！”我感覺十分不好。
“呵呵呵，衛知還，你難道沒有心嗎？你難道看不到我對你的用心嗎？就算我曾經利用過你，可我是否害過你？是否起了害過你一分一毫的念頭？就連要離開鄴京去西涼的前一天晚上，還惦記着你，在那樣危險的情況下跑來丞相府，只爲見你一面……”謝楚自嘲地笑道，“原來一直都是我一廂情願。”
我臉色僵住了，緊緊抿着嘴脣不說話。
“告訴我，這件事不是你做的，不是你故意要這樣做的，一切都是衛芷嫿策劃的。”謝楚突然捏住我的肩膀，用力地搖晃道，他眼裡迸發出希望。似乎如果我點頭，他就能重新變回那個謝楚一樣。
但我現在，最討厭的東西，就是希望。
我硬下心腸，說：“爲什麼要否認？一個人做事一個人當，既然是我，那我就大方承認好了。”
謝楚放在我肩頭的手慢慢滑落，“你就這樣不喜歡我？”
“喜歡？那是什麼東西？”我面上在笑，可是心裡已經千瘡百孔了，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一刻這樣厭惡過自己。
“事情都發生了，還是別追究了，接受吧。接受對你只有好處沒有壞處。”我這樣說。
“呵呵，接受？”謝楚突然大笑起來，一雙桃花眼在大笑之下微微上挑，露出一點絕望的意味來。這樣的意味看得我心驚膽戰。不明白這是因爲什麼。
“你讓我接受？很好，很好。衛知還，我徹底死心了。行，如果這是你希望的，我自然樂意。就當是我一廂情願好了！”謝楚此時的表情已經可以算是有些可怕了。
我不禁戰慄地往後退了一步，“你不要說得這麼光面堂皇，不過是一件小事罷了。”
“不錯，你說的對，確實是小事。”謝楚像是不認識我一樣，重新打量着我，最後露出他那許久未曾露出過的招牌式的笑容，脣一勾，眼一挑，“衛知還，你這個女人，我還真是小看了。太子妃是吧？你那麼想當太子妃，那麼害怕我耽誤你的人生大事，那麼，我是不是可以也對你做同樣的小事呢？”
我一驚，回退一步，“你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謝楚輕佻地勾住我的下巴，在我耳邊輕聲細語道：“告訴你一個秘密，其實昨晚，我和衛芷嫿，什麼都沒發生，我雖然喝醉了。但還沒到那種人都分不清的程度，不過，爲了不辜負你的玲瓏美意，現在。我們就把未發生的事，做上一遍，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