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然找停車位花了十分鐘,等她跑到樓上,手術室門前走廊已經或站或坐了不少人。
周靖安,蔣夢晚,鄒凱,周程元,阿瑣……
柳圓阿姨還在手術室沒有出來,看着手術室緊閉的門,以及那‘手術中’三個字,陸然的一顆心,頓時被緊張和不安佔據。
特護把柳圓阿姨的情況對蔣夢晚簡單地解釋了一遍,說了什麼陸然沒聽清,末了只有一句清晰入耳,“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蔣夢晚靠在周靖安懷裡,忍着眼淚,倔強地搖頭,“我媽不會有事的,不會的,她不會拋下我不管的。”
“我們也希望她沒事,蔣小姐,我剛纔只是說最壞的結果,你不要太難過。”
看着她分明悲傷而倔強的樣子,特護有些不忍,又補充一句。
蔣夢晚脣瓣抿得死緊,攥着周靖安襯衫下襬的手指用力到發白,眼裡聚集的水氣越來越多。
驀地,她擡頭望向周靖安,晶瑩的淚水掛在眼睫上,搖搖欲墜,“哥,我媽不會狠心離開我的,是不是?你說啊!你爲什麼不說話!”
周靖安對特護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先離開。
轉眸時,周靖安看到了陸然,他下意識走過來,可蔣夢晚比他更快,一下子竄到了陸然跟前,狠狠地推了她一下,陸然狼狽地坐在了椅子上,蔣夢晚居高臨下,顫抖的手指指着她的臉,“你到底跟我媽說了什麼!周叔叔下樓買東西的時候她還好好的,怎麼你一來她就受到刺激,病情惡化了?你到底對她做了什麼!你害了玉蘭嬸還不夠嗎,你還來害我媽,你是不是要把我身邊的人都害死才肯罷休……”
她說着伸手照着陸然的頭拍打下來,周靖安大步過來,一把拉住蔣夢晚的胳膊,讓她遠離陸然,聲音嚴厲道,“蔣夢晚,你冷靜一點!”
“我媽快死了啊!我問問她爲什麼要這樣做,夠冷靜了吧?”
“我沒害她。”陸然站起身,眸光震顫的看着她,聲音無法平靜。
“你胡說!周叔叔進去病房的時候,就看到我媽媽手捂着心口,疼得要死,手指一直指着門口嘶喊你的名字,你說那是什麼意思?你倒是說說看啊!我看你還怎麼狡辯!”
陸然擰眉,看向周程元,周程元睨着她道,“事實就是這樣,我去叫醫生的時候阿瑣上來了,也看到了。”
陸然看阿瑣,阿瑣似乎還沒緩過神,眼睛盯着急救室上面亮起的燈。身體瑟瑟發抖,見陸然看她,她恍惚的點了點頭。
陸然僵滯着身子,眼裡浮起濃濃的疑惑。
溫暖的臂彎環住了她的肩膀,周靖安強勢的氣息把她包圍其中,令人安心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別怕,與你無關。”
陸然擡頭看他,迷茫的雙眸對上他深邃發黑的眼底,心中的那點委屈一下子被撫平了。
蔣夢晚尖叫道,“哥哥,事到如今你還要包庇她嗎?”
“這不是包庇。”周靖安眉峰輕蹙了下,眼神像一把鋼鐵利刃掃向蔣夢晚,沉聲道,“控訴人之前動動腦子!柳圓阿姨不是心理脆弱的人,不至於陸然對她說了什麼話,就氣到急性心肌梗塞,肯定另有原因。”
“那護士剛纔也說了,就是被氣得,還能有什麼原因?你別爲她找藉口了!”
蔣夢晚的情緒一下子爆發了,什麼也聽不進去,周靖安墨色眸光淡淡幽深。眼裡緩緩涌出誰也看不懂的情緒,“就算是,那又怎樣?”
