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然轉身關門,老爺子與她目光對上,渾濁的眸底泛過一絲警告。
兩扇門剛對上,周靖安就俯在她耳邊問了句,“爲了你母親,跟他做了什麼交易?”
他們在裡面談話聲音不大,他應該是沒有聽清楚。
陸然咬了咬脣,不語。
不會跟他撒謊,所以乾脆不說。
周靖安切齒,伸手把她的身體扳過來,兩根手指捏住她的下頜,擡起,看她的眼睛,清澈的,黑白分明的,裡面裹了一絲顯而易見的無奈。
周靖安的心,被她這樣的眼神戳了一下,他低頭,一個吻落在她眼睛上,陸然閉上眼,他溫暖的脣貼着她的眼皮,眼皮跳了一下,溫熱的液體在眼皮下蓄積,他淺淺廝磨,她的眼淚,慢慢溢了出來,他輕嘆一聲,吸走這些眼淚,“好,不說便不說。”
兩人正擁抱着,一陣腳步聲傳了過來,腳步不穩,踉踉蹌蹌的,陸然從周靖安胸口探頭看了眼,是周程元。
他喝醉了,正朝樓梯間走過去,幾個傭人想扶他,被他不耐地甩開。
“阿元。”陸惠子疾步從客廳走向他,看他這樣,心疼不已,“你怎麼又喝酒了?”
在她的手即將落在他胳膊上時,周程元怒斥她一聲,“別碰我。”
陸惠子一僵,縮回了手。
周程元瞧見了一屋子的人,目光掠過柳圓,落在蔣夢晚臉上,眼裡泛過一絲複雜的意味,幾秒後移開,正要上樓,柳圓上前,也叫了一聲,“程元。”
周程元頓住腳,頭也不回的問,“什麼事?”
柳圓微微一笑,“好幾年不見了,老朋友見面,不找個時間聚一聚嗎?”
周程元望了眼陸惠子,她低着頭,身體輕輕顫抖着,他嘴角勾了勾,“行啊,擇日不如撞日,上來吧。”
陸惠子的身體狠狠一晃。陸然掙開周靖安,走過去從背後扶住了她。
周程元上樓,柳圓也跟了上去。
陸惠子的眼神,一路追隨,眼底帶着難以置信的淚光,她擡腳就想上去,陸然拽住了她的手,“媽!”
陸惠子回頭看她,眼底帶着一抹恨意,陸然一怔,陸惠子擡手捂了捂眼睛,手移開時,臉上有淚痕,眼睛卻是乾的,“媽沒事。”
江範英這會兒開口了,“什麼事兒這叫?我的女婿拋下妻子帶着別的女人上樓?無法無天了!”
她今天在這裡,除了周靖安給她那一出,別人,包括老爺子,對她,也還算客氣的。她仗着丈母孃的身份,飄飄欲仙了。
以爲周家,也不過如此嘛,待人客氣,笑臉迎人,是個好欺負的。
她以後常來常住,誰也不敢多說句什麼。
“這位奶奶,請說話客氣點!什麼別的女人?我媽跟周叔叔是兒時舊友!見面聊幾句怎麼了?怎麼到你嘴裡就這麼難聽?”
蔣夢晚早就看不慣這對鄉下來的母女倆了,一個個什麼素質啊,張口閉口都是粗俗之詞,餐桌上沒人愛理她們,她們還真囂張起來了。
“什麼?青梅竹馬?那就不能跑一塊兒了,大晚上的,很容易出事的!我女婿喝醉了,可別給人佔了便宜啊!”
“你,你這人說話越來越過分了,出什麼事兒啊,人長了一副寒磣相,連嘴巴也不乾淨,你給我滾出去!”
“你讓誰滾呢?你這小妮子太狂妄了,真欠收拾!”
江範英一言不合就伸出巴掌打人。蔣夢晚都沒反應過來,就看到江範英衝過來照她臉落下清脆的一聲,蔣夢晚被誰打過啊?
這輩子都沒嘗過捱打的滋味!
卻被江範英這個不長眼的給打了。
臉上痛得都麻了,半邊臉都不是自己的了,她後知後覺,這是被人給打了!
