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眼靠在顧老太太身邊，年紀不大卻面色沉靜的顧明月，薛氏嘴角一勾，開口道，“兒媳這倒是有件喜事，前些日子弘陽公主給兒媳下了帖子，明月和明心年紀也都不小了，該去見見人，老太太覺得這兩個孩子哪個跟去比較合適？”
“明月去吧，明心年紀還小，不着急。”顧老夫人的話不用思索便脫口而出，如果不是寧姨娘和明月總在她耳邊提及明心，她壓根不會注意這個庶出的孫女。
“十一歲也不小了，說起來明心的姨娘在莊子上也呆了有五、六年了吧，兒媳聽說她這些年吃齋唸佛一心爲老夫人祈福，當初不管多大的過錯也都受了這些年的懲罰，該是時候接回來了。”
顧老夫人略一思索便點了頭，“也罷，那就把柳姨娘接回來吧。”這些年兒子身邊除了寧姨娘也就只有兩個通房，那柳姨娘雖然一副狐媚樣，卻也生了明心，之前還有一個雖然沒有懷住到底是個好生養的。當初不過是在壽辰上衝撞了自己，這幾年時間也夠她悔過了。
這於老夫人不過是件小事，反倒是寧姨娘徹底笑不出來了。她勉強維持着笑臉，插嘴道，“還是老夫人心善，只是柳姨娘如今一心向佛，勉強她回來是否不太好？”
她自然是不願意別人與她爭寵的，這幾年老爺大多歇在她院子裡，若是柳姨娘回來了，必定會與她分寵。就算她不甘心，也不得不承認，那柳姨娘相貌實在出衆，是個男人就難以把持。
寧姨娘說話的時候，顧明眸狀似不經意地掃了眼顧明心，這時候的顧明心還小，根本掩飾不住眼中的憤恨。她勾了勾脣轉過頭來，二妹妹不是和三妹妹要好麼，她倒要看看，她們兩個的感情究竟能有多好。
寧姨娘這麼一說，顧老夫人也開始遲疑，薛氏垂眸，“爲老夫人祈福的確很重要，可爲老爺開枝散葉也是她的本分，畢竟這些年過去了，老爺還沒有兒子。”
事關長子的血脈，顧老夫人立即就做好決
定，當即讓人去接柳姨娘回來。
寧姨娘還想在說什麼，對上女兒帶着警告的目光後終於還是不甘心地閉上了嘴。這一幕恰好落在顧明眸眼中，她心中的古怪越來越深，在她的印象裡，顧明月這麼大年紀的時候似乎並沒有這麼沉穩。
顧明眸跟在母親身後離開了老婦人的院子，今天一早無論是顧老夫人還是寧姨娘心裡都不會太舒服，只有薛氏面色如常。
顧明眸偷偷看了眼母親，並不曾看到丁點鬱色，彷彿那個之前提出要把姨娘接回來的人不是她一般。
她以前一直以爲母親對父親用情極深，也知道當年父親爲了娶母親花費了很大力氣，當初在她眼裡，父親對母親也十分敬愛，兩人的感情讓多少人羨慕，可如今在看，那些深情彷彿只存在別人的敘述中一般。
見女兒停下腳步薛氏也停了下來一臉關切地問，“瞳瞳，可是有哪裡不舒服？”
“沒有，娘，我很好。”她剛說完，一擡頭就看見了剛剛繞過影壁，大步走來的父親。
她的父親顧雍雖然年近不惑，卻一點不顯老態，一身淡青色錦袍穿在身上，渾身散發着儒雅的氣質，不經意間便能吸引別人的注意。
非但如此，他還是天啓九年的探花，如今位列四品，將來只要他不犯大錯，必定還能更進一步。
京裡不知多少人暗中嫉妒薛氏一個孤女，竟然能嫁給顧雍這樣出色的男人。
“父親。”比起母親來，顧明眸對父親的感情要來的更復雜，當年母親死後他把寧氏擡成繼室，又在自己失明後同意齊朗將她納爲妾，甚至還把顧明心嫁入侯府。
說是爲了照顧她，可是讓庶女做正妻，嫡女爲妾這就是爲她好？她的父親真的爲她考慮過麼？
“瞳瞳也在。”顧雍看見女兒面色緩和許多，他似乎有什麼事要跟薛氏說，顧明眸見狀也沒有久留，與父母告別後便帶着丫鬟回了自己的院子。
等女兒走了，顧雍纔開口道，“是你
與母親說要讓柳姨娘回來？”
薛氏點頭，表情淡漠，“畢竟是老爺的姨娘，總呆在莊子裡也不好。”
“爲什麼讓她回來？”顧雍臉色陰沉，直勾勾地盯着薛氏的臉，不知道想在她臉上看出什麼。
薛氏短促一笑，臉上帶着若有似無的嘲諷，“自然是讓她回來爲老爺開枝散葉。”
“不需要！”顧雍咬着牙，惡狠狠地盯着薛氏，像是她說了什麼大逆不道的話一樣。
薛氏輕飄飄地看了顧雍一眼，語氣淡淡，“寧姨娘這五年無所出，老爺如今年紀也大了，柳姨娘是個好生養的，老爺也該有個兒子了。”
“我不需要庶子！”顧雍的聲音近乎低吼。
薛氏卻並不放在眼裡，“就算庶子也是老爺的血脈，老夫人已經同意了。”
“子蘭……”顧雍伸手想要去碰薛氏，卻被她側身躲了過去。薛氏面上帶着恰好好處的微笑，“妾身有些不舒服，就不陪老爺多說了。”說罷越過他走了。
看着妻子離去的背影，顧雍雙目泛紅彷彿陷入了無盡的痛苦當中。
與顧雍背道而馳的薛氏雖然面色如常，但眼眶還是漸漸泛紅，他說不想要庶子，當年卻因爲老夫人的執意，讓別的女人給他生了兩個女兒。
當初的誓言猶在耳側，他卻早已忘記，那兩個孩子的存在對她而言就像是一種嘲笑，嘲笑她的輕信。
後來柳姨娘再度懷孕，府裡都在傳可能是個男胎，甚至連她這個主母都不放在眼裡，沒幾天那孩子就沒了，果然是個男胎。
她知道那孩子爲什麼沒生出來，可是她心裡絲毫不覺得有什麼值得感動，只覺得可笑，難不成他以爲親手打掉柳姨娘的孩子就能讓一切回到當初？是什麼讓他有了這種錯覺。
他憑什麼以爲到了這個時候，自己還會爲他生兒育女。
當年的他都那麼孝順，那就繼續孝順下去吧。至於兒子，會有很多女人願意爲他生，但她不願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