陸然的心跳,驟然漏了一拍。
“你……”蔣夢晚愣神之後笑了,放在身側的雙手指甲深深的陷進手心裡,笑得很悽美脆弱,“我又能怎樣?我就是報警,也不見得能讓陸然進入警局那道門,因爲有你周靖安護着,你是這個意思嗎?”
周靖安眉宇間閃過一抹黑沉沉的戾色,陸然站在他旁邊,就能感受到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冷然氣魄,她輕輕的拽了一下他的衣袖,周靖安低頭看她,眼裡裹挾的鋒銳漸漸消散,終是,沒再說什麼狠的。
蔣夢晚也別過頭,噙着淚的雙眸定定地望着手術室的門,似乎這樣看着,她的媽媽就不會有事。
周程元看着蔣夢晚,心裡很不是滋味,他對這個女孩。有種特別的憐惜,小時候見過幾面,印象不深刻,這次回國,他驀地發現,她某個動作,某個表情,像極了年輕時候的‘她’,而且,與‘她’一樣,有心臟病。
他有那麼一剎那,甚至懷疑,蔣夢晚是‘她’的女兒。
可是,他也知道,這只是他的錯覺。
看着她脆弱不堪的樣子,周程元忍不住,走到她身邊輕輕拍了下她的頭,“別怕,叔叔會找最好的醫生給你媽媽,她會很快康復的!”
“謝謝你周叔叔。”蔣夢晚靠在他肩上,找到了依靠,小聲啜泣了起來。
另外一邊。周靖安攬着陸然,把她推到長椅前,按坐在椅子上,柔聲道,“你在這裡坐着等,手術估計還得好一會兒。”
陸然心事重重,臉色很是難看,周靖安目含擔憂,伸手摸了下她的小臉,觸手的冰涼讓他一下子重新站了起來,扣住她的手腕,“走,我先送你回家。”她那天落入堤壩,身體在水和泥沼裡泡了不少時間,那麼冷的天,溼褲子穿在身上,大男人都受不了,何況她這麼一個嬌小瘦弱的女人?
他在醫院住的那陣子,悄悄的問過醫生,陸然這麼些日子都沒有受孕,身體底子到底是虧了,這次寒氣侵襲入體,更是雪上加霜,周靖安唯一慶幸的是她年齡小,恢復能力強,但他還是不得不處處小心!唯恐冷着凍着她,萬一將來真的沒辦法生育,他可以,無所謂,只要她好,沒有孩子也無所謂,但是她肯定接受不了,是個女人都很難接受。
陸然固執搖頭,“不要,還是等等吧。”
周靖安把外套脫下來,給她披在身上,低頭時看到了她露出來的一截雪白的腳腕,黑了臉,“露出腳脖子是校園時尚嗎?”
陸然縮了縮腳。
下一刻,陸然腳腕忽然傳來一陣不屬於自己的溫暖,陸然看到周靖安蹲下身,修長的手指握着她細瘦的小腿,帶着薄繭擦過她腳腕肌膚,把她挽起來的牛仔褲腿放下來,“早就想說你了,女孩子愛美可以,但首先要保暖。”
陸然眸子裡閃過感動,心頭緊繃的絃斷裂,得知柳圓急救之後緊緊提起來的心,稍稍放下了些。
但是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她又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頭,走廊上燈光打在他微微傾斜的精緻俊臉上,深刻的五官線條流暢美好,睫毛纖長,在光影裡剪出完美的輪廓,忽而,周靖安似是感覺到了她的凝視,毫無預兆的擡頭,陸然的目光下意識躲了一下,下一秒,又轉過臉來,與他四目相對,她的脣角漸漸綻放出如月華般柔和的弧度,“知道了,管家公。”
周靖安眉眼熱切地看着他,無言的深沉,手指不自覺地鑽入了她的褲管,炙熱的溫度讓陸然驚了一跳,一腳踢過去,正中他的胸口,砰的一下,還挺響的,整個走廊裡的人都朝他們看了過來,陸然無辜的眨了眨眼,周靖安握拳在脣邊輕咳一聲,睨了一眼猶自縮在牆邊的阿瑣,語氣深沉道,“去接一杯熱水過來。”
阿瑣像一隻受驚小老?一樣,跑到走廊一處的飲水機旁,接了杯熱水過來,小心翼翼的遞給陸然,陸然蹙眉看她,怎麼就害怕成這樣?她有那麼可怕嗎?還真把她當作了謀害柳圓的兇手?
