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筱雲的眸光不由一黯,“孝宇他不是剛剛甦醒嗎,怎麼有那麼多忙不完的事情要處理?難道,不能讓二哥代理嗎?我怕他操勞過度,影響傷口的癒合。”
杜雲君的臉色立即左右爲難,“雲姐姐,這些也都是雲君所擔心的。孝宇哥哥一向固執,而且他確實是被衆多事務纏身。我們只能監督他按時服藥,其它的事也只能由着他。”
慕容筱雲這才明白,什麼是所謂的君心深似海。東方孝宇如此匆忙地趕在自己大病初癒的時候,處理軍中這樣那樣的要事,無非是想早些日子回城稱帝罷了。沒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攔得住他一統天下,登基爲帝的步伐。
而今後的日子,她該是過着與他舉案齊眉的同時,又與衆多女子共同分享一個男人的生活。
這樣的生活,充滿了爾虞我詐、勾心鬥角、你爭我奪。
她,到底有沒有做好如此的準備?
聯想到此,慕容筱雲的思緒就如蕭蕭木葉,凌亂飛緒,無頭無尾。
杜雲君喊着失神的她,“雲姐姐……雲姐姐……”她失手搖了搖了,拉扯到她右臂的傷口時,她這才從神遊中回過神,不禁蹙眉,“嘶……”
杜雲君急忙縮回自己的手,解釋說:“雲姐姐,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傷口還疼嗎?我幫你敷藥吧。”
慕容筱雲緩緩擡頭,望着滿眼焦急的杜雲君,見她雙眸溢着盈盈的流光,單純與善良充溢其中。她的心窩頓時一暖,拉緊她的手,道:“謝謝你。這傷口不疼,那刺客只是給了我一個下馬威,並不是真正要傷我。”
聞言,杜雲君的眸光忽地一閃,急忙問道:“雲姐姐,這麼說你知道那刺客是誰?”
慕容筱雲點點頭,莞爾道:“刺客來襲前,上官將軍將我半路攔截,說了一些酸溜溜的話。我猜想,他一定是怕我壞了他那寶貝千金登上皇后寶座的好事。也算是給孝宇敲的一個警鐘吧,以此事提醒孝宇早日安排楚楚進宮爲後。”
杜雲君不敢稍錯地盯着滿臉坦然的慕容筱雲,她的手心倏地一熱,趕緊從慕容筱雲的掌心裡抽出來,強自笑道:“原來你知道是上官將軍。二哥還不讓我說。”抽回自己的手掌後,雲君一直避着慕容筱雲灼熱的目光,眸光微微閃亂,頰邊處倏地冒出濛濛細碎的汗珠,不經細看不易查覺。她手握着金創藥的青花瓷瓶,遞到慕容筱雲身前,急忙道:“雲姐姐,把藥換了吧。”
慕容筱雲接過藥,笑道:“我自己來。”坐到鏤空的雕花明鏡前,寬解香衣,並不經意地在傷口上塗抹了浸骨冰涼的藥膏後,這才倦意梳妝。
杜雲君一直想幫忙,慕容筱雲一直好言拒絕。她雖貴爲慕容家的四小姐,可是從小習慣了自立更生,實在過不習慣被人侍候的生活,
什麼事都由她自己打點。
雲君看她簡單地綰了一個朝天髻,在髻側插了一隻碧玉釵,樸素得不能再樸素了,急忙從紅色的寶奩內取出一隻翠薄的桃花花鈿,不由遞過去,“雲姐姐,把這塊花鈿佩在額前吧。你戴上它,一定很動人。”
慕容筱雲接過輕輕撞擊的桃花花鈿,重又放回寶奩內,笑道:“這樣挺好的。雲君,我想去看一眼孝宇,就遠遠地看一眼就行了,我不會打擾他商議正事的。”
杜雲君臉色一沉,即刻說道:“雲姐姐,孝宇哥哥說了……”
後面的話,杜雲君不好再開口。慕容筱雲不由地接道:“我只站在遠處看一看他就好,只要看着他安好無事,就行了。他商議他的大事,我不會作聲的。”她的聲音裡充滿了無比的哀求,那樣款款地望着雲君。
杜雲君終於忍不住點了點頭,無可奈何道:“好吧,我領你去。”
拐過幾道蜿蜒的迴廊,陽光透過船艙的小窗戶口斑駁地照射進來,撒下一束又一束刺眼的強光。慕容筱雲穿梭在這一束束的光暈之中,有種沐浴陽光的溫暖感覺。眼瞅着攀上雲梯就能看見生龍活虎的東方孝宇,她心下不由一緊張。