周靖安站在書房門前走廊上,隔着一堵牆沒有看到客廳的情景,聽到那聲巴掌,才走過來看,蔣夢晚正捂着臉,難以置信的瞪着江範英。
江範英叉着腰,得意洋洋道,“老婆子我別的不在行,收拾你們這種不聽話的小娘們最在行,這次給你一個教訓,下次可別再撞我手裡,不然,我見一次揍一次,讓你以後見着面,像老?看到貓,自發的繞道走!哼!”
蔣夢晚也不是吃素的。她一下子就失去理智了,拿起劈頭砸到她腦袋上,江範英啊的大叫一聲,額頭上起了個包。
陸美子一看,撲上去就撓蔣夢晚的臉,卻被周靖安拉住了手臂,隨手扔到了一邊,她哀叫一聲趴在了牆壁上。
江範英嚇了一跳,連忙去扶女兒,?子磕在牆上,疼得快斷了,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
母女倆被欺負成這樣,對方又是她惹不起的周靖安,她便倚老賣老的躺在了地上,大聲哀嚎了起來,“你們把我請來,不好好招待就算了,還欺負我這個客人,活該挨千刀的,大過年的你們還讓不讓人活了啊,一次又一次的,我老婆子沒錢沒勢,就該被你們打嗎?你還是我外孫女婿啊,不孝啊,你早晚會遭到報應的!”
這一變故,也就兩分鐘的功夫,陸惠子正在過去,卻被陸然拉住了,“外婆這樣鬧騰,小心踢到你肚子,等她平靜一下吧。”
陸惠子猶豫了一下,腳步停在了原處。
陸然倒是習慣了外婆和小姨這樣,只是冷眼看着。
而蔣夢晚,早趴在周靖安懷裡哭成了淚人兒,“哥哥,快把她們趕出去,我從來沒見過這麼噁心粗魯的人,我們家怎麼會有這樣的窮親戚?撒潑耍賴無理取鬧,比潑婦還不要臉!爺爺幹嘛讓她們來,跟她們坐一張桌上我都覺得食不下咽,渾身散發着臭氣,我沒吐她們一臉算是客氣的,她們竟然還不知足,還在這裡狂妄起來了,罵我媽媽,這會兒還敢打我,哥哥,你要替我報仇!我,我……”
她說着說着,臉色發青,喘不上氣了,小手按着胸口,一臉痛苦的樣子。
陸惠子一愣,然後反應過來,從口袋裡掏出她的藥,跑過去問,“她是不是有心臟病,快點吃一粒藥。”
蔣夢晚一把打掉她的手,“滾開!我死也不要你的垃圾!”
陸惠子手上的藥和小藥瓶,掉在了地毯上。
她一臉的尷尬,咬了咬脣,退到了一邊。
周靖安從蔣夢晚包裡找到藥,傭人拿了水過來,她和水吞下,慢慢的,臉色緩了過來。
周靖安安慰她說,“行了,你知道她們是垃圾,還犯得着跟垃圾生氣嗎?”
陸惠子深吸一口氣,“周靖安,小孩子說話可以不負責任,但是你,不能這麼罵人吧?”
周靖安看都不看她一眼,側頭看了眼陸然身後,“管家,還站那兒幹什麼?把這些人統統都給我扔出去。”
管家在旁邊冷眼看了很久,老爺子懶得出來理會,又嫌吵,這才讓他出去把人轟走。
可是,人是陸惠子領來的,他轟人,跟打陸惠子臉差不多。
別的不說,單是陸惠子入了族譜,就是周家承認的媳婦,不是他一個管家可以打臉的。
再說了,陸惠子爲了在族譜上寫上一個名兒,把不該領的人都領過來了,這也讓他很是從心裡看不起,就讓她們鬧吧,越鬧陸惠子越難堪,這也是她該受的一點懲罰,不是誰都可以算計老爺子,揣摩老爺子心思的!
管家走了過來,對陸惠子點了點頭,“夫人,那我就扔了。”
陸惠子喘了一口慪氣,“你要是敢扔你就扔。”
他一揮手,幾個男傭一擁而上,擡起江範英和陸美子扔了出去,真的是扔,站在門口,手一揚,人呈拋物線出去了,考慮到江範英年紀大了,扔在了花園鬆軟的土地上。江範英除了被花枝和灌木割破了臉和手,還能站起來跟那些傭人對打,陸美子躺在地上好大一會兒才緩過來。
陸惠子越看越着急,撫着肚子,急得團團轉,看看樓上,看看外面,覺得自己真成了一個孤立的人,悲哀,無助!