周靖安的黑眸陰沉得能滴出水來,“你回去,讓典媽過來。”
陸然把車鑰匙遞給她,“路上開車小心。”
阿瑣離開後半個小時,手術室的門打開,一身手術衣的男人疲憊地走出來,不待蔣夢晚開口,就主動告訴她,“病人暫時脫離了生命危險,但是你們一定要悉心照顧,不能刺激到她,要保持心態平和,現在還沒醒,已經從無菌通道送去了icu監護室,醒來之後再轉入病房,你們現在可以去看看,但是不要同時進去很多人,不要吵,病人需要休息。”
相比剛纔的悲痛欲絕,蔣夢晚這會兒已經平靜了,望着醫生,感激的說,“謝謝你,醫生。”
“應該的。”醫生看到她通紅的眼睛,眸子不引人注意的閃了一下,很快,消失無形。
陸然看醫生要走,連忙上去問。“醫生,阿姨這種突然發病的,有沒有可能是胃病引起的?”
語音剛落,蔣夢晚就冷嗤一聲,醫生溫和道,“當然,不排除胃病藥物的副作用……”
蔣夢晚臉色一變,醫生猛地轉折,“但是,我在裡面已經瞭解過了,病人服用的藥物是在飯後服用,當時,她還未進食。”
周程元這時開口,“對,她說自己胃口不好,不想吃醫院的東西,我出去買的,所以耽誤了用餐時間。”
醫生領着醫護人員離開,進入電梯。
“別再給自己開脫了,兇手就是兇手,你早晚都會遭到報應的!”蔣夢晚從陸然身邊走過去,壓低聲音在陸然耳邊低語,隨後走向監護室方向。
陸然怔在原地,腦子裡一團亂麻。
周靖安走過來,一把將她攬進懷裡,胸口處傳來他沉穩的心跳聲。
陸然閉了閉眼,嘆口氣,“怎麼就成這樣了?”
她到現在依然覺得這一切接二連三的事情發生得很蹊蹺,突然得讓她沒有一點點防備,這是劫難,還是……
有人背後操縱?
陸然腦子裡蹦出一個人邪肆的臉,又迅速被她否定了。
蕭煒明的身體剛恢復,勢力亦是如此,要不然,他也不會在孤村放過她。
像他自己說的,現在還不是激怒周靖安的時候,他還不具備操縱這一切的能力。
但是,不是他,還會是誰?
周靖安擡手,輕輕撫弄着她的頭髮,“阿姨從來都是很堅強的,我相信她不會被言語左右,所以,不是你的責任,無須自責,一切都是巧合。”
巧合?陸然自己都不信,她能聽出來,周靖安說這句話時,語氣裡那種難以言說的情緒。
柳圓阿姨和玉蘭嬸,是帶他長大的兩個女人,他與她們的感情,也許,比陸然以爲的,要深厚得多。
如今,先是玉蘭嬸,緊接着,喘氣的功夫都沒給人留,柳圓又出事了……
周靖安心裡得多難過啊,還有她在其中夾着,讓他爲難……
陸然很心疼這個男人,她道,“你也進去監護室看看吧。”他肯定放心不下,而且,他要是不進去,蔣夢晚會更加恨他。
周靖安眉宇輕皺了下,輕啓薄脣,“你去阿姨病房那兒坐一會兒,典媽來了之後,隨她回去,我今晚就守在這兒了。”
這裡有特護,不需要家屬成夜的守在這裡。
但是,陸然也知道,他是一定要守的。
“好,那我就不進去看阿姨了。”她理解他,也支持他。
“嗯。”
“如果她醒來……”陸然頓了下,“如果真是被我氣得,那你先替我道歉,我實在是無心的。”她都不知道自己哪句話說得重了,刺激到了她……
周靖安微笑,“放心好了,去吧。”
“好。”陸然緩緩走進電梯。
看着她離去的纖細背影,周靖安心裡,悶悶的疼,一直沉默的鄒凱上前來,道了句,“夫人處境不利。”
周靖安眯眸看他,“你懷疑她?”
