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顏看着他們幾個人慢慢消失在視線之中,聽到上課鈴響起,然後所有的學生都意猶未盡地回了教室。
王萍從外面走進來,專程繞到她位置上,用力拉了拉她,提醒她不要太失態了,無聲地告訴她,這一切都不關她的事,和她沒有一點關係。
陽顏木偶人一樣地坐在那,自始至終,沒有任何多餘的表情跟動作,她不用看不用問就知道她的同學們在想什麼,大概會覺得,他們這樣的戀愛真傻,何必一定要一起去文科班?在理科班不也一樣可以天天在一起,不也一樣可以互相喜歡麼?何況兩人的理科成績根本都不差。
再惡劣一點的,就會說是她多事,瞎折騰,平白惹得人羅俊生挨一頓打,還在全校都出了醜。
王萍悄聲問她好不好。
她點了點頭,沒說話。
這一刻,她什麼話都不想說。她覺得如此疲倦,又如此失望,她只是想好好地安生地讀完她的書,然後做她自己想做的事,她從來就沒想過要影響誰,耽誤誰,拖累誰,毀了誰,可是,沒有了紀明遠,還有一個羅俊生。
下午的課依然準時繼續,不管是老師還是同學,沒有誰再在她面前提起不久前發生的那件事。所有善意或者惡意的流言,都震倒在羅父粗暴的棍棒之下。
羅俊生在課上到一半的時候就回到了教室。
陽顏沒有擡頭,但是她能感受到他細微的呼吸:滾燙、灼熱、帶着難以名狀的疼痛和哀傷。
他們再沒有說過一句話。
下課後,她去找了老黃,默默地收回了自己去文科班的申請。
然後,老黃將她和羅俊生的位置調開了,調得遠遠的,隔着很多很多的人頭,他們將各自埋在人堆裡,不望見對方,也不讓對方所望見。
她想,或者這就是命運,最終的最終,她沒辦法扭轉,因爲所有的設定,都已經做好了。
一個月以後,高三年級開始暑假補課,這一次,是按照文理分的班。
文科一個班,理科有六個,其中除了高168班,所有的理科班都是重組的。重點班當中,除了高168班依然是重點班外,
還增加了一個高169班。
學校領導說,這樣的安排,是爲了便於學生之間的競爭。
陽顏她們班按照既定的名額,只少了四個人,四個人當中,三女一男,那個男生就是羅俊生。
新學期開學,陽顏還是單桌,只是從第一組坐到了最後一小組,她的前面是張豔豔,左邊是張小葡,右邊是窗戶。八月盛夏,太陽從樹葉的縫隙漏進點點光芒,就像是時空在這裡,被切隔成了無數的細碎空間。
看書看累了的時候,她常常就那麼靜靜地看着窗外,看着那些綠樹一點點變黃,葉子一片片掉落。
而她,很少再跟人說笑打鬧,也很少回頭。
和她一起沉默下來的,還有張豔豔。高二因爲文理分科,班上在期末考後組織了一次晚會,所謂的晚會,其實也就是大家一起唱唱歌,有才藝的同學表演幾個節目,也算是給即將要離開的同學,開一個歡送會的意思。
就在那次晚會上,他們班男生,又和高三班的男生打了一架。
起因是,那個一直糾纏張豔豔的師兄,因着要離校了,就想把她約出去一次,也好圓了這兩年的一個念想。可張豔豔不肯,他便惱了,喊了幾個人,要過來強行叫走她。
這事給班長曉得了,都是些年輕氣盛的孩子,看他們這麼囂張自然是不肯幹了,偷偷召集了自己班上牛高馬大的一羣男生,兩派人馬集齊在後CAO場那裡,轟轟烈烈地幹起了羣架。
好在是校內,消息遞得快,場面還沒完全失控前,就讓雙方班主任曉得了,兩幫人裡,各有損傷,不過他們這回也算有志一同,被帶到校辦室,只說是離別在即,因爲捨不得,所以以此來加深加深一下感情,沒別的原因在。
他們咬死了是這個原因,學校領導也拿他們沒辦法,再說又一方是要畢業一方即將面臨畢業,從重處罰了也實在是不好看,就教育教育了一番也沒怎麼的了。
只是官面上瞞得住,私底下到底還是傳揚開來了,老師們心裡自然就也有了數,於是張豔豔算是在老黃那裡掛上了號,風風雨雨的鬧得她心裡也是不舒服。
不過,張豔豔
不愛說笑了,也算是遂了陽顏的意。
她就安安靜靜地坐在那兒,看她的書,發她的呆,她沒想過去安慰張豔豔,在她看來,那根本就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還有讓她不得不沉默下來的另一個原因是,她的後面,這一次,坐的是紀明遠。
兜兜轉轉,他們最終還是坐到了一起,避也避不開。
她也沒想過要再避開,如果,有些東西註定了要來,那就來吧。
天氣太熱,風扇呼呼吹得人只想睡覺。
正是中午的時候,吃罷飯,有很多人受不了天氣的炎熱,跑到洗澡場沖涼水去了。陽顏沒有去,她很早就來了教室,一邊看着書,一邊無意識地轉着手上的筆。
王萍舉着冰棍從外面走進來,坐到張豔豔的位置上,問她:“要不要吃一根?”
陽顏搖了搖頭:“這個太涼了。”
王萍也不勉強,把那冰棍又收了回去:“那好,可便宜我了。”頓了頓,她又說,“是餘向海他們請的,嘿嘿,見者都有份,你不在,我也給你搶了一根。”
便宜是佔便宜了,可是氣溫高,她一根冰棍還沒吃完,另外一根又要化了,冰棍水搖搖欲滴的,急得她不顧吃相,狼狽地左tian右啃。
陽顏看得失笑。
王萍看到她笑了,便說:“你看,都好久沒見你笑過了,要開心些。”
陽顏點頭。
這還是她們第一次觸及這方面的話題,平素就算陽顏再不開心,她們也都不勸她。
陽顏也覺得自己應該開心些,所有的事情都已經過去,悲傷難過悔恨,任何負面的情緒都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還平白的讓身邊朋友都待得不自在。
這樣想着,陽顏忽然說:“明天是星期天,下午不用上課,要是太陽不大,我們就出去玩一會吧。”又點明,“就我們兩個。”
冰棍化得不能吃了,王萍拿了個小袋子包起來準備扔掉,聞言問:“去哪兒?”
陽顏說:“夷江吧。”
水流東去,看着應該是能開闊心境的。
王萍就點頭應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