陸然對她又氣又憐,這是老爺子給母親的懲罰嗎?讓她以後再也不敢自作主張了。
她終究是看不過去,開口道,“爺爺把你寫在族譜上了,你不去看看?”
陸惠子一愣,臉上閃過一抹狂喜,“真的?”
“當然,我親眼所見,你要是不相信,可以去看看,還在老爺子書桌上現在。”
“不用了,族譜是供奉在祠堂裡的,我以後再去看。”
看着外面不依不饒的母女倆,陸然嘆口氣道,“我去把她們送回家,你快回去歇着吧。”
陸惠子阻止了她,“媽媽送,你別管了。”
“你……”
“你放心,你外婆有分寸的,我肚子裡有孩子,她會顧忌着。”陸惠子回頭看了眼樓上,長長的籲出一口氣,好似要把悶在心口的煩悶全部吐出來,“我的心願,也算是完成了,也許,是時候離開這裡了。”
“你說什麼呀媽!”陸然握住她冰冷的手,“你委屈了這麼多年,努力了這麼多年,終於得到你想要的,爲什麼現在放棄?”
“是啊,我已經得到我想要的了。”她看了眼凸起的腹部。
陸然不可思議的看着她,她想要的,就是個名分?就是個孩子?
要來了,然後呢?
離開?
雖然早就想要她離開周家,離開周程元,可是,一下子聽到,陸然還是震驚了。
陸然終究不放心她,“你不上去收拾幾件衣服?”
陸然是想讓她上去,至少,讓周程元知道她要離開,不然,這麼不聲不響的就走了,算什麼啊!
陸惠子搖頭,“不了,媽不想再受到刺激了,今晚看到的,經歷的,夠多了。”
陸然和她一起走了出去,她是坐着周靖安的車子來的,只有陸惠子一輛車,陸然讓陸惠子坐副駕駛位,另外兩個正在跟傭人糾纏的女人,一看她們要走,都愣了下,連忙追上來,陸然把副駕駛的車門鎖了,江範英拉不開車門,就問陸然,“你想幹嘛?我們在這裡跟周家鬧翻了,你們拍拍屁股就走人了?我白白給你們利用了是不是?陸惠子,你給我出來,我們上去找周程元談談去,今兒不給我說法,我們誰也不能走!”
陸然真想不理她,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別喊了,還嫌不夠丟人嗎?誰讓你給我媽出頭了?你這是添亂呢!”
“誰添亂了?我還不是爲你媽着急?丈夫都跟別的女人跑了,她卻不緊不慢的,你看那個女人,一臉妖豔狐媚子相,倆人現在說不定乾柴烈火了都,我告訴你們倆,我的女婿要是丟了,我把你們撕了!”
“就算沒丟,你又能得到什麼好處?”陸然冷眼看着外婆,“你以爲這幾年我媽給你的,都是來自周家?”
“不,不是嗎?”
“是有一部分,但不多,我媽她,只拿身爲周家媳婦該得的那一小份,她從來不會用周程元的錢去接濟你們,你們吃的用的,都是她自己省吃儉用省來的,是沒結婚前到處打工賺來的,只怕現在,已經被你們揮霍一空了。”
江範英和陸美子沒有想到,會是這樣。
兩人上車來,就開始質問陸惠子,到底怎麼回事,別人嫁入豪門,都是風風光光,前簇後擁的光鮮,她怎麼就一分錢沒落手裡?
陸然正要給周靖安打電話。周靖安從門口走了出來,走到門口車旁,“你下車。”
“我送她們回去,你去照顧蔣夢晚吧,我送完就回家了。”
“小三小四兒在絕品等着呢。”
“那你帶蔣夢晚先過去,我估計需要一個多小時。”
周靖安沒說什麼,沉沉的掃了眼陸惠子,陸惠子轉臉看他,“今晚的事很抱歉,以後,不會再發生這種事了。”
周靖安沒聽到似的,拍了拍陸然的頭,“天黑,慢點開。”
陸然點頭,朝他擠出一抹笑。
她今晚被車裡這幾位弄得頭都大了,母親自作聰明,外婆和小姨撒潑鬧事,她呢,夾在中間,又被那個男人攪得沒了主意。
離開這裡。
路上,四個人的相處空間裡,前所未有的安靜。
陸惠子撫摸着肚子,臉色前所未有的平靜,眼睛望着窗外,眼裡,是柔和的光芒。
江範英也終於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沉默不語。
陸美子滿面不解的問,“陸惠子,你說清楚,什麼是以後不會再發生這種事,你要幹嘛呀?”
