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底年輕,又確也有些心氣兒,她防他防得滴水都不漏,讓他不知道該如何做才能讓她有一點點的迴應。
蔣艾蓮素來自詡自己是知心姐姐,見他那樣,不禁抿脣一笑,勾勾手指,示意他湊近些,問,“紀明遠,你告訴我,你是真的很喜歡很喜歡陽顏嗎?”
紀明遠不答話。
他是喜歡她,但是,他還沒有豪放到在所有人面前都去承認的地步。
不過他的神色已替他回答了一切。
蔣艾蓮瞭然,又問:“想不想追到她?”
紀明遠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看着身邊的朋友一個兩個都甜甜蜜蜜的,他不想都會想的吧?而且,他確確實實是覺得,他對陽顏的感覺,很不一樣。
見不到她,會瘋狂地想她的一切,舉手投足,一顰一笑;見到了她,又覺得酸澀難當,她平靜的目光,讓他覺得,在她心裡,他不過就是她一普通的同學,而她高高地站在那兒,淡然地看着他一個人沉淪、痛苦、相思。
天氣越發冷了,晚自習上,一個個凍得瑟瑟發抖。
手腳冰涼的下場是,思路很難集中起來。就算陽顏已經十分努力地斂了心神,依然徒勞,寒風透過窗棱吹進來,刺骨一樣的冰冷。
集中不了精神做作業,只好看些閒書來暫時忘記一下身體的痛苦。但她所謂的閒書,還是上次去幫語文老師改試卷時從他那借來的一本唐詩三百首,當看到“百泉凍皆咽,我吟寒更切”時,她不禁唏噓。
古往今來,寒冷如一。好似早上來上課的路上,她和王萍凍得哆哆嗦嗦的,嘴裡一個勁地念:“哆囉囉,哆囉哆,寒風凍死我,明天就壘窩。”
嗯,牢sao解決不了現實的問題,但確是可以抒解精神上的壓力。
天氣冷,老黃來班上也沒那麼勤快了,也或者是,他覺得都是高三的人了,不需要他再像以前般花那麼大力氣來管教管理。
於是只要老師不來講課,教室裡人數銳減,座位往往空了一大塊。
家裡近的是回家了,家遠的回不去的就尋各種地方去取暖,有爬牆去校外小飯館的,有在外面偷偷租了房子的……像徐明瓏,就在校外偷偷租了間小單間,因着
離校近,已經成了班上不少同學的一個新據點。
前世的時候,就是陽顏也沒少去。
往往貪着好玩不願意回校,一羣少男少女窩擠在一張牀上,男一頭女一頭,打牌、聊天,就那麼一夜,困極就眯一會,精神頭好得,令後來一熬夜就頭疼的自己都頗感驚訝。
年輕,真是放肆得毫無顧忌。
王萍這兩日終也是受不住,自習課上到一半就跟着苗鳳她們混去了。臨近期末,學校裡管得並不嚴,尤其是對高三的學生們,一個學校裡呆了三年,把老門衛都哄熟了,進出更是睜隻眼閉隻眼。
走的時候,王萍也問了她去不去徐明瓏的租屋。
陽顏堅定地搖頭。
她既要躲着紀明遠,那是絕對不會去那個地方的。曾經,她就是在那裡讓他們攛掇着將自己跟紀明遠鎖在房裡單獨過了一夜,就那一夜,讓她最終舉手投降,開始了她和他甜蜜煩惱又酸澀的青春愛戀。
收回心神,陽顏繼續看她的“閒書”,待到覺得自己可以稍微忽略一點肉體上的疼痛時,就拿出試卷開始做題。
現下,物理仍是她攻克的重點。
教室裡並不安靜,時不時傳來同學跺腳吸氣還有討論的聲音,條件真的很艱苦,留下來的,也確確實實都是想讀書讀好書的好學生。
題做到一半,她給難住了,看了答案仍是一頭霧水。
陽顏想要尋個能幫到自己的人,回頭四顧,想尋的人沒尋到,卻看到了紀明遠。
他如今身量是越發的高了,儘管成績好,但因着身高還是被放到了最後的位置。他懶懶地倚牆靠坐着,手上豎着本語文書,薄脣淡抿,神情慵懶,不知道是他在看書,還是書在看他。
幾乎是同時,在她看向他時,他的目光掃了過來。
陽顏一驚,回頭的動作就急切了些,可饒是如此,仍能見到他嘴角一閃而過的笑意,那種捕捉獵物一般的竊喜,還有會捉住獵物的篤定。
陽顏不由得氣惱,不曉得紀明遠發什麼神經,居然天天守在這冰窖似的教室裡,也不出去亂打混了。
他一點也不屬於那種傳統意義上的好學生,要不是成績好,身上簡直集中了所有壞學生的特質:
上課愛睡覺、愛逃課,愛遛號,還會聚衆打架、抽菸、喝酒、賭牌——還是個中高手!
可他現在,乖得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天天早自習晚自修,就沒有逃掉一節課。
往常人多沒覺得有什麼,可空蕩蕩的教室裡,他的存在感對於陽顏來說,簡直就是一種無言的壓迫!
陽顏氣悶了一會,又在心裡唸了一遍清心咒,方平心靜氣地安寧下來。
恰好張小葡見她沒事做,趕緊過來問她問題,陽顏就拋了綺思亂想給她答題解惑。只是,她問的是陽顏最不擅長的立體幾何,兩人虛線實線劃了半日,數學書上的公式挨個列齊了,那一道彎,就是轉不過來。
陽顏只好汗顏說:“不好意思哦,我也不會做。”
張小葡因爲胖的緣故,十分的敏感自卑,她問人問題都是見縫cha針似的,確定不會影響你的前提下才會動口相詢。
陽顏對她還是很憐惜的,不知道爲什麼,看到張小葡她就會想到自己,想到自己前世在紀明遠面前那種無措的自卑自鄙的感覺,所以但凡可能,她是很願意幫助她的。
下課的鈴聲響了起來。
教室裡走動的聲音陡然加大,陽顏想了想,就和張小葡說:“要不你去問林言吧。”
張小葡有點露怯:“我不敢,林言好像都不太喜歡人家去問他什麼的。”
陽顏說:“不會,林言就是內秀了些。”她這說的也是實話,以前她也有和張小葡一樣的觀感,但事實上,後來的交往證明,林言只是把自己拘得太狠,不浪費一分鐘在別的事情上,給人解題也是言簡意駭式的。
而且,他也不是不喜歡別人問他問題,那種有難度有深度能引起他思考興趣出題刁鑽的,他就很歡迎人家去找他,他煩的是那些啥都不懂的,隨便拿個XY就去問的人。
正說着,張小葡忽然眼睛一亮,朝她後面招了招手說:“紀明遠,能問你個問題不?”
陽顏不由得一僵,原來不知道什麼時候,紀明遠竟然走了過來,在她後桌餘向海的位置上翻什麼東西。
然後,她就聽到熟悉的低醇的聲音問:“什麼問題?”並且,就那麼大喇喇地走上前,在她旁邊的位置上坐下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