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顏死的時候不過三十二歲。
三十二歲,女人一生當中最具風情的年紀,但她卻如一朵早枯的花,找不到半點鮮豔的顏色。
從樓上跳下去的時候,她一直在回顧自己這短暫的一生,只想得到一句話:一步錯,步步錯。
十七歲的時候,不顧老師警告,執意早戀,自此成績一落千丈,高考的時候,自然名落孫山。
後來復讀,勉強讀了個末流的大專院校,自此走上了苦逼的打工之路。
卻也和名校就讀的紀明遠,越走越遠,終至分手。
而後她過上辛苦的朝九晚五生活,認識了她後來所嫁的男人。
家暴,反擊,那男人太強悍,又無賴,她躲不過逃不掉,被逼之下不堪受辱,衝動地殺之,自殺。
這過程,不過三年。
三年,像是三生,痛不欲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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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顏醒過來的時候,太陽打在臉上,有一種暖暖的熱。
身體像散架了一樣的疼。
她忍不住呻吟一聲,然後聽到她媽媽在另一廂的聲音:“是顏顏醒了嗎?”
話落,陽顏聽到很沉的腳步聲,眼前陰影加重。她看過去,媽媽劉春燕穿着一件灰撲撲的藍T恤,腳上套一雙長筒雨靴,臉和手都是黑糊糊的。
“覺得好一點了嗎?”陽春燕沒走近來,只是站在牀邊俯身看着她。
陽顏有些摸不清頭腦,她不知道這會兒是在做夢,
還是真的,呆呆地看着劉春燕。
“這孩子,怎麼傻了一樣?”陽春燕滿臉憂慮,轉頭衝出去先把手洗了,再進來,摸了摸陽顏的頭,“沒發燒了啊。”又喚她,“顏顏,顏顏?”
陽顏僵硬地伸出手,媽媽的手,觸感那麼真實,透過水的涼,還有一種沁入骨頭的暖。
她忍不住哭了起來。
劉春燕嚇到了,也顧不得身上還髒着,一把抱起她:“哎喲,乖妞,怎麼哭起來了?是哪裡不舒服,告訴媽媽,我帶你上醫院。”
陽顏只是抱着她哭,歇斯底里,不顧一切的,像是要把之前種種不順、難過、痛苦、恐懼、委屈和絕望,都哭出來,都哭出來。
直到嚇得手足無措的劉春燕強行將她抱起來,她才抽抽噎噎着說了一句:“媽,我沒事。”
“那你怎麼哭得這麼傷心?”
陽顏不知道怎麼答,她淚眼婆娑地看着她媽媽:“媽,你打我一下吧。”
“你這孩子,好好的我打你作什麼?”劉春燕驚嚇之後,倒被她這句話弄得笑了,手撫了撫她的頭,憂慮但溫和地說,“哪裡不舒服,跟媽媽說。”
陽顏搖頭:“我剛做了個好可怕好可怕的夢,媽你打一下我吧,我怕我還沒醒過來。”
劉春燕又笑:“你個傻孩子。”到底還是捏了捏她的臉,“痛嗎?是真的了吧?”又嘆口氣,“你個傻孩子,自己發燒了都不曉得,昨天可把我們都嚇死了,揹你到醫院去的時候一看,都四十二度了。”
陽顏睜大了眼。
四十二度。
她一生裡面高燒到四十二度只有一次,那年她十七歲。高一暑假回家前一天,跟着一羣同學出去瘋,晚上回不了宿舍,就去了通宵影吧看了一晚上的電影電視劇,不曾想着了涼,到家就發起了高燒。
難道,她重生了,回到了十七歲那一年?
陽顏的心狂跳。
她擦乾眼淚,仔細看着她媽媽:沒有錯,媽媽雖然臉上染了煤灰,可她仍是那年的樣子:頭髮不見銀絲,臉上也不見愁苦,眼睛裡沒有生活磨難後的死灰,而是帶着笑意的溫柔。
這時候,她女兒懂事,兒子沒有變壞,裁縫店的生意還算過得去,男人沒有下崗,她的日子,算是好過的。
陽顏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好疼。
她又低下頭去看自己,沒有斷手斷腿,沒有傷,除了身上確實很疼以外,她沒有看到一點外傷。
這是不可能的,從十六層樓上跳下來,不可能一點外傷都沒有。
“怎麼了,是哪裡覺得不好麼?”劉春燕見女兒這樣,既疑惑又擔心。
陽顏掀開了被子,她抓着她媽媽的手,問:“媽媽,今年是哪一年。”
劉春燕說:“你這孩子,不會是燒壞腦子了吧?”一早上,舉動奇奇怪怪的。
卻還是扭不過女兒,把年份告訴了她。
陽顏都不用算就知道。
這的確是她十七歲那一年。
重生,她的確是重生了。
【作者題外話】:開文,請多支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