江範英附和,“就是啊,你幹嘛呀?好不容易嫁到了周家,還沒享福呢,你可不能撒手不幹了!陸然,你快停車,讓你媽回去,你送我們就行了!”
陸然不理會,江範英從後面搗了一下她的後腦勺,“說你呢!死丫頭!”
陸然戛然停車,回頭瞪她,“要下車你下車,快啊,一個個都給我滾出去!”
江範英被她嚇了一跳,“你吼什麼吼!我是外婆!陸惠子,快替我打她一頓,你看看,無法無天了都!”
陸惠子一動不動,閉上了眼睛,“媽,別鬧了,你讓我靜一靜吧。”
陸美子在後面推她,“靜什麼靜啊,你老公都快沒了啊!”
陸然拍掉陸美子的手,“我媽已經決定離開周程元了,你們別再鬧了,也別弄什麼幺蛾子出來,好好的伺候她的肚子,孩子若是不小心沒了,別說你們倆,就連我媽,一分錢都拿不到!”
“什麼?離開?真的要離開啊?怎麼這麼突然啊惠兒,不能啊,你現在連積蓄都沒了,以後我們娘仨怎麼活啊?”
“別嚷嚷了,車到山前必有路,我媽她現在,還是周家的媳婦,你們安分點,別作了。”
“你……”江範英又想撕了她的嘴,可是,一想到以後沒了經濟來源,就打算到了陸然頭上,“我不管,她不行,你不還在周家嗎?我看那小子對你挺好的,你問他要錢,不然,我怎麼照顧她那個肚子啊?”
陸然冷冷道,“你愛照顧不照顧,你若是不照顧,胎兒不好了,周家的錢也別想了,反正這錢最後也是落到你們手裡。我拿不到一分。”
“白眼狼!”江範英拿她沒辦法。
“我媽也這樣說我,看來我真的是白眼狼,隨便你們怎麼說吧,反正我就是這樣一個人,對你們好,對你們不好,你們都不會對我好,我何必裝傻逼對你們好?”陸然自暴自棄似的說着無情的話,說給她們聽,也說給母親聽的,傷人的話,誰不會說?傷過的心,不會那麼容易復原!
她尊重母親,愛戴母親,疼惜母親,可是母親的所作所爲,讓她灰心失望。
送到公寓樓下,陸然問母親,“我家裡有一位燒飯阿姨,還有一個小啞女,都是心地很好的人,你如果沒地方去,可以過去住,就住我家隔壁。”
陸惠子按了按霍霍作痛的額頭,“不用了,看到周靖安就心煩。”
陸然無語。
她掉頭離開時,陸惠子叫住了她,說了句話,“然然,媽媽所做的事情,都是有原因的,不求你理解,但請不要質疑媽媽對你的愛。”
陸然看她,“你覺得我質疑了,說明你不自信了,你看,你自己都在質疑自己,卻讓我不要質疑,人說一孕傻三年,這話有些道理的不是嗎?就像今天這事兒,爺爺說你在利用外婆,他不太開心,外婆鬧的那一場,他不出來阻止,就是給你難堪。媽,你到底在恐懼什麼?急什麼?就因爲柳圓阿姨回來了,她是你情敵,你不自信?爲什麼?你比她漂亮,比她有氣質,她什麼都不如你!你惶惶不可終日,她卻鎮定自如。”
“這些,都是周靖安告訴你的?”