鄒凱點頭,“只是站在旁觀者角度,根據事實分析問題。”
“我相信不是她做的。”周靖安篤定道。
“他是你的妻子,你先入爲主,相信了她。”鄒凱的語氣沉着冷靜,“旁觀者看來,夫人的嫌疑最大。”
鄒凱刑偵出身,他的分析判斷,周靖安沒法武斷的否定,他淡漠道,“我瞭解她,她不是這麼心狠手辣的女孩。”
鄒凱漆黑的眼神望着他,“但是你不瞭解,她跟蕭煒明之間,到底經歷過什麼,她恨他不假,而且她的恨是由愛轉變過去的,並不是一開始毫無感情糾葛的那種痛恨,是無法捨棄的父女情,蕭煒明寵她的時候,兩人的感情有多深厚你不知道,什麼樣的愛恨,讓一個女孩患上心理疾病,難以自拔?直到現在。她也沒有對你完全敞開心扉。這種恨很複雜,也很脆弱,蕭煒明瞭解她,他一句話,一個表情,都能影響到她。”
“而且,你別忘了,玉蘭嬸的死,跟蕭煒明脫不開干係。雖然沒有確切證據,但是,整個江北市誰有這個能力做這種事?耿餘淮可是這方面的權威,能夠跟他抗衡的心理醫師很少。蕭煒明的交際網遍及全國,對於他來說,輕而易舉。”
“你再想,蕭煒明爲什麼要玉蘭嬸死?還不是爲了給陸然報仇?他覺得玉蘭嬸傷害了陸然,他對陸然的愛,自私,卻也深得讓人恐怖!”
“還有,他那日逼迫陸然脫衣服,爲什麼偏偏褲子沒脫?不是他辦不到,是他憐惜她,後來,在還沒有辦法跟你對抗的當時,帶了那麼幾個人,竟然還躲在不遠處看着陸然,陸然落水時及時救出來。這些事情,都會被陸然記在心裡。”
“有一點,我一直沒跟你說……”
鄒凱說到這裡,停下來。
周靖安眯了眯眼,眸光探究的盯着他,“什麼?”
“我們周宅那邊安排的人,懷疑之前陸然拿槍對付的人,就是蕭煒明。”
周靖安的臉色變了變,蕭煒明,在周宅?
“陸然肯定知道,要不然,她不會拿着蕭煒明給她的槍,拿去對付蕭煒明。但是她沒跟你說,她是刻意在對你隱瞞蕭煒明的消息!”
一字一句,像一把正義之劍,直指周靖安心窩,他想辯駁,可他張口卻詞窮了,很久之後,他才輕輕說了句,“我沒跟陸然說,我跟蕭煒明之間的糾葛。”
“但是你說了你母親的遭遇,那可是真的!她那麼聰明,能猜不出來那男人是蕭煒明?”