攀上福船的頂層,陽光當頭而照,照得讓人有種渾不着力的感覺,只覺得全身都暖洋洋的。
春天真的就這麼如期而至了。
慕容筱雲站在陽光之中,遠遠地瞧見船頭處歌舞昇平,鶯鶯燕燕跳着妖嬈優美的舞姿,個個衣着鮮麗,姿容不俗。
紅地毯的盡頭處,東方孝宇身着水色的寬袍,束帶矜莊,滿臉帝王之氣。他嚴謹威嚴地坐在正中央,舉杯而飲,擱下杯時似在說着什麼。風聲迴旋,隔着幾十米遠的距離,她已經聽不清他們在說些什麼,議些什麼。
看似,他昏睡醒來,已無大礙了。
慕容筱雲遠遠地望着他,心不由地寬慰了許多,情不自禁地往前邁了幾步。
杜雲君在身後不由地拉了拉她的衣袖,搖了搖頭,道:“雲姐姐,使不得。”
慕容筱雲也搖了搖頭,輕輕莞爾,“我就邁到船帆後頭,不打緊的。”向前邁近十幾步,她躲在若大的木製帆船後,終於可以清晰地視見東方孝宇的妝容。且看他昨夜還尚且蒼白的臉上多了一絲潤色,眸光之中也矍鑠無比,她不由地覺得安慰,悄悄探出頭,情不自禁地多看了他兩眼。
檀木的香几上擺着一盤幾近完局的棋局,東方孝宇與上官英士各執一棋,對立而坐。身側的杜雲謙輕唑了一口酒,風清雲淡地袖手觀棋。執棋的東方孝宇依舊是一臉的淡定從容,看似意在棋局,其實心中慶喜已由巡視陸國歸降的州郡一事將了上官老兒一軍。如此一來,這盤棋是勝是敗,已然不在他的心思之中。
反倒
是上官英士,小心翼翼地布着棋,在看到自己的最後一條出路被東方孝宇手中的黑子死死地填堵後,不由地嘆了一口氣,“末將連輸三盤,甘願服輸。尊王真是棋藝精湛,末將佩服,佩服。”
東方孝宇斜睨了一眼不遠處船帆後的一抹素麗倩影,收回視線,無比灼亮地望向上官英士,不禁莞爾道,“國仗大人,本王聽說針工局有位老人針線精湛,繡得一手絕妙的游龍驚鳳。我已經吩咐下去,開國皇后的鳳冠霞帔就交由這位老人打點。三月初八,令愛穿戴本王親自交待下去的大射禮服,一定會人如其名,楚楚動人,姿容羞花。”
聞言,上官英士不由從座下起身,恭敬地朝東方孝宇鞠躬行禮,道:“末將在此替楚楚謝過尊王。”
船帆後的慕容筱雲即刻縮回悄悄探出去的腦袋,心中不由一凜。儘管和煦的春風已經將東方孝宇與上官英士的對話吹得七零八落了,可她還是清楚地得到他最後所說的那幾個“楚楚動人”與“姿容羞花”幾個字。
不知怎的,她的心中酸溜溜的。不管東方孝宇的這番話是發自內心也好,還是刻意討好上官英士也好,她都覺得像是打翻了醋罈子似的,心裡極爲不舒服。
後來的話,她沒有細緻去聽,正要準備轉身離開的時候,就見上官英士向東方孝宇告了別,轉身走來。
慕容筱雲不躲不懼,待上官英士走近後清脆地喊了一聲,“上官叔叔。”
滿臉通紅,悲喜交加的上官英士這才轉身,看到角落裡的慕容筱雲與杜雲君,莞爾道:“原來是四小姐。”
慕容筱雲點點頭,眼裡盈着尖銳的笑意,“上官叔叔……不……應該是國仗大人,侄女在此先恭喜你,叔叔很快就要權傾天下了。”
上官英士不由地眯起眼來看她,笑道:“四小姐,老夫昨夜聽聞你遇了刺客。在此,老夫必須聲明,這刺客可與老夫沒有絲毫瓜葛。我向來口直心快,如此一說,你可千萬別見怪。”
慕容筱雲頓時愣了,實在無法琢磨這個老匹夫心裡究竟打着什麼如意算盤,卻強裝出笑意,哈哈笑道:“上官叔叔,你可真會開玩笑。侄女有懷疑說這刺客與你有關嗎?你可真夠直接的。”
上官英士的目光忽地從杜雲君身上一掃而過,他一臉正氣,眸光精亮地望回慕容筱雲,強調說:“不管你信不信,這刺客確實與老身無關。老夫還有要事在身,告辭了。”
上官英士走後,慕容筱雲也沒有什麼心情,正要離開時,杜雲君說要去向東方孝宇稟報。
慕容筱雲搖了搖頭,毫無心思地說:“不用了。他和二哥還有要事,我就不去擾他了。”
正要轉身之時,卻聽不遠緩緩傳來東方孝宇沉穩有力的聲音,“來都來了,出來吧。”
(本章完)