“情敵嗎?是啊。”
“你們真是無話不談了現在。”陸惠子冷笑一聲,“然然,周靖安對你不是真心的,他接近你是有目的的,這話,我最後一次說,隨你信不信吧,媽媽累了,先上樓了,你路上慢些開。”
陸惠子上樓,背影纖細羸弱,絲毫看不出來她懷了孕。
電梯打開。她卻選擇走樓梯,樓梯間無人且黑暗,她靠在牆上,淚水,終於肆意流出。
想到自己頂着小三的名聲嫁給周程元,在周家戰戰兢兢的生活,堅持了近四年,終於得到了她想要的東西,名分,和他的孩子。
她以爲自己會滿足。
可是,她內心還是很空虛,她想要他。
尤其是,柳圓回來,她那麼自如的面對他,而她,惴惴不安,怕失去他,怕他開口讓她離開。
畢竟,這個女人,是他心中的白月光,他們還有一個孩子。蔣夢晚,很漂亮的一個女孩子,可惜,跟她一樣患有心臟病。
,驀地響了起來,周程元三個字進入模糊的視線,她不想接聽,怕自己忍不住質問他爲什麼這麼狠心,也怕他提出來,跟她離婚。
她按了靜音。
上樓進屋,入眼的是滿屋的狼藉,她走到臥室,放下包,脫了外套和毛衣,就出來客廳裡開始整理,掃地,拖地,擦桌子,累得滿頭大汗時,江範英從房間裡走出來,正要吩咐她做事。看到她穿着單薄的襯衣,襯衣後背溼漉漉的,汗水順着頭髮滴下來,她愣過之後連忙跑過去,把拖把從她手裡奪回來,“你幹什麼呀!快停下,快給我停下!”
陸惠子詫異的看向她,“媽,怎麼了?”
“我還想問你呢,你在做什麼?”
“打掃啊。”
“你存心的是不是?你可是高齡產婦,這麼拼命的幹活是想幹什麼!啊?肚子裡這孩子你真不打算要了?不行!你給我去躺着!快去!以後這些活兒你都不用幹了!我告訴你陸惠子,老孃可還指望你這肚子呢,你要是不小心讓孩子沒了,老孃不會放過你!”
陸惠子只是不想閒下來,怕自己胡思亂想。
“對啊,在家啊,什麼事?你不跟我說也沒關係,我就問你,你是不是要跟陸惠子離婚?你別管誰說的,到底是不是?”陸惠子握着邊走出來邊說,陸惠子一看。是她的,不用想,肯定是周程元打來的,陸惠子走過來,把遞給她,“姐夫的,讓你接電話。”
陸惠子接過來,放在耳邊假裝聽了一下,“怎麼沒聲音?”然後就掛了。
陸美子正伸着脖子聽呢,聽了這麼幾個字,“沒聲音?怎麼可能?剛纔還有呢,是周程元打來的。”
陸惠子若無其事的把放在口袋裡,走進了臥室。
靠在門後,她掏出看了眼,周程元發來一條短信:“你裝什麼裝!明明聽見我聲音了!快點接電話!”
陸惠子勾脣苦澀一笑,這麼急,真是一刻都等不了嗎?
他們兩人之間,從來都是他硬她軟,他命令她聽從,她從來不曾忤逆過他,可這最後一次,她想硬氣一回,就算離婚,也不能讓他先說出口!
“我們離婚吧。”她編纂了一條短信發過去。
周程元很快又打了過來,陸惠子這次接了,心中如釋重負,“阿元,不,周程元,離婚協議你整理好後寄給我就行了,你放心,我會籤的。”
“你說真的?”很久,周程元沙啞的聲音問道。
“是,我要跟你離婚。”哽咽,嚥下去,聲音平靜柔和,“愛你太累了,我不想繼續了。”
“不想繼續?”周程元冷笑,氣急敗壞的吼了出來,“你早不說?懷了孩子你來跟我說結束?陸惠子,你他媽休想全身而退!”
“你還知道我懷了孩子嗎?我以爲你眼裡只有她。你說你要我怎麼做?孩子你若是不想要,我可以養着。”
“打掉!”
陸惠子一怔。身體狠狠顫了一下,她嘴脣哆嗦着,“打掉?五個多月了,你讓我打掉?你是想讓我死嗎?”
周程元咬牙切齒,“對!我想讓你死!”
陸惠子苦笑了一會兒,她緩緩點頭,淚水流了滿面,“好的,我打掉。”
這下,輪到周程元震驚了,他破了音,粗嘎嘶啞,“你說什麼!你他媽再給我說一遍!”