周靖安徹底沉默,清冷的俊顏上覆蓋着一股子瘮人的鐵青之氣,緊抿的嘴巴張了張,聲音低沉中透着一絲篤定,“她不說,應該有她的理由,你去把那一層的監控調出來。”
鄒凱點頭。
陸然進入電梯時,猛地想到了柳圓病房外那個拿着手機拍她的可疑男人,還有她包裡的usb,她都沒來得及告訴周靖安知道。
伸手按下按鈕那一刻,有意識到他這會兒該是在監護室裡探望柳圓阿姨。
陸然轉而看了眼電梯壁上的樓層示意圖,按了保安室的樓層,她還是先去看看監控再說。
監控室裡的錄像不是誰都可以看的,陸然出示了她的身份證,還是不行,她就搬出了周靖安這尊大神,還把手機裡二人合影給看了下。
“原來您是周氏總裁的夫人啊,請進請進。”監控室的人看過身份證之後就給她放行了。
陸然進去後,跟工作人員說了自己要看的樓層。
“請周夫人稍等片刻。”那人態度很好的給她搬了一張椅子來坐,還沏了一杯茶。
陸然雙手接過茶杯說了聲謝謝,桌上電話響了,那人接起,聽電話的時候似是看了陸然一眼,陸然看過去時,他又連忙收起眼神,神情嚴肅的跟對方說道,“行,我知道了,嗯,好好,好的。”
他掛完電話,就坐下開始擺弄電腦鍵盤,過了差不多五分鐘,他猛地吸了一口氣,陸然心裡不安,稍稍起身,“怎麼了?”
“那個地方的攝像頭正好壞了。”
“是vip病房的樓層嗎?”
“是呀,你看。”
陸然看去,今天的監控屏幕,果然都是一片雪花。陸然無力的跌坐在椅子上。
“真是抱歉啊周夫人,您看着這事兒也太不巧了。”那男人搓着手看着陸然。
“沒關係,這也不是你的錯……”陸然說着,突然想到了什麼,她眯眸看着眼前的男人,又看了眼他剛纔接的那個電話,她緊緊地抿了抿脣,又把話咽回肚裡,那男人注意到了她的眼神,疾步走到電話旁,經過陸然時,陸然突然摸着手指‘啊’的大聲叫了一聲,那男人嚇了一跳,停住腳步詫異看她,“周夫人,您,您怎麼了?”
“我的鑽戒不見了!天啊!剛纔進來還在手上戴着呢,那個戒指好幾千萬呢!可不能丟了!”
好幾千萬!
媽呀!
那男人連忙低頭去地上找,陸然趁機走到電話旁,按鍵調出已接電話,看了一眼,正巧那男人擡頭問,“這麼大地兒,您大概掉在哪兒……”
他警惕的看了眼那電話,陸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叫道,“哎呀,我突然想起來了,我今天忘戴了。”
那男人,“……”
陸然轉身,轉身,快步離開監控室。
鄒凱從電梯裡走出來,恰好,陸然的身影消失在另外一部電梯裡,鄒凱沉黑的眸底閃過一抹意味深長的情緒,他心裡已經有了預感,邁步走進了監控室,監控室裡,一個男人正盯着電話發呆,心裡想着,那女人就睹了那麼一眼,一秒鐘不到,她就算看到了號碼,也記不住啊……嗯嗯,所以,不用擔心,她什麼都不知道!
門口的光被遮住了,男人皺眉,轉臉看去。
然後就看到一個鐵塔一樣的男人站在門口,那渾然天成的凌人氣勢,讓那工作人員面上慌了一下,等門口的男人進來,面容暴露,工作人員禮貌的開口問道,“請問您是……啊,這不是鄒哥嗎?高以翔說您出……呃,說您回來了,我們都想着找時間去看一下,沒想到,您倒是過來了!”
鄒凱,高以翔,是周靖安身邊的人,混保安這一塊的,都知道。
鄒凱走進去,淡淡道,“有機會讓以翔牽頭聚一下。”
“行嘞!”那男人咧嘴應了,上前討好的問。“鄒哥,有事兒?”
“看一段監控。”
“不會也是vip病房外那段吧?”
鄒凱瞧他,不動聲色道,“怎麼?有人看過?”
“是啊,剛纔周夫人來過。”他小聲悄悄的說,拍了拍自己的腰包,“還塞了我幾張,我不要,她非得給,我就,嘿嘿……”
他傻傻的摸着頭笑,這種油水,可撈的時候誰不會撈。
他看不出來鄒凱信了還是沒信,依然一副滴水不漏的樣子,對他道,“找出來給我。”
“好好好,馬上!”
