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付這個,經驗太欠缺了,陽顏就從來沒在他面前哭過。給他手足無措顛三倒四地勸了幾回,陳敏好似終於覺得可以放過他了,卻提出條件:“你得給我賠罪,我們到了後,你陪我去爬長城去,我在我們首都待這麼久,還沒去過那裡呢。”
紀明遠只好答應了她。
兩人到了後,陳敏說他近一些,先把他的東西放下後再送她,也省得他揹着那麼多東西還要給她搬上搬下的。
如此,紀明遠只將東西送回宿舍,就又匆匆出了門,等到幫着將陳敏在宿舍裡安頓好後,她又說離開學還有幾天,爬長城沒意思,上北戴河看海去吧,然後就硬拉着他往北戴河去了。
紀明遠本是不肯,沒奈何陳敏有哭這個終極大殺器,她還毫不客氣說一切費用由她負責,只要他陪她去就好了。紀明遠怎麼肯?後來雖然說是AA制,但除了車費和住宿費AA了外,其餘路上吃的用的,幾乎全是他出的錢。
兩人這一玩,就玩到了開學。
不能否認,陳敏是個很會玩的女孩子,跟陽顏一心只記得賺錢做生意比起來,陳敏簡直就是個吃喝玩樂高手,三天不長不短的假期,紀明遠覺得自己有那麼一刻,真的連陽顏都忘記了。
直到回到學校,他聽到室友說他女朋友給她打電話過來了,他那時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感覺,好像一個才偷情回來的丈夫,心虛得無以復加。
雖然,他和陳敏什麼都沒發生,除了火車上她出其不意地吻過他之後,她再沒有過類似的舉動,就像真的只是單純地想要拉個伴一起去哪裡玩一場罷了,開開心心地去,快快樂樂地玩就已足夠。
可他知道,還是不一樣的,男女之間,總不能那麼純粹,那種空氣中淡淡流轉的曖昧和親暱,比什麼都沒有發生更可怕,也更致命。
他茫然而惶惑地坐在那兒,正猶豫着該怎麼和陽顏說,她的電話又一次打了過來。
短短十來天,他覺得他離開她已有好幾個世紀,以至於聽到她聲音的那一刻,竟然有種落淚的衝動。
可他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彷彿怕多說一句,就讓她發現什麼。
他甚至都忘了質問爲什麼這麼多天,她直到現在纔來找他,只是安靜而貪婪地聽着電波傳來
的,她的呼吸。
他這才知道,所謂的忘記從來就不是真的。
他一直都記得她,已入骨髓,此生是別想忘了。
可他還能和她說什麼?他痛恨她和羅俊生之間的曖昧,但現在,他也正在對她做着同樣的事情。
陽顏好似並不知道他這幾天去哪了,也好似忘了他們之前的紛爭,聲音輕柔地問他:“一直打你宿舍電話都沒有人接,這幾天都去哪兒了呀?”
沒有質問,只是單純的關心。
也沒有生疏,好像他們之前的爭吵只是他一個人的幻覺。
紀明遠直覺地撒謊,他說:“沒去哪,就是隨便在外面走了走。”
陽顏笑了笑,聲音淡了些,說:“是吧?一個人?”
紀明遠說:“是啊。”
然後兩人居然都沉默了,空氣裡流轉的,盡是灼痛的情緒,他喉嚨哽咽,連說一個字都艱難。
最後只能就那麼掛斷了電話。
再晚一些的時候,陽顏又打了個電話過來,這一回,她平靜了很多,也提起了之前,問他:“你還要聽我的解釋嗎?”
紀明遠說:“不用了。”
其實經歷了陳敏,他大概也明白了,陽顏和羅俊生之間,一定是不會有什麼的,或許有曖昧的未曾宣諸於口的感情,可畢竟是什麼也沒有發生。
可他也更加明白,自己和陳敏,是跟她和羅俊生不同的,他們之間,永遠也不會有他們兩個人那麼默契相融,心靈相通。
至今他的包裡,還有那天被他扔掉後又被他撿回來的羅俊生送她的生日禮物,他再不懂木雕也知道,那個看似簡單的東西背後,凝聚了多麼深的思念和感情。
尤其是在那個做工可愛的饅頭後面的那句話,那一個看似沒有任何意義的落款。
小豬和Mr.Good-for-nothing,兩個親暱的稱呼,盛載了他和她最美好的一段過去,那是外人永遠都插入不了的故事,哪怕他們此生都不在一起,可他永遠是她的“Mr.Good-for-nothing”,她是他的小豬。
他想,雖然並不相信,但陳敏的話還是在他心裡埋下了一根刺,以至於這句“不用了”說出來,卻是那麼生硬。
最終,電話又在長時間的沉默後,掛斷了。
紀明遠站在窗邊,聽着話筒裡傳來的“嘟嘟嘟”的電流聲,難過地想,他是真的要失去她了。
他曾經以爲,他會愛她一輩子,但他沒想到,他會在最愛最愛她的時候,放棄她。
三個人的感情,終於還是太擠了。
一個人一直一直地埋頭付出,他也終於覺得累了。
陽顏掛了電話後,握着手機一直輾轉反側,到半夜過了還沒有睡着。
她心裡有很多的疑問,可她發現自己沒有辦法問出口,再重生多少回,該有的矜持與驕傲她都不會少,而且因爲提前知道了兩人既定的結局,她對這段感情,甚至較之以前更沒有自信和勇氣。
她的勇氣從來都是他給她的,一旦他抽離,有那麼一刻,她覺得已完全沒有堅持下去的力量。
可就這麼放棄?又多少有些不心甘,前一世,她就是放棄得太輕易了,所以後面她才後悔,所以後面,她才那麼悲劇。
雖然會想他會不會厭倦自己,這一世的她是如此無味,甚至可以說是自私的,自私的只想着自己的事,而只讓他來百般遷就自己,可儘管這樣,她也很清楚,紀明遠不是那種說移情別戀就移情別戀的人——雖然他的室友說的很有可能是事實,因爲他根本沒有想到,她一直握着聽筒沒有放下。
可那又怎麼樣?
也許只是一個普通的女性同學,被他們過度誤讀了罷了。
陽顏翻來轉去,一時想就此放棄,一時又覺得不可能,一時想還是要想辦法挽回,一時又覺得這樣的會不會顯得自己太卑微了?想得頭疼欲裂,心下不安,到天快亮時才迷迷糊糊睡了一會兒。
醒來時臉色自然就不太好看,張小葡昨天聽到了她打電話時的隻言片語,卻也很體貼地什麼都沒問,只說:“要不你今日休息一會吧?”
陽顏搖頭:“佈置好了早點開門纔好。”又說,“我哥說今天有個人會過來,到時我們一起看看,要是還能用就用着吧。”
她今年還有別的安排,所以招人是勢在必行的事,否則單靠她們兩個,她又還要上課,實在有些力不從心。
張小葡沒意見,只是頗擔心地看着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