“我說我會去醫院打掉,等過完年大家都上班了,我會聯繫醫生給我做手術,你要是不放心,可以過去觀摩。”
說完,陸惠子就掛了。
她坐在牀邊,手捂着臉,哭了起來。
樓下。
陸然並沒有把車子開遠,始終是擔心母親,坐在車裡,放平了椅子,眼睛望着除夕的萬家燈火,心裡荒涼一片。
母親今晚肯定會哭,她有多喜歡周程元,陸然知道,周程元是她的初戀,後來陰差陽錯的,她懷了別的男人的孩子,周程元也娶了別的女人,兩人各自婚娶各自生兒育女,後來,又走到一起,陸然不知道其中發生了什麼,但她知道,母親這輩子喜歡的男人,只有一個,那就是周程元。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輛車子進入陸然的視線,車子她不認識,但是開車的男人。經過她停在路邊的車時,陸然看到了,是周程元!
他這邊的窗戶是打開的,她能看清他皺緊的眉和臉上的急色。
他來這兒幹什麼?
陸然下意識回頭看。
他把車子停在母親公寓樓下,拿出打電話,打了一遍又一遍,回身踹車輪子,好像在發脾氣。
他似乎後來才意識到,大門上安了門禁系統,他走過去按了數字,門開了。
十分鐘後,他扭着母親的胳膊下樓,母親索性扒着門不走,周程元把她攔腰抱起,弄到了車上,他轉身走向駕駛位時,母親又下了車,他追上她,面色陰沉的說了句什麼,母親不情不願的,上了車。
再次從她車旁經過時。陸然聽到母親好像在罵他混蛋什麼的,而周程元的嘴角卻掛着邪笑。
陸然皺眉,不理解,想不通,這個男人到底在搞什麼!
這婚,到底還離不離?
她搖搖頭,心頭對母親的擔憂沒有剛纔那麼多了,她驅車,來到絕品。
除夕夜,這裡熱鬧非凡,雖然沒有煙花爆竹,但是到處都是張燈結綵,節日的氣氛很濃,每個人臉上都掛着喜慶的笑,張口就是新年好。
“小然。”
有人在前面喊她。
陸然擡頭,看到站在門口的陸惜,她笑着對陸然道,“好巧,我也正要進去呢。”
“晚飯時你怎麼沒去周宅?”陸然問陸惜。
“正好有別的事。”陸惜道。
兩人一起往裡走,經過了喧囂的舞臺旁,進入電梯。陸然接到了周靖安的來電,陸惜看了眼,故作驚詫的捂住了嘴,陸然壓下心裡的莫名其妙,回答周靖安的問題,“我到了,嗯,在電梯裡。”
她掛了電話,看向陸惜,“怎麼了?”
陸惜猶豫着問,“小然,是周靖安打給你的電話吧?我剛纔不小心看到了他名字下面的號碼,覺得很眼熟,我想再確認一下。可以嗎?”
眼熟?確認?確認什麼?
陸然不解,翻出來電顯示頁面,遞給她,陸惜看了眼,一臉的難以置信和震驚,甚至後退了一步,後背貼在牆上,雙腿也有些打顫的樣子。陸然,“你怎麼了?周靖安的號碼有什麼不對?”
陸惜的目光有些躲閃,有些不敢跟她對視,吞吞吐吐道,“沒,沒有,沒有!”
“到底怎麼了?”
“你別問了好不好?我也不知道,竟然會是他!怎麼會是他呢?”
陸惜抱着頭,拼命的左右甩着,像是遇到很不可思議的事情,她難以接受。
而在陸然看不到的地方,她垂眸,眸底盡是冷笑。
陸然眯着眼睛,眸光裡帶着疑惑和不解,正要問時,電梯門打開了,周靖安就站在外面,看到她,視線就膠着在了她臉上,黑眸湛湛,眸底流動着溫柔情意。陸然怔怔的,望着他手裡的一束玫瑰花,很小的一束,只有三朵,用紅色絲帶繫了個漂亮的結,他走過來,拉着她的手把她從電梯裡拽到他懷裡,笑着親了下她的額頭,“新年快樂,老婆。”
電梯裡,陸惜定定的看着兩人偎依在一起的身影,心裡翻騰着各種滋味,主要是羨慕,還有一絲不可思議,周靖安這樣的男人,還真的會喜歡上陸然這種不起眼的女人。
陸然不如她,從小都是。
可是現在,她覺得,她跟陸然,一個地一個天。
她想要的男人,遠在美國,過年了一個電話也沒有,也許,他找把她忘了。
不!
她一定要重新回到他身邊!
陸惜再次深深的望了眼擁抱在一起的兩人,眼裡閃過一抹算計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