他打開那一層的監控,指着屏幕道,“喏,這個就是。”
鄒凱對這個很熟悉,他手指操縱着?標往前滑,前面。中午那十來分鐘的視頻,缺了,他擰眉看向那男人,“怎麼回事?”
“怎麼了?”那男人見他臉色不對,忙湊過來看,“哎,怎麼回事啊,剛纔周夫人看的時候還能看啊,怎麼說不見就不見了,沒道理的,不行,我得找技術過來問問,鄒哥您稍等啊……”
說着,就拿起了座機打電話,鄒凱又看了一遍,把其他樓層和電梯裡的監控都看過了,除了陸然進入病房和從病房出來那一段被毀了,其他都完好。
鄒凱沉沉的看了打電話的男人一眼,給他打了個手勢,離開。
他一走,打電話的男人腿一軟差點癱在地上,揩了一把汗。媽呀,鄒哥這眼神,跟三年前沒差……就那麼一眼,他差點沒站住腳,恨不得當即跑了!
男人渾身發抖的坐下,重撥了一個號碼,“兄弟,你不知道啊,我都快被嚇尿了……”
話筒對面,男人穿着白大褂,倚靠在牆邊,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陸然在電梯裡,想着剛纔監控室裡那一幕,那人說不巧,是真的太不巧了!她不信有這麼巧合的不巧!那通電話,電話對面的人,一定有問題!
陸然技藝超羣,看一眼,就能把號碼熟記於心,她把號碼輸入手機,拿着來到醫院大廳前臺,舉着手機裡的號碼問護士。“您好,我是病人家屬,剛纔這個醫生給我打電話,讓我過去一趟,可能是想跟我說下我阿姨的病情,我不知道他在哪一層哪個房間……”
陸然不確定,是不是醫生,她只是冒然問一下。
護士看了眼,拿出內部電話簿查了下,“這是柯醫生辦公室的號碼,心腦科,在四層,這邊過去……”
陸然心裡咯噔一下,說了聲謝謝,離開。
柯醫生……
如果她沒記錯,剛纔從手術室裡走出來的那個醫生,胸前左上方雖然沒有掛工作證,但是,她依稀聽到隨在他身後的醫護人員叫了他一聲,“柯醫生……”
陸然本來還想去看一看,想一想,還是不要打草驚蛇,等回頭,跟周靖安說說這其中的勾勾繞繞,到底是誰把這些人繞在一起的,他們想幹什麼?
陸然正要上樓,正好看到鄒凱帶着典媽從電梯裡出來,典媽看到她連忙走過來,“夫人,您這臉色不好啊,果然醫院這種地方還是不要來的好,走,我們回去,晚上做了好吃的給你。”
典媽哄小孩一樣,陸然笑了,“你沒把飯菜一塊帶過來?”
“帶了,但是就夠先生和阿凱的,沒你的份兒啊。”
陸然無語,“沒我就沒我,你心裡沒我我也沒辦法,反正我現在不餓,你等會兒,我上去找周靖安有點事。”
典媽撇撇嘴,看着鄒凱道。“瞧瞧這小嘴兒厲害的,我說飯菜沒她份兒,她偏偏往我心上插一刀!”
鄒凱莞爾,“夫人,這裡沒事了,你還是回去休息吧,什麼事明日再說,而且,靖安心情不是太好,多說無益。”
陸然想了想,點頭,“好。”
鄒凱開車送兩人回家,醫院門口,遇到匆匆趕來的秦遠和苗青,帶着厚厚的一沓資料,一看就是找周靖安批閱的。
他今晚,看來是沒得睡了。
陸然心疼他,卻也沒辦法,幫不上他忙。
一路上,只聽車輪子摩擦地面發出嗤嗤的聲音,陸然看了眼嶄新的內飾,問前面的鄒凱,“這車怎麼還沒上牌?”
“沒打算上。”
“啊?”
車子還能不上牌?
陸然這就不懂了。
鄒凱微微一笑,“周總的意思。”
陸然也笑了下,那男人可真囂張!
到了桃源居,下車,典媽火急火燎的先跑了進去,鍋上燉着她給陸然煲的靚湯呢,陸然從包裡掏出今天從柳圓阿姨那裡拿來的usb,“這是柳圓阿姨給我的,你拿去看看吧,我看完自己也懵了,反正我清者自清,你是專業的,看一看分析一下,然後等周靖安空了,再跟他說不遲……”
“行。”鄒凱沒多問,接了過去。
陸然轉身進門時,鄒凱在她身後說了句,“陸然。”
他叫的,是陸然,不是周夫人。
顯然,他要說的話,是身爲一個朋友該說的。
陸然的神情不由得變得嚴肅起來。“嗯?”
“靖安喜歡你的程度,讓我都覺得很吃驚,估計,也超過你的想象。”
陸然咬了咬脣,“我知道。”她毫不懷疑他的感情!
“他之前,也許瞞着你一些事,是不得已,也是你們當時情未到濃時,一些交底的話那時候不適合說,後來想跟你坦白,他又怕你心裡多想,懷疑他的心,以至於拖到現在還沒說,你也許猜到了,也許猜得不是太透,但是,請你,一定不用懷疑他對你的真心。”
陸然點頭,知道他說的,必定是他娶她的目的,爲了通過她,查到蕭煒明的下落。她已經不怪他了。
陸然笑着道,“我和他,年齡上有代溝,言語溝通上,有時候比較欠缺……”他只要一得空,就喜歡跟她探討身體和姿勢……她有什麼辦法?
周靖安骨子裡天生的強勢,總是壓她一籌。
陸然回到家裡,吃飯,洗漱,躺在牀上,想着鄒凱說的那一番話,嘴角裂開一抹天真愜意的笑容!
她想,她是真的再次喜歡上了周靖安。
青春年少時候初見他的那一抹驚豔,讓她喜歡上他,暗戀他,後來暗戀破滅,再到後來重逢,結婚,一路坎坷走到現在,她的愛情,終於盛開出了一朵最燦爛最馨香的花朵!
桃源居,正值桃花落敗的季節。殘落的桃花像一瓣瓣粉色精靈紛紛揚揚落下,空氣裡瀰漫着他們留在人間最後的香氣。
落在?尖一瓣,陸然細白的手指拈起。
放在?翼間嗅了嗅,好香。
她拿出手機,想打給周靖安,最後還是按捺住了,編輯了短信過去——
“始於算計的感情,有可能會變成愛情。而一開始是純粹愛情的感情,也有可能以算計而告終。”
“我們兩個,是第一種。”
“我歡喜,你呢?”
三條消息,一連串發過去,她心飛揚,很渴切的想要讓他明白她的心,能夠想象得到他上揚的嘴角,性感,迷人。
病房一個隔間裡,一盞燈,周靖安伏案工作,濃眉微微皺起,眸子在燈光映射下,迸出幽幽暗暗的光芒。
他坐得很直。雙臂支着桌面,腦袋微垂,俊美無敵的容顏顯露無遺,深刻略帶硬冷的五官,側臉線條流暢而精緻。
即使是工作,他身上那股冷戾的氣質盡顯無遺,但這絲毫影響不了他的風度和氣勢。
趴在門外,蔣夢晚漂亮的眼眸貪婪的看着他,心裡,胸口,藏的是她掩蓋多年的癡心。
手機振動的聲音驀地擾了她的美夢,她側頭看了眼,是他的手機。
蔣夢晚再次透過門縫看去,他似乎沒有聽到。
蔣夢晚收回視線,緩緩走過去,拿起桌上的手機,一眼看到上方滾動的消息條,“我歡喜,你呢?”
不用猜,就知道是陸然發來的!
蔣夢晚眼底迸出滔天的嫉妒怒火!賤人!
她細長手指微動,滑開屏幕,出來的不是主頁。而是輸入密碼的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